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曾經的榮耀

17.曾經的榮耀

鮑泰在家逗弄著小女兒,管岩笑呵呵地看着,心中感動,這些年,鮑泰對她格外呵護疼愛,本來歲月靜好,偏偏鮑泰救了個姑娘,於是二人的生活摻和進來余家千金。

這姑娘模樣標緻,青春可人,重點是只有十八歲,自己已經三十多了,肌膚出現了皺紋,心中有股危機感。

鮑泰倒是一直拒絕余家千金,可架不住庫艾伯慶不停的遊說,管岩心中也快鬆動了。

「夫君,我看余家千金挺好的一個姑娘呢?」

鮑泰直起後背,狐疑的看着管岩,「你唱的哪出?你不反對嗎?」

「我是反對,但你要同意,我就不反對。」說着鼻子發酸。

鮑泰笑笑,「我不同意。」

「可他們都說我善妒,是母老虎。」

「哈哈,我也是飛虎呢,不正好是一對?」

「可他們都妻妾成群啊?」

鮑泰搖頭,「你就背着惡名吧,我行俠仗義,援手余家千金,並不有所圖謀,絕非見色而行義舉。」

「那你當真不納妾?」

鮑泰沉默,堅定的搖頭,「不納妾,有你一人足矣。」

管岩感動,撲到鮑泰懷裏,「行,考核過關,你真好。」

「夫君,你再講講救助無病的過程吧?這故事太好了,驚心動魄。你是大英雄呢。」

鮑泰大笑,「人到絕境,被逼出來的方法,你可知道劉鹿家是高皇帝的後裔,一直埋沒人間,我和你把他偷出來......」

十二年前,長安城,鮑泰在前,管岩在後,二人施施然走到了劉鹿劉老頭家靜候。

待劉老頭和張獄卒走遠,去了邸獄,管岩才走進院裏,張口便喊,「劉大嫂,我來看你了。」

老嫗並不認得管岩,正抱着孫子喂兔子呢,見管岩喊得親熱,便笑臉相迎,管岩說了很多感激的話,什麼劉善人治好了老王隱疾,又添了愛子,特來道謝,說着酒肉便拿了出來,老嫗第一次經歷這陣仗,滿心歡喜地享用起來,大清早的被人好話奉承著,幾碗酒下肚,就迷迷糊糊了,一會兒功夫就歪倒一邊打起了鼾聲。

鮑泰很滿意,給了管岩一個金餅,面色一寒,厲聲威脅,「雇個牛車,帶上你家人,到東門外等我。我午時便到。」

鮑泰給老嫗磕了三個響頭,放了五枚金餅在桌上,又右手三指朝天,默默起誓禱告一番,到內室抱出小嬰兒,小嬰兒猶在睡眠,嘴角還滴著哈喇子。

鮑泰把小嬰兒撥弄醒,又給灌了半碗酒,換塊布包好,放到竹箱裏,鮑泰心細,竹箱裏鋪了小被子,軟軟的,暖暖的。鮑泰翻箱倒櫃,找了醫用的器械,放在嬰兒腳下,拿了幾個草藥包放到小嬰兒身上,順手取下老嫗頭上的發簪。

小兔子瞪着紅眼睛看着鮑泰,鮑泰扔了一把草,小兔子鼓著嘴巴吃起來,鮑泰凝神望着,探手捏住兔耳朵,拎了起來。

準備停當,鮑泰核查一番,覺得沒有疏漏,背着竹箱趕赴邸獄。

鮑泰腳步輕快,不大會兒到了邸獄門口,長吸一口氣,很熟絡地走過去和兵衛套近乎,「大哥,別來無恙啊。」

兵衛納悶着呢,鮑泰上前,一個金餅便到了兵衛手中,「劉先生有個藥箱忘帶了,嫂子讓我送來,大哥通融一下。」

兵衛把金餅放到懷裏,拍了拍,「不合規矩啊,裏邊關的都是要犯。」

鮑泰見狀,又兩個金餅塞了過來,「我那可憐的妹妹已被關多日,心裏着實惦念,畢竟牢裏男子太多。」

「哈哈,是情妹妹吧,你說說姓什麼?」兵衛隨口問道。

「胡氏。」

「胡氏姿色不賴呢。」說着曖昧的看着鮑泰。

此時,一個獄卒正巧出來,鮑泰心喜,「天助我也。」

「張大哥。」

張獄卒定睛一看,「你怎麼來了?」

「我給劉先生送藥箱。」

獄卒從遠處便看到鮑泰和兵衛有說有笑,料想二人必是親戚,誰不知道這個兵衛為人那是膽小吝嗇的出名了,從不結交他人,而兵衛此時又見張獄卒和鮑泰很熟稔親近,猜着這掉錢眼的小芝麻又來了大主顧,莫惹莫惹。

