72.象棋中的人生

72.象棋中的人生

十橫九縱列九宮,糧草未動兵馬行,楚漢只在單手間,笑看士卒入帳庭。

象棋,起源於春秋時期。象棋各子的名稱與春秋時期的兵制相合,即將、帥、士、相、車、馬、兵、卒等。經過歷代改良,到了漢代,象棋便以楚河漢界中分棋盤,來演繹劉邦項羽稱霸天下的崢嶸歲月。

下棋,手法講究先字,故寧失一子,不失一先。心態上,講究臨殺勿急,穩中取勝。

劉演自幼酷愛與父親劉欽下象棋,深諳棋盤棋局棋勢,腦海中,將近日發生的事看做了象棋的對局。

卻說朱彪、劉稷毆打追殺來的孫家酒樓夥計,着實出了最近積攢的惡氣。劉演適時引導眾人要大開殺戒的心理,將眾人安撫下來。

劉演與朱彪正在下棋,朱彪心不在焉,聞聽小癩臉賴金豹的話,高興地跳了起來,「娘的,我要用車,碾碎孫大頭的腦袋。」

賴金豹稟告的一番話徹底點燃眾人剛壓下的怒氣。

「下棋。」劉演大喝一聲,朱彪無奈,無聲無力地說了句,「拱卒。」眾賓客悻悻坐了下來。

劉演只兩字發威,便讓眾人安靜下來。劉演威信強大如斯。賴金豹也收起了躁動,安靜地講起了經過。

原來小癩臉賴金豹奉命監視孫家酒樓,侯軍已經懷疑此處了。

賴金豹枯坐街邊,靠在牆根下,扮做乞丐,蓋因乞丐風頭無兩,無人敢惹,賴金豹裝作虛弱的樣子,雙眼眯縫,盯着孫家酒樓大門口,看着各色人等出來進去。

晨旭初升,高掛遠木樹梢,賴金豹不由想到年少時,父親講解這個東字,「東,日出立於木間。」賴金豹莞爾,卻見紅彤彤的太陽中間有黑色斑點。

黑斑沖日,黑影縹緲似巨鳥啄日,賴金豹心喜,「金烏負日,大吉之兆。」抬頭仰看屋檐,瓦當上雕刻一隻三足金烏,背着太陽翱翔,賴金豹心中安定下來,且看今日際遇。

時下百姓崇拜太陽,建造居所多於瓦當之上雕刻金烏負日圖,祈求生命旺盛,福澤綿遠。

直到晌午,朱彪和劉稷醉醺醺來了孫家酒樓,不多時朱彪和劉稷與孫家酒樓的夥計打了起來。更讓賴金豹驚異地是發現了乞丐孫七,不知孫七如何瞞過酒樓的賓客監視,獨行來到了這孫家酒樓,想到孫七的姓氏,賴金豹注意觀察起來。

日頭挺足,賴金豹渴地口乾舌燥,靠在牆邊,挪動一下發麻的腿腳,舔舔乾癟的嘴唇,斜睨著看着門口,一隻黑色的小螞蟻爬上了賴金豹的小腿,在腿毛間爬來爬去,麻雀在房頂喳喳亂叫,賴金豹手指敲著自己的大腿,像個獵人一般在耐心等待自己的獵物。

朱彪、劉稷從孫家酒樓逃脫,夥計孫亮帶人追殺。孫大頭得到消息后又驚又怒,「這朱彪劉稷還不得搬來救兵,砸爛了孫家酒樓,這可如何是好?」

孫大頭又驚又怕,立馬召集起人手來,打手、護衛、賓客盡皆帶好利刃,飽餐待命。

賴金豹小心藏匿過去,只見那乞丐孫七在大廳角落和一個夥計說了一陣話,都是并州的方言,接着被領進了中廳,恰好是孫大頭和伍橫密談的房間。賴金豹冷笑,「能把乞丐奉為座上賓?能沒有勾當?」

賴氏兄弟是并州的遊俠,聽得懂方言,遊俠的直覺,讓賴金豹從孫七的隻言片語中嗅出了一絲別樣的味道,賴金豹悄悄過去,房門緊閉,輕輕推門,發現已經被反鎖,賴金豹側耳傾聽。

「大哥,我按您的交待,日日帶着乞丐們去希賢居吃喝,放心,下步我就找機會去后廚扔幾隻蟲子到肉鍋里,壞了他們的名聲。再整點巴豆給乞丐們吃下,拉得希賢居到處都是,誣告他們的飯食乞丐吃壞了肚子。」

賴金豹怒極,心中警醒,「哪來的要飯的,快滾快滾。」賴金豹見狀匆匆返回了希賢居。賴金豹講述了自己所見所聞,劉演眾賓客壓着怒火,賴金虎抱拳,「大哥,孫家在召集人手,我賴氏兄弟願為前驅,蕩平孫家酒樓。」

「對,他們要來希賢居下手了,咱們先去燒了他們的店。」

「打他們個滿地找牙。」

「讓他們嘗嘗我巴蜀大刀的鋒利。」

劉演擺弄著一枚刻着卒的棋子,在桌上轉着圈圈,迷茫而徘徊,一如這亂世的多數人,生活困苦,拚命改善自己境遇,卻發現到處撞牆,根本找不到生活的方向,看不到希望。

劉演嘆道,「不了,只是些兵卒,大將未現身,況且還沒到你死我活的那一刻,眾兄弟們都是我的手足,任誰傷着我都心痛。」

「大哥,我們不怕受傷,更不怕死。」

「對,我只在乎心中一口氣,出不來,活着無趣。」

「沒錯,死則死耳,為大哥而死,固所願也。」

劉演哈哈大笑,「真兄弟也。不過,今日我們回房休息。人說,利聚人聚,利散人散。我這才明悟父親計策,乞丐所求無非熱食飽腹,攻心為上。眾兄弟,放心,三五日內,希賢居重新開業。馬勝,朱彪,引著兄弟,咱們去二樓聊天去。」

