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時之心篇二十七:古(上)

「夫人，我看你兒子儀錶堂堂，一身正氣，着實是個慧根出眾之人。

可否讓他拜我〔青衣道〕名下，相信只需好生培養，將來必定能成為一方高士。

而且……」

「滾！！！」

三十多歲的麵館老闆娘直接把老道士轟了出去。

她很生氣，原因是這臭道士竟然想讓自己的小孩去當道士。

要知道自己的兒子才13歲，今天剛考上重點初中。

自己正高興呢。

結果這老道突然竄出來胡言亂語。

當道士？

那和出家又有多大區別。

也難怪母親會如此生氣。

「這位夫人，您的孩子資質真的不錯，很適合……」

但老道士似乎沒打算輕易放棄，而是繼續爭取。

「你還說是不是？」

女人已經把菜刀淘了出來。

「你TM再不滾老娘砍死你！！！！」

「可夫人啊，我這是……哎哎哎，別，別衝動……」

在女人舉著菜刀追過去的同時，老道終於跑了，很快便不見蹤影。

而這樣的一幕，讓麵館的客人們不由得捧腹大笑。

就在這嘻嘻哈哈的人群中，還有一個坐在角落同樣覺得有趣的男孩。

他被客人們的笑聲所感染。

在同樣哈哈大笑的同時，一個不注意，手中的毛筆在字帖上畫了好長的一條線。

剎那間，男孩的笑戛然而止。

——

這是一個僅有十三的男孩。

長得清秀帥氣，底子很好。

他叫古。

是麵館老闆娘的兒子。

古的母親33歲，在20歲的時候把古生下。

她沒有丈夫，原因是丈夫幾年前出車禍死了。

古的父親是個計程車司機，為人正直，人品很好。

而當時的母親在做服務員的工作。

雖說時不時會看客人的臉色，但那地方的工資還可以。

一家三口在A層屬於下上階級收入。

勉強還行。

古的父親車禍死後，母親便辭去了工作。

從A城房租較高的中心工作區，搬到了貧民區，開了一家麵館。

雖說在這創業的環境不是很好，但憑藉着不錯的手藝和較低的價格。

收入倒也可以。

就是有些累，一個人得干所有活。

每天起早貪黑，明明不過三十齣頭。

但看上去卻和四十多歲的婦女有的一比。

母親唯一指望的，就是能把古撫養成才。

若是丈夫泉下有知，也算是有了一個交代。

但這樣忙碌和充實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幾年。

大概是麵館第五年吧，也就是古十三歲這年。

屋子的主人突然說房子不租了。

這對母子倆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母親不服，拿着當初簽好的合同去質問房東。

因為新的合同明明還有一年租期。

結果反倒被房東把合同搶了過去撕爛。

兩人最後還打了一架。

房東的話說的很理直氣壯：

「老娘的房子老娘想怎麼租怎麼租。」

總之，此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

和房東打架並沒有受什麼傷。

但合同沒了，以及房東那一臉欠揍的模樣着實把母親氣的不輕。

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這是人家的地盤，要是人家花錢雇幾人把自己弄殘。

到時自己這一家就等於是廢了。

無奈，該低頭的還是得低頭。

母女倆只好暫時回城邊的自家老房子居住。

——一個又破又舊，治安很亂的地方。

回家之後的母親一直在打聽合適的，適合開麵館的新地方。

而也就是在這樣的前提下。

她聽說了自己原來那家麵館的情況。

——

據說房東直接接了她的鋪子，讓自己的丈夫去開那家麵館。

還說什麼原來的老闆娘是他家親戚，只是暫時掌管。

這種不要臉的做法讓古的母親很生氣。

原本房租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漲。

她本以為房東已足夠無恥。

卻沒想到現在竟是直接摘自己的桃子。

這讓她難免有些不服。

不過還好，那家麵館後來的情況讓母親出了口氣。

原因是房東的丈夫不行，做的面沒有自己的有味。

在面越來越難吃的同時，價格卻是一路飆升。

沒多久，便倒閉了。

這讓母親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

如果說，僅僅是麵館被人毀了要從頭開始是一種人禍。

那麼下一個噩耗的級別大概屬於天災。

就在母親找新門面的時候。

她被人給搶了。

倒是沒損失什麼財物，畢竟當時的包里裝的只是些不值錢的日用品。

只是歹徒在搶她的時候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這就把她摔得夠嗆。

不得不去醫院檢查。

最後的檢測結果顯示，母親的右腿出了點問題，需要在醫院住院一段時間觀察一下。

如果是這樣刀還好。

醫藥費咬咬牙還掏的起。

但問題在於，在此過程中又檢查出了新的毛病。

是一種很少見的癌症，原因是積勞成疾。

有可能治癒，但治療費用可不低。

如果不及時醫治，撐死還能活一年。

——

巨大的噩耗讓本就不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可這又能怎麼辦呢？

治唄，自己是家裏的頂樑柱，不治的話這個家就徹底完了。

開麵館這些年母親多少存了一些錢。

她的想法很簡單，先忍痛花錢把病治好。

然後再出去拚命打拚把錢賺回來。

但現實永遠比想像的更加殘忍。

大概是住院半年以後吧。

家裏的積蓄便花光了。

不僅如此，癌症還惡化了，母親連下床都做不到。

醫生說，這個時候正是治療的關鍵期。

但問題在於，醫院不會給不交錢的患者用藥。

更別說A城是個醫療私有化極為嚴重的城市。

——

這個家庭似乎已走向末路。

而面對放學來醫院看望自己的兒子。

母親也只是一個勁的哭，一個勁的自責，表示自己對不起孩子。

「早知道當初就該把錢全留給你，不該花這冤枉錢。

對不起兒子，對不起，嗚嗚嗚……」

母親總是這般埋怨自己。

她覺得，如果自己的病一開始就不管。

直接把錢全都留給兒子，這個家還算有點未來。

而不是現在，錢全都給了醫院，連自己兒子下學期的學費都交不上。

——

母親一直很自責。

但古從未怪過她。

母親是古唯一的親人。

他比所有人都愛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