於是鮑泰就在這奇葩組合的關照下,順利進了邸獄,無驚無險。

跟着張獄卒,鮑泰七拐八拐來到小主人囚牢,心中也默記了路徑,順手又給張獄卒一個金餅,張獄卒樂地眉開眼笑,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施施然一邊喝茶去了。

鮑泰打量四周,這個囚室,獨處角落,四外並無其他囚室,很安靜。

鮑泰進了囚室,左右看看,環境倒還整潔,室內一個長案,一個小几,擺放了一些日用品。一個女囚面朝里正在熟睡,微微傳來鼾聲。另一個女囚抱着小主人在輕輕搖晃,哼唱着,「我娃睡覺覺,睡着醒來要餅餅。餅餅呢,貓吃了。貓哪呢,鑽洞了。洞兒哪呢,草塞了。草哪呢,牛啃了。牛哪呢,上山了......」(呢,在此音ni)

劉老頭正在長案邊整理藥箱,神情專註,鮑泰背對二女,笑眯眯地走到劉老頭身邊,劉老頭疑惑的看着鮑泰,鮑泰靠近劉老頭耳邊低語,「劉先生,噤聲。」

鮑泰笑眯眯地掏出懷中的那根發簪,在劉老頭眼前晃了晃,輕聲道,「聽某安排,可保你妻安全,如不然……」說着便做了個右手下切的動作。

劉老頭焦慮地點點頭,鮑泰見他配合,心下稍定,「坐在長案邊,雙臂伏在案上,趴下,不得抬頭。」

劉老頭乖乖地依言趴好。

鮑泰轉過身,快步走到女囚面前,這個女囚是胡氏,胡氏心中不明情況,眼神迷茫地看着鮑泰,眼前一亮,一把小匕首抵在女囚胡氏頷下,胡氏害怕,張嘴要喊。

鮑泰左手二指壓在胡氏的紅紅嘴唇上,「不要說話,敢出聲,給你放血。」

胡氏嚇壞了,瑟瑟發抖,鮑泰把竹箱挪到身前,掀開蓋子,撥拉幾下,鮑泰回首看了囚籠外,見無人影,便拿出男嬰,塞到胡氏懷裏。

胡氏下意識地用手攬住,同時鮑泰奪過小主人來,放到竹箱裏,和小嬰兒短暫對視了一會兒,小嬰兒見這個面善壯士,竟咧嘴笑了。

鮑泰心中默默禱告,「小主人,生死富貴只在今日今時,願天地保佑。」

小嬰兒這會兒咧嘴吐了幾個泡泡,鮑泰笑了,不敢耽擱,趕緊胡亂壓了幾個草藥包。

這一番動作下來,甚是乾淨利落,女囚胡氏都看傻了,最主要的還是被嚇著了,鮑泰見事成,又一把把胡氏推到牆邊,讓她面壁躺下睡覺,不得轉身。

鮑泰湊到劉老頭跟前,小聲說道,「站起來,走。」

腳步漸行漸遠,聲音消失了,女囚胡氏心中害怕,打算起身看看,剛一側身。

「別動。」胡氏害怕,不敢妄動。只聽得這壯士在一邊低聲咆哮。

「我讓你起來了嗎?讓你回頭了嗎?不想活了,是不是?」

原來另一個女囚郭氏不知何時醒了,被鮑泰揪住頭髮,鮑泰把匕首放在其喉嚨上,滿臉兇相,胡氏偷偷看了一眼,嚇得閉目,抱緊了孩子。

鮑泰瞪着眼睛,郭氏嚇哭了,捂著頭皮,「疼呀,疼呀,不敢了。」鮑泰推了女囚郭氏一把,郭氏撞到牆上,悶哼一聲。

「乖乖給我躺着。不然現在就給你放血。」女囚郭氏趕緊翻身躺好。

胡氏只覺得心跳成了一個,呼吸急促,微微斜眼觀瞧,卻見到鮑泰的黑臉就在身前,胡氏趕緊閉眼,抱緊孩子,「我不動,我不動。我什麼都沒看見。」

鮑泰用匕首拍了拍胡氏的臉,冰涼的匕首又貼在了胡氏鎖骨上,鋒刃扎著皮膚,胡氏感覺有些疼,胡氏害怕,鼻子一酸,流淚起來。

