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赴湯蹈火
望着自己的兒子們，官家輕咳一聲，「收復燕雲，乃歷代先祖念念不忘之事，此行意義重大，誰若前去，替朕簽訂盟約，待到歸來之時，朕定然厚厚賞他！」
然而讓官家尷尬的是，依舊沒有人出聲。
皇子們紛紛低下頭去，
在京師享受榮華富貴多好，去金國做使臣，路途遙遠車舟勞頓不說，還有那些野蠻金人的威脅，面臨生命危險，用腳指頭都能想明白，到底該如何做。
官家說什麼厚厚有賞，可是這些皇子們，哪個是缺錢的人？
皇子們繼續沉默下去，
這下連下面的大臣，都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張叔夜只得出列，望向完顏希尹，「貴使，皇子乃千金之體，金枝玉葉，老夫以為，皇子不宜遠行，可以其他大臣代替，不知此事可有迴轉餘地？」
完顏希尹聽了，當即冷笑一聲，「貴國皇子固然是金枝玉葉，但區區不才，也是朝中重臣，
在下以丞相身份，出使貴國，足見我國對結盟的誠意，難道還當不起貴國皇子，出使我國作為還禮么！」
說到最後，完顏希尹已經有些聲色俱厲，「皇子固然是金枝玉葉，哼哼，難道本官的命，就不值錢么？」
張叔夜頓時便被說得滿面通紅，只得羞愧退下。
老張只覺得心中羞憤，自己一輩子都是教訓別人的人，沒想到今日，因為這些不成器的皇子，居然被番邦使者給教訓了！
被完顏希尹這麼一發脾氣，皇子們更是被嚇得簌簌發抖，一個個低着頭，縮著身子，誰也不肯挺身而出。
完顏希尹陰笑着向宋徽宗拱了拱手，「既然無人肯去，官家倒也不必勉強，來日方長，盟約兩國慢慢商議便是。」
想起自己謀劃了很久的北伐，想起燕雲十六州，宋徽宗咬了咬牙，眼中突然也有凶光一閃，
他抬眼望向自己的第三子趙楷，相比與自己十分相像，同樣精通書畫藝術的太子趙恆，宋徽宗內心深處，其實更欣賞趙楷一些。
起碼趙楷比他哥陽剛點，於是宋徽宗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趙楷身上。
只是看着同樣低着頭，如同鵪鶉般縮著脖子的趙楷，宋徽宗心中不禁一陣悲涼。
心想自己有這麼多兒子，但關鍵時刻，真正可用的，卻是一個都沒有。
這些碌碌之輩，就算是到了金國，也是被嘲弄和看不起的對象，強行讓他們出使，反而會起到反作用，讓大宋被金人小瞧。
想到這裏，宋徽宗頓時便是心灰意冷，幽幽地嘆了口氣，心想罷了罷了，此次也是天命如此，誰讓自己在國書中筆誤了呢？
於是官家抬起頭來，望向完顏希尹，臉上帶着幾分歉意，
官家正待開口之際，
突然，
少女淡淡的聲音，在場中響起，
「四十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延慶公主一甩披風，當即出列，大踏步來到官家面前！
少女抬起頭，俏麗可愛的下巴，此刻看起來是那麼的堅毅，她的鼻樑微微翹著，充滿了無盡的驕傲。
「女兒願替父皇，前去金國，簽訂盟約！」
望着少女嬌俏的身影，完顏希尹頓時眼前一亮，雙眼冒出淫光來！
「使不得！」宋徽宗本能地擺了擺手，「對方要求的是皇子……」
「女兒也是皇子，也是天家血脈，有何不可？」少女抬頭，堅定地望着龍椅上高高在上的儒雅男子，「女兒願替父皇去一趟金國，簽訂盟約，還請父皇恩准！」
宋徽宗只覺得左右為難，心中一團亂麻，他既想儘快敲定盟約，免得夜長夢多，又擔心女兒的安危，尤其是出使像金國這樣，在宋朝百姓心目中野蠻落後的國度。
蔡京見狀，唯恐官家不同意，便急忙起身，呵呵笑着，「公主此言大善，真乃女中豪傑也……」
王黼亦是急忙起身，「公主機警沉穩，聰明伶俐，此次出使，定能成功。」
張叔夜見狀，暗嘆一口氣，偷偷看了寧策一眼后，也站起身來，「公主勇毅仁孝，乃出使金國最佳人選，老臣附議。」
眼看眾人都贊同公主出使，此刻的宋徽宗，心中便有萬般不舍，卻也只能忍痛點頭，他望向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眼中隱約已有淚花閃爍。
「汝之功績，朕記得了。」
平平常常的八個字，聽在眾人耳中，卻彷彿是生離死別一般，眾人在一旁，臉色肅然，也都知道，公主此行，極為兇險。
少女直起了腰，臉上露出歡喜的神情，「多謝父皇成全，兒臣定不辱命！」
宋徽宗無力地擺了擺手，下旨道：「封延慶公主，為茂德帝姬，替朕出使金國，與友邦簽訂盟約！」
