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老實

一周之後。

一艘小型貨輪從杭州灣駛入了上海的公共租界碼頭。

衛平、楊二虎、李長林三人站在甲板上，看着依舊是繁華的上海灘公共租界，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些物是人非的滋味兒。

幾個月前，他們還在這片土地上與日寇拚死作戰,他們先是衝進特高課間諜總部放了一把滔天大火，接着又讓不可一世的青幫在他們面前俯首稱臣，隨後還在四行倉庫留下了數以百計的日軍屍體，最後在法租界倉庫秘密集結，跳上遠東之星號輪船前往大海……

那些經歷仍然歷歷在目。

而今天，他們又回來了。

楊二虎說：「衛爺，上海灘還是這麼繁華啊。」

衛平點點頭：「沒錯，還是這麼繁華，但這份繁華，卻不屬於我們中國人。」

李長林則抱着一本英文教材，背誦單詞。

「嘟！」

突然間，一聲響亮的汽笛轟鳴聲傳入三人耳畔。

三人順着聲音來源看去。

他們看見了一艘體積巨大的日軍巡洋艦正不可一世的在黃浦江上緩緩駛過。

艦上的日本水兵朝着碼頭大呼小叫着，有的還吐痰扮鬼臉，艦上的二十四座燃煤鍋爐正把滾滾黑煙排向天際，耀武揚威，狂妄無比。

沒錯，他們確實有狂妄的本錢。

因為在如今的中國，他們才是海洋和江面上的絕對霸主。

這艘戰艦上那如危樓一般的高聳艦橋，那三根直至天際的垂直煙囪，那兩座雙聯裝203mm口徑的阿姆斯特朗式主炮，那十四座152毫米副炮和十二座76毫米副炮、以及八座單裝47毫米哈乞開斯速射炮無一不在展現著這艘巡洋艦的武力強大。

而當它全速開火時，一艘巡洋艦的火力甚至就能堪比中國軍隊的兩個精銳軍！

衛平掃了一眼這艘戰艦，頓時眼神冰冷。

這艘巡洋艦的艦橋上如膏藥一般飄揚著的旭日旗和司令旗，已經說明了這艘巡洋艦的身份。

它正是日本海軍中國方面艦隊的旗艦——出雲號巡洋艦！

這艘體積龐大的巡洋艦一路耀武揚威的駛了過來，艦上的日本水兵還架著高射機槍朝着天上掃射了一梭子子彈，嚇得碼頭上的工人們抱頭躲避。

衛平還看到一個鬼子水兵正朝他擠眉弄眼，然後故意把高射機槍對準他，嘴裏啪啪的模擬槍聲，彷彿已經把他打死了。

楊二虎氣不打一出來，捏緊了拳頭，狠狠瞪着那個鬼子水兵。

出雲號巡洋艦上的鬼子水兵們則毫不在乎，他們哈哈直笑，樂不可支。

出雲號巡洋艦的艦橋之上。

副艦長一臉不滿，直言道：「艦長閣下，我們的水兵們軍紀真是一天比一天糟糕了，行事風格簡直就像那群野蠻的陸軍馬鹿！」

他指著甲板說道：「你看看他們，這些傢伙哪裏還有一點高貴水兵的樣子，反倒像是一群野蠻的山賊！」

艦長笑了笑：「很正常，在打了一場大勝仗之後，我們的士兵們總會放肆一些的。」

副艦長：「可我們出雲號巡洋艦可是中國方面艦隊的旗艦！試想，連一艘旗艦的軍紀都如此渙散，那其他戰艦恐怕更加糟糕！」

副艦長憂心忡忡：「接下來一旦遇到強敵，我們很可能無法發揮出全部的戰鬥力！這種傲慢之心，不應該出現在偉大的帝國海軍之中。」

艦長笑的更高興了，反問道：「強敵？淺田君，在這片海域上，我們還能遇到什麼強敵？」

副艦長還沒來得及回答，艦長便搶先說道：「淺田君，即使有強敵，那也不是我們要考慮的對象。」

「你知道的，出雲號巡洋艦是帝國工業實力不濟時從英國阿姆斯特朗造船廠訂購的一艘老式裝甲巡洋艦，毫無疑問，它已經遠遠的落後於時代了。」

艦長笑了一會兒，然後卻又落寞的嘆了口氣，語氣低沉的說道：「現在的大洋，是長門號戰列艦、陸奧號戰列艦這些新時代的海洋巨獸們的天下了。1922年的華盛頓海軍條約甚至壓根就沒把我們的這艘老式裝甲巡洋艦放在眼裏。」

「所以遼闊的海洋，再也不是我們出雲號巡洋艦需要操心的地方了。」

副艦長怔住了。

艦長抽出一支煙點上，在瀰漫的青煙之中，他眼神有一些晦暗：「淺田君，你知道出雲號的建造由來嗎？」

副艦長搖了搖頭。

艦長說：「那時候還是十九世紀末期，大日本帝國與俄國之間的戰爭還沒爆發，清朝政府還是這片土地的掌控者，也是帝國最大的對手。」

「那時候的清帝國每年能撥出400萬兩白銀去建設強大的北洋水師，可帝國海軍的經費卻是如此的捉襟見肘，連向國外船廠訂購新式戰艦的錢都拿不出來，甚至天皇陛下都要親自去節衣縮食，這才能帶領全體國民勒緊褲腰帶去省下每一塊錢，然後共同捐錢去建造一支海軍。」

「我們的努力是卓有成效的，在不久之後的海戰中，我們打贏了那支號稱亞洲第一、世界第九的北洋水師，成功逼迫清帝國簽下了《馬關條約》，令清帝國不得不向我們支付了兩億三千萬兩白銀的戰爭賠款。」

「而出雲號巡洋艦的建造經費，就來源於那兩億三千萬兩白銀。」

「有了這些錢，我們便能從英國繼續購置更多更強的戰艦，比如說出雲號巡洋艦，那時候，出雲號還是那個時代最先進的巡洋艦之一。」

「在這艘巡洋艦進入帝國海軍服役的四年之後，帝國憑藉着這批新銳戰艦又打贏了俄國海軍，成功的稱霸亞洲。」

說着，艦長手中的那支香煙已然抽完了，他熄滅了煙頭，然後看向副艦長。

「淺田君，我和你說這些的原因不是懷念出雲號有多麼輝煌的經歷，而是告訴你，屬於出雲號巡洋艦的輝煌已然過去了。這艘一戰前水準的老艦也不可能在新的時代取得什麼令人稱奇的戰績了。」

艦長的語氣更加落寞：「淺田君，屬於我們的敵人已經消失了，士兵們無論何種表現都是一樣的，得過且過吧，認清自己的身份，我們只是二線艦隊的旗艦而已。」

副艦長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候，艦長突然緊緊盯着他：「淺田君，如果你真的想要在大海上經歷真正的海戰，那麼立刻調離中國方面艦隊，儘可能快的在這兩年的時間內做到一艘主力巡洋艦的艦長位置，那還有可能在東南亞和敵人展開海洋作戰。「

「您是指？」

艦長目光灼灼：「帝國遲早要對東南亞下手，而那裏還徘徊著英國海軍的艦隊，那才是真正夠格的敵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