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殺妻證道

翌日清晨。

紅衣少女坐在梳妝台前，緩慢梳動頭髮。

她動作生硬地往髮髻上戴紅花，彷彿極端不習慣自己的容貌，也不習慣做這種事。

雖然這場婚禮來得倉促，但裝扮還是要喜慶一些的。

鏡中人是個雙目能放電的狐媚美人，適合走禍國殃民路線。

只不過，「她」雙眸出奇的冷靜，神色緊繃，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她心道：成敗與否，就看今日！

「虞茵茵」站起身來，大紅的嫁衣裙擺落在地面上，掩蓋住了金線刺繡。

因為急匆匆地辦婚禮，嫁衣還是「虞茵茵」臨時用法力裁減出來的。

所幸，「她」十分熟悉真正的虞茵茵，穿上嫁衣后也萬分合適，腰身和袖口用料剛剛好，不長不短，蓋過了手腕，衣服上的鴛鴦花紋縮在褶皺里，看不清細節。

「叩叩叩——」

突然，房門外響起敲門聲，隨後是男人溫和的問話：「茵茵，你準備好了沒有？」

「虞茵茵」凝神靜氣，將紅蓋頭放下，走向門處，應了一聲「來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條縫，窈窕的女子推門，緩緩走出來。

身着喜服的邊影守在外面，往「虞茵茵」手裏遞上一截紅綢，他面容帶笑，暖心提醒道：「再慢些，你小心門檻，莫要絆倒了。」

「虞茵茵」微微點頭，接過紅綢就往外走。

邊影的聲音溫潤和藹，含笑道：「今日乃你我大喜之日，我早起準備好了酒菜，等會兒行完禮，你嘗一嘗我做的東西合不合口味。」

他說起貼心的話來，毫無破綻。

可紅蓋頭下的「虞茵茵」眼神清明，心中冷哼：當他傻嗎？現在，誰還不會用靈力做頓飯菜了？

但是，「虞茵茵」早已下定決心，既然在做戲，就要做全套。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愛吃。」

「虞茵茵」面無表情地說完，胃裏就感覺一陣翻滾，心中罵道：趕緊結束這場荒謬的婚禮吧！

可惜，邊影不是「虞茵茵」肚子裏的蛔蟲，還在一旁說着動聽情話，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無用功。

兩人一直走到中庭，這是這座宅子最大、最隆重的正院，很適合做婚禮現場。

邊影緩慢站好，又將身邊的位置留給「虞茵茵」。

雲涌天沉，一大團烏雲遮擋住太陽，地上的影子隱沒淡去不少。

邊影拉着「虞茵茵」面朝正北，緩慢下拜。

「一拜天地，結為夫妻。」

邊影抑揚頓挫地道，按龍族的規矩，正北就是天地的方位，正東則是龍族的方向。

他拉着「虞茵茵」拜完后，隨即轉身向東，繼續引導「虞茵茵」俯身二拜。

「二拜高堂，同生共死。」

邊影說完，嘴角帶笑。

俗話說的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虞茵茵和他結了夫妻，那就時刻要侍奉丈夫了。

邊影拜完后，又溫柔地拉起虞茵茵轉身，使兩人面對面地站立，隨後躬身下拜。

「夫妻對拜，永結同心。」

夫妻對拜，從此禮成，便不能反悔了。

他既然實現了虞茵茵的願望，之後，就該輪到他收取報酬了。

「娘子，既然你我已經成為一體，那你是不是該成全夫君了？」

邊影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揚手扯下套在身上的喜服，那大紅外衫本就是胡亂套上去的，極容易撕開。

