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殤

第二百六十五章:殤

守在外頭的侍衛聞訊而來,秋葵形若瘋癲,仗着手裏的匕首,與重華離得又近,那些侍衛生怕傷及小殿下,根本不敢真的靠上前來,秦氏懷中的重華哇哇大哭,汝月心痛如絞,哪裏還顧得上其他,將泯然推開,整個人飛撲出去,抱住了秋葵的雙腿。

秋葵想都沒有想,匕首對住汝月的後頸就刺了下去,汝月想,無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手的,她不會放手,如果沒有了重華,那麼,她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

「娘娘!」眾人皆驚呼。

秋葵的手一顫,低下頭時,視線落在汝月的臉上,這張臉,她再熟悉不過,忽然有些記憶的碎片在眼前閃回,那匕首閃著寒光,刀尖還留有別人的鮮血,她卻是怎麼都不能刺下去了。

不過是一個瞬間,那些侍衛已經一擁而上,將秋葵手中的匕首踢飛,按倒在地,秦氏雙手回攏抱緊重華,向後直直地倒退了好幾步,才站穩了身形,豆大的汗珠從眼睫處掉落下來,正落在重華粉嫩的小臉孔上面。

琥珀過去想將汝月攙扶起來,汝月痛聲說道:「扶我過去看看烏蘭。」

「娘娘,小殿下還哭個不停。」琥珀不解中,有些猶豫。

「重華沒事,就是受了點驚嚇,快些扶我過去。」汝月知道烏蘭的情況不妙,都這麼久,連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過,她被攙扶著走過去,腳底下的傷都不覺得痛了,「烏蘭,烏蘭,你不要怕,我馬上讓太醫來,你撐著些。」

烏蘭的一張臉,已經沒有血色,好似生氣都從傷口的血液中被抽離出了身體,她顫微微地伸出一隻手來,五根手指都是猩紅的顏色:「娘娘,婢子沒想到秋葵會是內奸,但是婢子沒有讓她傷害到小殿下,婢子沒有辜負娘娘的囑託。」

「我知道,我都知道。」汝月努力去握住烏蘭的手,那隻手根本涼的已經沒有溫度了,「你別說話了,太醫呢,快去喚太醫來。」

「娘娘,不用喊太醫,婢子知道的,那把刀刺得太深,婢子是救不回來的。」烏蘭勉強笑了笑道,「但是,婢子都沒覺得痛,小殿下和娘娘都好生生的,婢子不痛。」

「不要說話了,太醫會來的,會給你治好的,原太醫在宮裏頭呢,他可以醫死人肉白骨的,你只要趁著一口氣就好。」汝月想用手去幫她捂住傷口,衣服的破處,粘濕一片,都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你別說話,別說話了。」

「不說的話,就來不及了。」烏蘭的笑容很溫和,「婢子在娘娘身邊這些年,知道娘娘的苦,一路上娘娘身邊的,一個一個都離開了,娘娘心裏頭痛,可是從來不說,婢子想說的,就算是死,婢子也要死在娘娘身邊,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背棄娘娘的,娘娘是個這麼好這麼好的人。」

汝月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烏蘭,烏蘭,你聽我說,我求求你,不要說話了,你能治好的,你會好起來的,你說過的,要陪着重華長大的,他還小呢,你怎麼可以離開我和重華,你怎麼可以,我不許你說這樣的話,不許!」

「娘娘,婢子還有件事情沒有同娘娘說,婢子知道娘娘對宮裏頭宮女和太監對食,心有餘悸,所以,所以小順子求着婢子的時候,婢子沒有答應,等回頭,等回頭……」烏蘭急喘了兩口氣,才又堅持着說下去,「我來不及同小順子說,其實我心裏頭是願意的,我這一輩子都不打算出宮的,讓他別生我的的氣,別,別以為,我是看不起他,我知道他一直對我很好。」

汝月拚命搖頭道:「不,我不會和小順子說的,你要好起來,你自己同他說,我知道你們兩個要好,等回頭,你好了以後,我給你們操辦,一定弄得風風光光的,一定弄得風風光光的。」

烏蘭已經黯淡的眼神,忽而明亮起來,將她灰白的臉色都給照亮了:「娘娘,婢子還記得第一次在宮裏頭見到娘娘,那時候,娘娘站在那裏,同人說話,笑得好美的樣子,婢子就在想,這個姐姐看着好面善,要是能同她在一起,那麼宮裏頭的日子,也許就不會那麼難熬下去,後來,後來,漱玉死了,芳華也死了,我好害怕的,可是,在這個後宮里,害怕是最沒有用的,我唯一慶幸的是在娘娘身邊服侍了一場,沒有讓娘娘傷心失望過。」