「乖乖地閉上眼睛。不許動。」

胡氏緊張地點點頭,刀鋒離開,胡氏鬆了一口氣。

「劉老頭,站起來,走。」鮑泰又說了一遍,劉老頭依言站起,看着鮑泰,不知道這次該不該邁步,剛才被鮑泰大力抓住手腕,一片淤青。

鮑泰死死抓住劉老頭胳膊,劉老頭不敢動作,鮑泰臉色狠厲,將自己的腿高高抬起,輕輕落下,對着劉老頭努嘴,劉老頭點頭,輕輕走路,老頭在前,鮑泰在後,二人高抬腿,輕落足,走出了囚室。

而胡氏和郭氏緊緊閉着眼睛,大氣不敢出一下,眼睛更不敢睜開。

一切是那麼順利,鮑泰心中異常歡喜。

「劉先生留步,小娃子狀況如何?我得稟告廷尉監呢。」

鮑泰心中咯噔一聲,面不改色,只見張獄卒冒了出來,攔住了去路。

張獄卒對着鮑泰點點頭,鮑泰心中鎮靜了一些。

劉老頭緊張,有些結巴,「情,情況,況大好,已然痊癒,痊癒。」

張獄卒盯着竹箱子,「按律,離開邸獄,必要搜查,劉老頭,開箱子,我看看。」

鮑泰瞳孔一縮,看看大門,還有十幾步,心中盤算著,右手放到了背後,攥住了匕首。

「沒聽見啊,開箱子。」

鮑泰握緊了拳頭,健步欺身,左手拽住張獄卒衣領,右手匕首快速插其左肋脾臟,而後捂嘴放倒,劉老頭見血,失聲大叫起來,十幾個獄卒舉著刀包圍過來......

鮑泰設想着場景,如此能最大限度的避免張獄卒的吼叫,可劉老頭就會失控,容易喊起來,免不了招來獄卒,屆時只得殺開一條血路,快速奪門而逃。

疏忽了,沒有在附近備上一匹快馬。

張獄卒見鮑泰臉色陰晴變幻,目露凶光,手摸上了刀柄,輕輕後退一步。

此時,竹箱裏咚地一聲響,張獄卒臉色一變,「箱子裏是什麼?開箱。」

鮑泰長出一口氣,裝作打了個噴嚏,「憋的我鼻子好難受。」

張獄卒鬆開了刀柄。

鮑泰暗道僥倖,笑嘻嘻地,「小兔子而已。」說着微微掀開竹箱一角,拎着小兔子雙耳,小兔子探出一個頭來,紅紅的眼睛四處打量,鮑泰蓋好竹箱,輕輕拍了拍,慢慢悠悠搖晃着。

張獄卒呵呵一笑,「小兔子還挺肥啊。」

鮑泰鬢角見汗,慶幸自己神來一筆的計謀,當時鬼使神差的抓了只兔子,心情緊張下,自己裝了小兔子以備不虞的事給忘了,平復一下緊張的心情,「我們還要給人看病,改日請張大哥吃酒。」

「好說好說,常來常往啊。」

鮑泰呵呵一笑,也不答話,拱拱手作別,拉着劉老頭,離開了是非之地。

疾走十幾步,鮑泰趕緊掀開竹箱子一角,兔子扔到了一邊,開着箱口通風,想必小主人被憋悶壞了,抑或小兔子驚擾了小主人。

只見小主人在那伸胳膊蹬腿,玩的正歡,鮑泰心中安穩下來。

如此,劉氏孤兒無病逃出牢籠。

鮑泰笑道,「大概就是這麼個過程。」

管岩輕笑,「夫君講得真好,夫君藝高人膽大,真英雄是也。」

「不值一提,曾經的榮耀罷了。」

蘇力青兄弟四人一路結伴,有說有笑,東行到了宛城,正是晌午,四人在城外找了一間烤肉店,點了酒肉解饞。

東聖村多有行商坐賈,四年前,有一西域康居國來的中年人,擅長燒烤,見宛城繁華,獨闢蹊徑,開了一家專營烤肉的飯館,主營羊肉、牛肉、驢肉,尤以烤驢肉最受顧客喜愛,生意火熱,簡直日進斗金。