「虞茵茵」霍得抬頭，「她」瞳孔一縮，黑得像曜石，隔着紅蓋頭定定望向邊影的方向：「怎麼成全你？」

邊影在天玄秘境中，曾經測試過虞茵茵的修為，她不過是地仙階段，還遠不是自己的對手。

所以，這會兒，邊影完全以勝利者的姿態自居，他伸手扯下「虞茵茵」的紅蓋頭，望向那雙沉靜的美眸，炫耀般道：

「娘子，你可知道，剛才跟你拜堂成親的，是龍族大皇子？」

沒了紅蓋頭阻擋，「虞茵茵」看見對面的男人一襲玄袍銀甲，墨發雪冠，眉宇似星河，身披滿滿的靈蘊，宛如一尊殺神！

「虞茵茵」目露瞭然，如實回答：「我都知道。」

「邊影」來了興緻，輕輕笑了笑，眼眸中探究之意濃厚，「哦？你既然知道是我，怎麼還答應成婚了？」

「虞茵茵」冷冷說：「他不會用你這種輕挑的語氣說話，你當然不是他，而是大皇子邊莫涯。」

「從茵茵走進海乾宮的那一刻起，就落入了你的陷阱，所以你將計就計，假扮成邊影想騙茵茵，對不對？」

不錯，事實上：自從虞茵茵進入地宮后，一路披荊斬棘尋找，最後救出來的，其實並非邊影，而是假扮成邊影的邊莫涯！

聽到這些話，龍族大皇子邊莫涯雙眸眯起，他並不介意自己被認出來。

他只是好奇，虞茵茵既然早就知道真相，為什麼還願意陪他演戲？

「原來你都知道啊，你難道喜歡我嗎？這也難怪，我跟他的臉一模一樣，你很難不喜歡我吧！」

「虞茵茵」目光凝結成冰，立即否認道：「閉嘴，茵茵一點也不喜歡你！」

邊莫涯挑眉，語氣曖昧的道：「不承認也沒關係，娘子，你先告訴我，你是如何發現我的計謀？是不是有人告訴你的？」

「虞茵茵」沉聲回答道：「因為在海底，就沒有龍隱衛不知道的事，我們不過是彼此利用罷了，你想假扮成邊影跟茵茵成婚，我也想逼你露出本來面目！」

聞言，邊莫涯本能地皺眉，剛才他就覺得不對勁，茵茵不就是她自己嗎？哪有人會這樣叫自己的？

罷了，等解決完虞茵茵后，再去處理那些告密者。

而現在，他是不必在意細節了。

因為，虞茵茵在邊莫涯的眼裏，早已是一具屍體。

「娘子，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聰明，我好像有些明白，為何邊影會看上你，如果換個時機，我也很可能會愛上你。」