劉演啪的一聲,將黑卒拍在桌上,「誰都不能卒。」

賓客好友無奈,劉演威信高,只得依從。

再說孫家酒樓,孫大頭嚴陣以待,一個時辰過去了,也沒見到劉演上門搗亂,孫大頭思來想去,覺得有些不對的地方,找來孫亮喝問。

這孫亮和曹氏的夫君孫七都是孫大頭的遠房族弟,孫大頭白手起家,打拚多年,以厚道、樸實的情懷和一股韌勁、狠勁,硬是在舂陵站住了腳跟,將孫家酒樓變成和舂陵第一豪族魏家的酒樓能過招的存在。

孫大頭髮達了,應了老話,窮在陋巷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於是孫氏親族都來投奔孫大頭。

孫大頭呢,自小在瓦舍廝混,缺少家庭親情,不會相信異姓人,只戀着親族的好,來標榜自己是有親人的,於是招徠族叔伯坐鎮,以此感懷家族興盛景象,又雇傭族弟族侄在酒樓聽用,為自己積德。

孫大頭睜眼看着樓下的風景,瓦舍興盛,飯館、茶樓、棋社不勝枚舉。街市繁華興旺,每逢初一十五,便開設歌舞專場,大街上舞樂繚繞,有的街道集市以十二生肖作、歷史人物、知名花卉做場期,子日趕集叫趕鼠場,午日趕集叫趕馬場,又有伍子胥場、韓信場、西施場,每場都有鮮明別緻的主題。

孫大頭抬頭遠望,今日是項羽場,遠處牆壁掛上了楚河漢界的棋盤大布面圖畫,紅兵一往無前,孤軍奮戰,黑卒到了河邊,猶豫不決。

楚河漢界,風平浪靜,老乞丐這匹黑馬已經殺到了敵方的腹心,一記卧槽馬,虎視眈眈,其後遠路長車平治,大開大合,不時將至。

紅方呢,一味嚴防死守,支士、飛象、雙馬拱衛側翼,雙車巡河邊界,何以阻攔敵軍飛車?他們是螳臂嗎?

孫大頭咂摸著,「兵卒,馳騁沙場獨步行,唯知忠勇往前征,無名薄利何終老,孤膽擒王拼一鳴。孫家不想做這先登的悍卒啊。這世事如棋局局新,看不懂啊,看不懂。」

孫亮還在地上跪着,腦袋頂在地上。

孫大頭早就磨鍊的精明狠辣,也是有手段的人,他看到了孫家的危機,孫大頭嘆息一下,「去賬房拿着錢,回家吧,守着爹娘。」

孫亮大哭,「大哥,別趕我走啊。我只是氣不過朱彪劉稷罵你,我就打着您的旗號,召集手下收拾他們,我也沒想到希賢居群毆我們啊。大哥,這口氣不能咽下啊,咱們得找回場子來?」

「知道孫七為什麼死了嗎?」

孫亮搖頭,孫大頭嘆了一口氣,「舂陵水深,魏曹鄧伍、羅馬候朱八大家,家家強盛,更有那不可一世的劉家,超脫於八家之上。咱們孫家一無根基,二無勢力,能賺份錢就可以了。他們鬧他們的,我賺我的金銀。可你不該騙我啊。」

「大哥,他們欺人太甚,憑什麼只有劉家能雇傭胡姬?憑什麼黃金醴、豆蔻笑只有他們賣?主憂臣死,我必不能讓大哥受委屈。」

「滾!」孫大頭摔了茶盞,「從哪來回哪去,我是救你的命,你個蠢貨。」

孫大頭一時鬚髮張揚,孫亮害怕,慌張逃了出去。

孫家酒樓,三個人影在一處喝茶,嗓音醇厚,「柴火放好了,還差點火了。」

一人陰冷輕哼,「今夜起火。」

又一人嘆了一口氣,「這包房定了三年,花費不小啊。不過,我偏偏要在此處共商大計。」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黃金醴,色如真金,質如甘泉,性如英果美女將軍之利刃。豆蔻笑,色如琥珀,質如溫泉,酥如靜謐處子之軟胸啊。」

「好酒,好酒,你我必要擁有。」

入夜了,魏家燈火通明,小宅院內,院牆外翻進來一個胖子,熟練地撤走院外的木梯,放到院裏,一個小丫鬟趕忙領着胖子進了一處閨房,魏家千金魏瓔托著下巴,「你怎麼才來?」

胖子笑笑,「白天打了一架,晚上多喝了兩杯,痛快。」

「來,咱們一起喝酒聊天。」

胖子是朱彪,他喜歡魏家千金魏瓔很久很久了,二人自幼相識,相好多年。不大會兒,桌上擺滿了酒菜,魏瓔與朱彪對飲起來,朱彪飲酒看美人,燈下看美人,越看越高興。

朱彪轉到魏瓔身側,魏瓔嬌笑,輕挪身體移開半尺,朱彪探出手來攏住魏瓔的腰肢,「又要躲,就親一下。」

朱彪央求着,魏瓔推著朱彪下巴,「不可以,摟摟抱抱就行了,再進一步不可以的。」

朱彪涎著臉,魏瓔單手捂著朱彪嘴巴,「有件事,壓在心底很久了。」

「你說。」

「還是那件事,家父想和希賢居洽談酒配方的事,劉演一直拒絕,你能從中調和一下嗎?討要方子過來。」

朱彪看着魏瓔笑靨如花,嫵媚的大眼睛好似一雙小撓子,撓得朱彪遍體酥麻,一時猶豫了,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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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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