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靈
六月的天碧藍如洗烈日高懸，集聚在祠堂外的雙峰村村民卻已顧不上這讓人汗流浹背的炎熱，只一心關注站在最中間白髮白須的老者。
「開始吧。」
隨着他這句話落下，祠堂上方徒然亮起柔和的水波紋光幕，宛如整個倒扣下來的大碗將之全部籠罩住。
只見在光幕中祠堂內，一群五六歲般大的孩童們團團端坐，每人身前的地上都擺放了塊看着平平無奇灰突突的小石頭。
原本或好奇或乖巧的稚嫩小臉上，幾乎同時湧起了疼痛的神色，只片刻便有不少孩子忍不住痛呼出聲。
角落裏，用青色絲帶扎著花苞頭的小女孩雙手緊緊攢住衣角，額上的細汗正密密麻麻不斷地滲出。
不論是她精緻的五官還是強忍着疼而抿起的嘴角處那個淺淺的小酒窩，都看着分外惹人憐愛。
半刻鐘后，在她身前的小石頭竟然緩緩升起爆發出幽藍的熒光。
「呀，亮了亮了！有娃的靈光石亮了！」
「真的？！哪個，是哪家的孩子啊！」
「我家大牛…我家大牛的靈光石也亮啦！」
圍觀的村民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爭相交頭議論，那兩束亮起的熒光猶似巨石猛地砸下，讓現場表面的平靜再難以維持。
石田偉撫著白花花的鬍鬚，滿是褶皺的黝黑臉龐上那故作的嚴肅再也綳不住給生生樂出了朵花來。
「好啊，今年咱們雙峰村也終於出了兩個有仙緣的孩子！」
……
疼痛似來得快去得也快，隨着光幕的消失，恢復自由的孩子們帶着后怕恐懼紛紛撲入自家爹娘的懷中。
有嬌氣的還在哭泣抽噎，也有那心大的追着大人不停地問東問西，還有些懵懵懂懂完全摸不著頭腦的。
「小竹子你怎麼不開心？」
石大牛好不容易從興奮過度自家老爹的魔爪中逃脫出來，望見站在人群中默默低着頭的人兒，想也沒想地跑過去拉住她的手。
雖然對於大人們口中的仙緣還不是很理解，可石大牛也知道這是件非常非常好的事情，沒見他家老爹都快高興得要瘋了嗎？
青竹抬起頭，看着鄰家小哥哥關心的眼神，秀氣的眉峰依舊緊緊皺起，「大牛哥，我…」
「大牛，小竹。」
「石爺爺。」「石爺爺。」
石田偉對着倆小傢伙和藹可親地笑着點點頭，「回家好好跟家人道個別，收拾好東西，明兒早啊爺爺帶你們…嗯？小竹你去哪兒？！」
「抱歉石爺爺，我實在有些擔心家裏的娘親！您說的話讓大牛哥回來帶給我就好！」
揮了揮爪子青竹歉意的大聲解釋完，再次麻溜地轉身，毫不猶豫地快速跑開。
「小竹你跑慢點兒！當心腳下可別給摔咯！」
身為村長每家每戶的情況哪還有人比他更了解？
石田偉自是知道小竹她娘身體有多不好，對於她這沒禮數的行為也不多計較，只笑罵了句，「這孩子！」
「石爺爺，阮姨她身體不好，您別怪小竹子啊…」
「混說什麼呢你小子！」走過來只聽了半耳朵的石柱抬手就給自家娃崩了個響栗，假裝呵斥道，「你石爺爺是那種人？」
「行了，別給我戴高帽，你小子來了正好聽着，明早我就帶着倆孩子趕去府城，你們給娃好好準備準備。」
這一別，不知得到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這般想來石柱臉上的笑容也不禁慢慢收斂，表情略為沉重地點點頭。
……
村子南方緊挨着雙峰山山腳，有處長勢極好的竹林，陽光透過層層綠意細細碎碎的灑落，如碧濤綠海中泛起的金光點點，微風撲面空氣十分清新宜人。
在其深處搭建著座素雅別緻的竹屋，屋檐下垂掛着一排銀色的不知名韌草編製的風鈴，隨着噠噠噠跑進來的小姑娘清脆的嗓音一起響起。
「娘！娘親~我回來啦！」
靠坐在窗邊床榻上的女子聞言抬起頭未語先笑。
即使她此時面色暗沉黑黃並不好看，可眼中蘊含的溫暖光芒，從骨子裏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優雅儀態卻無一不美得驚人。
「慢點兒，你看你這滿頭的大汗。」
「嘿嘿~」用袖子隨意抹了把臉后，青竹仔細打量起她來，「娘今天感覺怎麼樣？」
「娘沒事，你呀別總擔心娘。」
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阮音邊揚起手輕輕為女兒擦拭面頰邊開口問道，「開靈脈的結果怎麼樣了？」
「嗯，我和大牛哥的靈光石都亮了。」
此方大陸的孩子不論性別不講出身，都是在五歲那年識全所有文字，年滿六歲時進行場特殊的儀式。
所謂開靈脈，靈根顯。
只有開了靈脈點亮了靈光石，方才代表擁有可以修行的靈根，也是人們口中所說的擁有了仙緣。
對已經是第二次參加這場儀式的青竹來說，這些她自然再清楚不過了。
黑白分明的雙眼中在此時泛起層層迷霧，幽深而不見底——
胎穿至今，母女二人相依為命的這幾年，感情自然是真的好，可也是真的未曾看透過她此生的娘親。
就好比現在，石柱叔為大牛哥的激動欣喜彷彿還在眼前，可對比娘親的平淡冷靜……
「青兒。」隨手將她臉邊的碎發別向耳後，阮音將小傢伙整個抱起放在自己身邊再攬入懷中，只是輕聲喚她的名兒卻沒有了下文。
自昨日起，心頭湧起的濃濃不安又再次毫無徵兆的出現。青竹抬起下巴將小腦袋搭在她瘦弱的肩頭上輕聲試探道，「娘親，不要離開青兒。」
撫著女兒後背的手不禁微頓，瞬間紅了眼角的阮音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娘，娘！」
溢出她嘴角的猩紅分外刺眼，青竹焦急地直起身用小手不斷輕拍她的後背，心底的懊惱如翻江倒海——
如果自己前世的修為還在，當初的系統也還在，能煉製丹藥娘親也不至於被這傷病折磨這數年…
「咳，娘沒事。」阮音回握住她的手狀似安撫地捏了捏。
自家的孩子自家知曉，雖然女兒不過六歲卻異常的懂事早慧，對於親近之人的情緒很是敏銳。
「娘，青兒已經開了靈脈顯了靈根，您說過只要修鍊后就可以治好您的傷…」
「娘不急，青兒也不要急。」阮音溫柔地看着女兒像極了他的臉，眼中的疼痛雖並不濃郁，卻也讓人無法忽視。
即使這般，她的語調也依舊輕柔得不像話，「修鍊是急不來的，還記得娘親跟你說過的話嗎？」
「娘說過的話青兒都有記得…」
青竹的話還未說完，母女倆便聽見院外傳來了石大牛扯著嗓子的呼喊聲。
「阮姨，小竹子！小竹子你們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