於是南陽很多本地人發現商機,爭先仿效,幾年的功夫,不同風格的烤肉店遍佈南陽郡。

蘇力青四人選中的就是這樣的烤肉店,此店也小有名氣,除燒烤羊肉、牛肉、驢肉外,還提供烤狗肉、烤豬肉、烤魚、烤蝦等特色菜品。

不消片刻,一大平盤烤肉就端了上來,兄弟四人開懷暢飲,喝的是自家酒庄出產的白露酒,四人推杯換盞,氣氛熱烈。

這時兩個客人各抱着一個酒罈子,小聲嘀咕著從旁邊走了過去,蘇力青模糊中聽到「馬肉」「蹄子鐵片」兩個詞,一下子就清醒了。

蘇力青心中惴惴不安,招呼了溫薩,二人借口尿尿,暗暗跟上了兩個客人,出店后擇機把二人堵到了牆角,短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大哥,饒命啊,我上有八十歲的孩童,下有五歲的老母。」

蘇力青冷哼,「瞧你那點膽,來來,說說你在這飯店看到了什麼馬肉,蹄子鐵片。說清楚了,給你幾百錢。」

「哦,那簡單,是這麼回事......」

原來此家烤肉店低價收購了一匹斷腿的老馬,殺了冒充驢肉,兩個客人剛才發覺是假驢肉,與店夥計一番爭執,一怒之下闖到后廚,看到了已被剝皮肢解的老馬,也發現了馬蹄子的鐵片子.

二人驚詫,「竟然有人用蹄子上釘鐵片的方法增加馬重,多給喝點水再賣不更省事嗎?」

一番大鬧,店家掌柜出面安撫,免了酒肉錢,還送了每人一枚金餅和一壇酒,才換的兩個客人保證不泄露飯店賣假肉的勾當。

蘇力青卻聯想到了十二年前失蹤的搬救兵的兩個戰友,溫薩對此事也憤怒縈心多日。

於是蘇力青溫薩二人急急返回飯店,招呼了耿翀和郭重,衝到后廚一探縈繞心頭多年的秘密。

蘇力青拿着個月牙形鐵片,手不停顫抖,馬蹄上的鐵片確實是馬掌,編號依稀還在,無疑是戰友的坐騎所有。

蘇力青和溫薩怒髮衝冠,金黃的眼睛拋射著怒火。

耿翀和郭重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主,更何況還是自己兄弟的事,於是乎四人把店掌柜和夥計一頓暴揍,最後拷問出了馬匹的秘密,賣馬的主家叫李麻子。

蘇力青四人威脅著兩個輕傷的夥計,引導著找到了李麻子家。

為了曾經的榮耀,以血祭奠亡魂。

李麻子拿着錢正要找隔壁的寡婦任氏一度春風,就被翻牆進宅的蘇力青四人拉到地上暴揍了一頓,任氏嚇得捂着衣服驚呼不止。

蘇力青和溫薩拳拳打擊人體痛點,任李麻子連聲呼喊求饒,拳頭如雨點一般擊打在下頜、兩肋、髖骨、心窩、腰眼、脊柱,把李麻子打的進氣多、出氣少,要不是耿翀和郭重怕出人命給攔下了,只怕李麻子就得當場斃命。

蘇力青、溫薩發泄完怒氣,才開始盤問,李麻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原來李麻子從周大膽購來的馬匹,周大膽是都尉黃德的小舅子,也是宛城的一名郡兵,酷愛賭博,賭錢輸了,把馬抵債給了李麻子。

幾日前李麻子騎馬遊玩,馬失前蹄,自己被摔的鼻青臉腫,馬也斷腿了,惱怒之下,才低價賣給了烤肉店。

事情明了,蘇力青四人威脅李麻子一番,急急趕回了宛城。

第二天蘇力青和溫薩去了東聖村通報事情原委,同時飛鴿傳書,只待庫艾伯慶到了宛城再具體行事,好好計較。

又是一場刀光劍影,又是一首血火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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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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