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狼柏楊

第一回 狼柏楊

狼柏楊之所以叫狼柏楊,據義父『六苦』頭陀講,是那年北風呼呼的颳起漫天狂沙的那個夏天,殘陽染紅了整片天。

他從吐蕃回西域途中,在絲路上見到被回屹響馬子洗劫后的波斯胡商商隊屍體,只剩下狼柏楊這個有着中原血統的嬰兒僥倖活了下來。

『六苦』說,狼柏楊是被一頭白狼在一棵老柏楊樹下的狼窩中,用奶水救活了一條小命地『雜種』。六苦發現他時,老白狼將嬰兒叼到和尚的腳邊,然後不舍的離開。六苦便給這個剛睜眼的小東西取了名字,叫狼柏楊。意思是說拜狼為父,拜柏楊為母。

狼柏楊是個刀手,儘管他的年紀現在只有十四歲。但是在這一望無垠,民風彪悍的西域貧瘠之地來說,他已經是個見慣了殺戮的武士了。三年前義父『六苦』頭陀死後,他便靠着六苦教授的棍術刀技,武功拳腳,以及一身的天賜神力給絲路上來往的商隊提供保護為生。

細數身上一道道的傷疤,那就是他這幾年在西域江湖上信譽的見證。從波斯沙盜到西域馬賊;從突厥狼軍到回屹響馬,從幫會勢力到中原流寇,整日裏他過的都是埋骨黃沙,刀頭添血的生活。唯一可以依靠的,或許只有手上的槍,背上的波斯彎刀,還有胯下這匹已經快掉光了牙齒的高昌老馬。

但是現如今,背上的彎刀已經滿是缺口,胯下這匹口吐著白沫的老馬,估計也已經依靠不了多久了。此時的他,身後正有着一隊突厥狼軍窮追不捨。這些天殺的畜生,已經追了他兩天了,因為狼柏楊為了給『老不死的』報仇,前幾日裏宰了他們不少人。

三年前六苦死後,狼柏楊無所依靠,便下了崑崙山脈出道混江湖,那時他年紀小見識短,沒幾天就正好遇上恐怖的大沙暴差點渴死。僥倖是『老不死的』用駱駝血救了他一命。

『老不死的』也是個在西域地界兒上混飯吃的刀手,叫什麼名字連他自己都忘了;為人長得其貌不揚,又滿臉皺紋,和狼柏楊的高昌老馬一樣老,還瞎了一隻眼睛。但是他在西域這地界兒上混了一輩子了,道上的規矩他都懂。據說,他年輕時那會兒,老婆和女兒在突厥狼軍屠城時被姦殺了,屍體被掛在牆頭上風成了人干。從此他便做了刀手,整日裏酒不離身,也只有在殺馬賊或者突厥狼軍時,他那迷醉的獨眼才會閃爍光芒。他老是念叨『啥時候等馬賊全死光了,咱就下去找娃她娘……』然後猛灌幾口燒刀子。

但是讓狼柏楊不可思議的是,『老不死的』居然是個西域祖傳的養鷹人,不僅有一手百步穿楊的好箭術,還會觀天識氣,辯馬養鷹,加上為人姦猾似鬼且江湖經驗豐富,每每遇到危險,卻總能溜之大吉保得性命,不然以他的武功刀技,能活過四十就是個奇迹了。

後來老不死扭不過狼柏楊的請求,便將狼柏楊也帶上刀手(護衛)這條道。最後老少兩人成了搭檔,忘年之交。既有爺孫情,又有兄弟義;既有救命恩,又有知己誼。倒也算得上西域絲路上別樣的一對怪胎。

只是半個月前,老不死的終究是死了。那日老不死的在龜茲拔煥城的驛站里喝酒,死在前來打草谷的突厥狼軍亂刀之下。狼柏楊當然知道老不死的恨死了突厥人,見面就會杠上。但當時他正躲在峽谷戈壁中閉關練《須彌功》這門六苦傳下的西域少林一脈的高深內功。

俗話說得好,男兒行,當暴戾,事與仁,兩不立。大丈夫立身處世當知恩圖報。狼柏楊知道消息后,頓時火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為了給老不死的報仇,狼柏楊額系白布,孤身一人追上這兩百多號人的突厥軍隊,硬是靠着偷襲,用計,暗殺,下毒,放火,布陷阱等等……滅了這群畜生近百條性命。只是,現如今終於被發現,不僅被追殺不休,還身負重傷。此時的他不僅苟延殘喘,怕是連胯下的老馬也挺不了多久了。

『咻咻……咻!』

幾道破甲箭從狼柏楊的身邊飛過,差一點再次受傷。狼柏楊的背上傳來劇痛,哪裏的皮甲上已經插進了一隻狼牙箭頭,鮮血染紅了大半的羊皮襖子。突厥人的弓箭厲害,狼牙箭佈滿倒鈎,扎入身體后如果強行拔出,怕是連帶着撕下一塊皮肉。如果不是狼柏楊內功根基深厚,自行封住了幾處穴道,估計現在血都快流幹了。狼柏楊的意識有些模糊,他已經一天沒喝上一口水了。

身後傳來叫囂與怒吼的突厥語,無非是要狼柏楊下馬就擒,不然不死不休。狼柏楊可不會這樣傻,誰都知道突厥狼軍的刀槍下從不留活口。

借力施展馬術在馬背上翻個身,手裏的長槍向著突厥武士其中一個彎弓搭箭的斥候飛扔過去。

撲哧!鮮血飛揚……

啊!