說完，邊莫涯冷冷一笑，隨即抽出身後的寶劍，毫不留情往寶劍中注入靈氣，用力往「虞茵茵」心臟處刺去。

「本殿今日，便要誅殺你這妖物！」

下一瞬，邊莫涯周身旋起磅礴的靈氣，周身皆被幽藍焰火焚燒。

他不想浪費時間，於是沒有留餘力，一上手就使出全副手段。

面對殺意滿滿的邊莫涯，「虞茵茵」不閃不避，直面劍鋒。

「噗嘶——」

「虞茵茵」心臟只輕微地疼了一下，然後「她」動作從容，左肩一挺，生生將寶劍逼出體外，連血都沒留一滴。

邊莫涯已經感覺到吃力，他疑惑不解，第一次感覺到虞茵茵的難纏。

但他並不氣餒，認為只要肯努力就勝券在握。

邊莫涯再次拼盡全力，往「虞茵茵」喉嚨上刺去。

然而這次，無論他如何用靈力，都沒法讓劍尖前進分毫。

這是怎麼一回事？虞茵茵怎麼會有如此高深的修為？

看見邊莫涯震驚的神色，「虞茵茵」輕笑道：「別叫再我娘子，我嫌太噁心了，皇兄。」

話音剛落，「虞茵茵」的喜服就無風自飛，逐漸還原成了素色，款式也變成仙風道骨的闊襟長袍，上面綉有祥雲紋圖案。

見狀，邊莫涯如遭雷擊。

他用寶劍指著面前的「虞茵茵」，不敢置信的問：「這不可能！怎麼會這樣？你……你怎麼可能是邊影，你不是還被關在海乾宮內嗎？」

邊影眼睛裏淬著寒芒，冷冰冰地諷刺道：「這一切都要拜皇兄所賜，難道皇兄忘記了，當日你來海乾宮找我，都說了些什麼？」

邊莫涯唇色蒼白，握住寶劍的手也微微顫抖，他目光飄忽，回憶的道：

「那天……我好像說過……說要懲罰你，要想方設法令虞茵茵放下戒備，接納我，然後我再殺妻證道！殺了虞茵茵那妖孽，焚滅心魔……」

對，那日他去找邊影，就是這麼威脅的！

他自小學得帝王術，太知道如何攻心，如何激怒邊影了，那天，他每一句都往邊影最痛的地方捅。

邊莫涯字字誅心，將邊影逼得幾乎失控。

看到那樣的邊影，他才覺得解氣極了，隨後就離開海乾宮。

但那又如何？

邊莫涯一臉不解，抬眼看向邊影，問道：「不對，那樣跟你逃出海乾宮又有什麼關係？」

這話對邊莫涯來說，只是一句簡單的詢問，但邊影卻被深深刺痛了。

那一日，他聽到皇兄的挖心之言，渾身痛到痙攣。

在皇兄走後，邊影沒有留餘力，雙手使出全部手段，費勁全身力氣，去對抗萬年玄鐵鎖鏈。

「轟隆隆——」

「錚——」

萬年玄鐵應聲而斷……

邊影冰冷地回望邊莫涯，提醒道：「你應該知道的，那日還有特別的事情發生。」

特別的事？

除了得知陳耀卿和虞茵茵密謀之外，就是龍宮地動，以及天雷……

邊莫涯臉色一下子變了：「天雷？你……你……難道經歷……」

這不可能！

邊影勾唇冷笑，「對，就是那日，我經歷了雷劫，從此飛升成仙，擁有了仙術之後，我才掙脫開萬年玄鐵。」

聽見那個不可能的答案，邊莫涯臉色扭曲起來，他明明和邊影是一樣的臉，在他身上卻顯得格外陰鷙：

「你休要胡言！就算你通過了天玄秘境的考驗，可晡神丹還在我的手上！你一沒吃晡神丹，二沒有殺妻證道，如何獲得機緣？！」

邊影眼瞳深茫，寒意逼人，道：「所以那種荒謬的辦法，究竟是誰人告訴你的，皇兄？殺妻殺夫，甚至殺族人，究竟是讓你成仙還是墮魔？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辨別過？」

「那些殺人殘忍的方法，都是邪魔歪道！你再這樣執迷不悟，必定自取滅亡！」

邊莫涯一時啞然，通過受虐待而獲得飛升機緣的例子，他當真是聞所未聞！

可，只有邊影成仙了，才能化作虞茵茵的模樣，才能毫無痕迹地逃出海乾宮，才能心臟受了一劍而快速痊癒！

否則，之前的事情都說不通啊！

可惡！為什麼？為什麼最先成仙的不是他邊莫涯啊！

「邊影，你給我閉嘴！你成仙都是因為我，你應該感謝我！你應該把成仙機緣還給我！」邊莫涯陷入癲狂狀態，瘋魔了一般大喊大叫。

事情都說明白了，關於邊影是怎麼成仙的，兄弟二人心知肚明。

邊莫涯身為加害人，竟然用一種「要不是因為我你豈會佔這麼大便宜」的口吻指責邊影。

邊影再也忍不住，氣場全開，一隻手拍飛邊莫涯手裏的寶劍，另外一隻手臂伸直，五指用力攥緊邊莫涯的前襟，將邊莫涯舉起來。

他身上圍着一圈冷然的光芒，力量源源不絕，後繼有力，讓周圍砂石橫飛，有些刮過邊莫涯的臉頰，細碎的血痕滲出。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陰謀脆弱到詭計不堪一擊。

邊莫涯渾身靈力皆被壓制住，他臉色慘白，卻依然緊咬牙關，不甘示弱地盯着邊影，「放開我！」

「你把那稱之為機緣？」邊影心底風起雲湧，他眼神幽深，神情冷然，語氣不善道，「如果換成你，你願意嗎？」

邊影一點也不想被脅迫，邊莫涯用虞茵茵來威脅他時，邊影當真生出要跟邊莫涯拚命的心。

他並不知道絕望過後，他會陰差陽錯活得機緣飛升，如果提前得知，他也不願意重複一遍。

「可是你獲得了機緣，成了仙，獲得永生。」

片刻后，邊莫涯艱難的說，「你飛升后從來不感謝我，反而一門心思算計我，可見你心腸之冷，是個無情無義的禽獸！」

邊影覺得可笑：「自我出生以來，我從未被選擇過。每一次我都要為了你讓步，還要替你承擔生命危險，甚至你連我最愛的女人都要搶，你到底是想我，還是想利用我？」

邊莫涯當然是想利用邊影，可這話讓邊影擺在明面上了，就顯得格外難堪。

看着眼前氣質升華的邊影，全然沒有一絲人氣，邊莫涯驟然生出一股害怕。

他手指攥緊，企圖將邊莫涯的手指掰開，「你想做什麼？你清醒一點……我是你的雙胞胎哥哥啊……」

邊影抬頭，緊緊盯着邊莫涯，這是他的皇兄，他的血親，也是傷他害他最深之人！

他可以無視邊莫涯這種跳樑小丑，可虞茵茵怎麼辦？

若是今日放過邊莫涯，以後必定後患無窮。

邊影不敢心存僥倖，他要確保虞茵茵生活在安全之中！

思及此，邊影冷冷看了邊莫涯一眼，背在身後的一隻手凝結仙力，飛快朝邊影打去。

「咻——」

快到看不見的仙氣，穿透邊莫涯的心臟，「噗——」

邊莫涯終於獲得自由，他雙目睜圓，像個提線木偶般掉落地面。

他匍匐在地，身體蜷縮成一圈，捂住心臟張開大嘴。

經過剛才那一番實力懸殊的較量，邊莫涯的頭髮已經亂了，長發披散在他身側，遮住了半張臉頰。

他側着身體，許久未動，身形狼狽極了，心臟處慢慢失去生機。

好不甘心，他從未把弟弟放在眼裏，也從未想到，自己的生命是這樣終結的。

他只覺得可惜，他身為龍族強者，不斷吞併其他種族，一直想統一六界，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一定能做到的！

所以說，當人哥哥有什麼好的？如果有來世，他要做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