「如果你不聽我的話,那麼我就對你傷心,對你失望了。」汝月努力想說一些讓烏蘭堅持下去的話,一個扭頭對身後大聲喝問道,「太醫呢,太醫怎麼還沒有來!」

烏蘭始終笑容不減,騰出手,從脖頸處拉出一塊玉佩來:「娘娘把這塊玉佩,替我還給小順子,要是可以的話,下輩子,下輩子,我再答應他,那時候,還是娘娘給我們做主,好不好?」

「不要下輩子,我就要你現在活下去,你不在了,誰來照顧我,誰來照顧重華,誰陪着我說話,做女紅。」汝月眼見着烏蘭的眼睫動了兩下,慢慢地合起來,用手抓住她的肩膀,想要搖醒她,「烏蘭,不許睡,聽見沒有,我不許你睡着。」

「可是,我很想睡,很想睡,琥珀已經學得很好,她會代替我,照顧娘娘的。」烏蘭的眼帘終於完全閉上,就像是一隻飛倦的鳥雀,收起了翅膀,睫毛變得安安靜靜,那隻被汝月始終捏住的手,脫去了所有的力氣,掉垂在了一邊。

「烏蘭!」汝月聽到自己的聲音,就像是撕破的錦帛,絲絲縷縷,難以縫合。

身邊的琥珀,跟着也哭得鼻涕眼淚都糊在一起,汝月的手,不相信似的,在烏蘭的眉毛眼睛都摸索了一遍,烏蘭就那樣寧和地躺着,另只手還抓着那塊沾了血的玉佩。

「娘娘,太醫來了。」不知是誰在身後勸慰道,「讓太醫先看一看才好。」

汝月木知木覺地站起來,讓開到一邊,看着原太醫給烏蘭診脈,又撥開她的眼帘看了又看,她知道的,她知道的,烏蘭已經死了,再救不回來。

「娘娘請節哀順變,她已經去了。」原太醫站起身來,很是遺憾地說道,「刀傷在肝臟處,扎得太深,她體內的血差不多都流盡了,能撐到這會兒已經實屬不易。」

她喃喃的,低聲的,很輕柔很輕柔地說道:「我沒有告訴她,我沒有告訴她,小順子已經死在她前面了,這塊玉佩,我沒有辦法幫她轉交了,她只是讓我做了這樣一件小事,我都沒有辦法做好,她會不會怪我,會不會怪我。」

琥珀哭得話都說不上來,只知道要緊緊地扶好汝月,烏蘭和小順子都不在了,只有她能夠照顧娘娘。

汝月卻將琥珀的手給拂開來:「別攔着我,讓我再看看她,再看看她。」她蹲下身來,掏出自己的錦帕,很耐心,很細心地一寸一寸將烏蘭臉上的血跡都擦拭乾凈。

「娘娘,這個交給婢子們做就好了。」泯然也跟着哭了,卻又擔心汝月的身體,上前來安慰。

「不,不要別人,我想親手替她做這些。」汝月不肯站起來,旁人也不敢用力拖她,只能眼巴巴地等在旁邊,等着她做完這些,想要站起身的時候,汝月急血攻心,一口氣沒有緩上來,只覺得天旋地轉,一頭栽倒在地。

額頭重重敲在地上,汝月卻沒有昏過去,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支撐着她,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她必須要撐下去,否則的話,她對不起烏蘭,對不起小順子,對不起自己。

她強撐著走到秦氏面前,重華瞪大眼睛看着她,她低聲道:「將小殿下抱到烏蘭面前,讓他看看。」

秦氏小心地將重華抱過去,汝月拽着重華的手,低聲道:「重華要記得她,是她救了重華,你一定要記住。」

重華被汝月的肅然認真感染了,努力地看着烏蘭的臉,汝月等了一會兒,才讓秦氏又將孩子抱走,隨即走到牆角處,秋葵被侍衛還壓制着,那股子瘋癲的勁頭過了,知道后怕了,身子蜷縮成一團簌簌發抖中。

「娘娘,這個兇手如何處置?」有侍衛踏前一步來問。

「不是我,不是我的意思,是大殿下,是大殿下!」秋葵忽然見到了汝月,像是見到了一絲希望,想要撲過來,去拉扯汝月的裙裾,卻被幾個侍衛同時按住,生怕她再要傷害娘娘,索性將她的手臂都擰折了,秋葵痛得哀哀大叫。

「我不想聽她說任何的解釋,也再也不想看到她,將她拿下去,大事未完之前,她暫時還不能死,留着她的命,到時候,讓皇上一併處置。」汝月冷然地說道,「將她的嘴堵了,不許她再出聲。」

侍衛們應聲,按照她的囑咐,用布條堵住秋葵的嘴巴,直接拖了下去。

汝月覺得全身都痛,又從來沒有這樣鎮定過:「我要去見皇上,將虎符親手交予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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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斗之極盛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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