延慶公主彎腰施禮：「女兒遵旨。」
寧策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邊，眼看如此，只得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對着官家搖搖拱手。
宋徽宗抬眼看去，
背對寧策的少女似是有所知覺，身子微微一顫。
「官家，臣願率手下兵馬，護送公主前去金國，定要護得公主平安無事！」
宋徽宗聽了，當即大喜，「寧卿家勇於任事，忠心可嘉，來日朕必重重有賞！」
少女亦是緩緩轉過身子，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少年，當即垂下眼帘，對着寧策，款款彎腰，遙遙地福了一禮，「本宮多謝寧大人。」
完顏希尹望着場中，宛若一對璧人般的少年和少女，臉上陰狠表情，一閃即逝。
隨即，他便哈哈大笑起來。
宴席結束后，完顏希尹帶着手下返回驛館，宋徽宗則再度召集手下大臣，前往御書房議事。
依舊是之前的那些大臣們，蔡京童貫老種高俅等人。
官家環顧四周，淡淡說道：「諸位卿家，都講講吧，今日金使的四個條件，你們怎麼看？」
張叔夜出列稟道：「官家，老臣觀完顏希尹此人，表面溫和，內心陰狠，乃是善用詭計之人，此人話語，不可輕信。」
寧策在一旁暗自點頭，心想老張看人這方面，看的還是挺準的，完顏希尹確實不是啥好人，陰險狡詐，還十分的殘忍。
官家皺眉問道：「卿家的意思，這金使又搞了什麼陰謀詭計？」
張叔夜點了點頭，「老臣以為，國家自有國家的體面，這些金人即使有什麼陰謀詭計，也不敢公然鬧得太過火，
老臣以為，金使提出的這四個條件，沒有太大問題。」
說到這裏，他有些讚賞地看了一眼寧策，說道：「寧策善於用兵，武藝精熟，讓他負責保護公主前去金國，再合適不過。」
宋徽宗很是欣慰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未來女婿，「寧策今日表現確實不錯，率軍擊敗金兵在先，主動護衛公主北上在後，待三年之後，朕一定為你和延慶，主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寧策微笑不語。
蔡京出列，稟道：「金使提出的四個條件，且容老臣為官家一一分析，
其一，要求燕雲之地，我軍自取，北伐主力乃是西軍，不知童殿帥對此，可有信心？」
童貫慨然出列，稟道：「官家放心便是，便沒了金兵幫助，臣也會竭盡全力，定要攻下燕雲，獻給陛下。」
宋徽宗摸著鬍子，連連點頭，面帶微笑。
蔡京又說：「此外金使要求增加歲贈……」
想起金人的貪婪，宋徽宗不禁也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想了想，便一揮手，「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話，談判時可以答應他們。」
蔡京又說：「金使索要高寵人頭……」
寧策急忙出列，稟道：「官家，高寵對臣有救命之恩，再說此人武藝高強，如今逃亡民間，想要捉拿此人，極為困難，臣以為，在談判時，不妨多賠金國一些銀子，也就罷了。」
蔡京不贊同地反駁道：「犧牲一人，換取盟約締結，何等划算？怎能為了區區一人，違逆盟國之誼？」
寧策說道：「若殺高寵，定會傷了天下百姓之心，為區區小利，丟失民心，實為不智也。」
眼看兩人態度堅決，針鋒相對，宋徽宗一時也有些頭疼。
他想了想，便說道：「金使的要求，是一定要滿足的，但也要量力而行，若是抓不到高寵，難道就不結盟了么？
此事由張叔夜的密偵司負責，你等立即全力以赴，抓捕高寵，此外，談判的時候，也盡量與金使商量，看看能否如寧策所言，以金銀珠寶，換取對方在此條件上的讓步。」
隨即眾人開始商議公主出使金國之事。
寧策稟道：「金使前來，帶了五百護衛，此次臣也打算率五百最精銳的手下前去金國，護送公主。」
宋徽宗點頭，「准。」
張叔夜分析道：「大國自有體面，便是完顏希尹詭計多端，量他也不敢公然動手，老臣以為，公主前去的時候，應該不會有事，相反，當公主成功結盟，順利簽訂國書後，那才是最兇險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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