那斥候一聲慘嚎,被槍頭貫穿胸膛跌落馬下。

狼柏楊來不及高興,在馬背上調轉身子,繼續飛逃,他知道自己失血過多,內力已經透支了。

前方再翻過幾個戈壁山包,就是千里崑崙山脈中的凌山山脈了,哪裏是我大唐的地界兒。江湖人都知道大唐『天兵』一向跟突厥狼軍對着干,這也是狼柏楊向著這裏逃亡的原因。現在他只有祈求佛祖保佑自己,希望胯下老馬能挺到守護邊關的唐軍戊堡勢力範圍內而不被亂箭射殺,只有這樣才有活命的機會。

催馬翻過一座不高的沙丘,穿過兩片戈壁峽谷,躲過三次射來的箭雨,前方已經隱約看到崑崙山脈的一角了。然而,胯下的老馬終是挺不住,被什麼東西絆了前蹄,跌倒在沙漠中再也爬不起來。狼柏楊凌空一個翻身,狼狽的順着沙丘滾落,然後拔出背後的波斯彎刀擋開飛來的箭矢,向著前方沒命的奔逃。

驀然,胯下一沉,狼柏楊的半個身子沒入了黃沙中。

「遭了,是流沙。」狼柏楊心頭一驚,額頭頓時冒出冷汗來。

「這下完了。」不敢隨意掙扎的狼柏楊心頭幾近絕望,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難道自己的命就這樣完了么?摸摸胸口處的黑玉質降魔杵吊墜,狼柏楊仍不住想道:「自己還沒去中原,還沒去過江南找到自己的家人呢?」

身後的突厥兵終於在此時追了上來,帶頭的光頭大漢抬手打了個手勢,一隊人馬停在了離狼柏楊幾仗外,嘰嘰咕咕的罵起了突厥髒話。顯然害怕附近還有流沙陷阱,不敢貿然近前來取狼柏楊性命。狼柏楊也顧不上一點點向下沉的身軀,見此情景,不由得緊緊握着手裏的彎刀嚴正以待,小心對方扔來的絆馬索套。他寧願死在流沙中,這樣還能保個全屍,要是落到突厥人手裏,估計四肢五臟都會被挑在槍頭上任鳥鷹啄食,慘無可慘。

那光頭漢子和手下低語幾句,回頭對狼柏楊裂開大嘴笑笑,拿起馬背皮套中的拓木弓和狼牙箭,對着一臉憤怒的狼柏楊拉開了滿月。

狼柏楊跟着義父『六苦』頭陀學過大食語,突厥語,天竺語,波斯語,當然聽出這些突厥人,準備拿自己當靶子,賭光頭大漢能在幾箭射殺自己,輸家要請贏家喝酒玩女人。

「來吧,該死的雜種。」狼柏楊心想道:「老子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在流沙里,萬萬不會讓你們傷到我一分一毫。」

默默的將手中的彎刀挽個刀花,狼柏楊凝神的註釋著光頭大漢手裏的箭。

咻!

鐺!

第一箭被狼柏楊用伏魔刀法擋開。那勁道震得天生神力的狼柏楊手臂發麻,虎口迸裂,身體也隨之下沉幾分。狼柏楊不削的吐口唾沫,用突厥語罵道:「尤那禿頭漢子,你是在女人的肚皮上使勁過多,還是說不是他媽個爺們兒,有本事在來點厲害的。小爺我要是眨一下眼睛,就是你養的。」

光頭大漢居然沒有生氣,向狼柏楊打個佩服的手勢,回頭向手下人換了一張弓,再次向著狼柏楊彎弓搭箭。

狼柏楊自從學了『老不死的』那祖傳的養鷹功夫后,從中學得一種叫《鷹眼》的雙眼鍛煉法門,這一兩年裏眼睛已經便得頗為犀利,當然能從那弓的細微處識得厲害。見弓臂長足有兩米多,牛筋也是用藥水侵過的,色澤與別處差別巨大,知道若非是和自己般有着神力之人或是精通內功的江湖武士,一般人很難拉開那張弓的。

「怕是有二十石左右的力氣吧。「狼柏楊心想,仍不住吞了口唾沫。

咻!

一箭疾馳而來。

鐺!

剎那間,彎刀再次撩中了箭身。

狼柏楊忍不住悶哼一聲,他的氣血翻湧,虎口迸裂,背上的傷口也被震裂。身體也在次下沉幾分,流沙漫過自己的腰間。這一次連那些個突厥人也忍不住嘯叫幾聲,眼神中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對狼柏楊的佩服。

「不行,不行。」狼柏楊嘴硬無比,用突厥語叫道:「這點箭技,傷不到小爺我。久聞突厥金狼軍箭技名灌天下,今日一見不過耳耳,想殺我萬萬不能,有沒有厲害的武士?何不出來試試?」狼柏楊說完,突然看到突厥人馬蹄下不遠處的黃沙一起一伏,依稀見到一條碩大猶如羊頭般大小的蠍子尾巴一閃而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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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火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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