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番外五

迦勒底番外·AveMaria

【天空一片寧靜,底下一切都在結束。】

13

神塔在震動。

那長長的階梯就像是要將他們從高空搖落一般,不住地搖晃着。藤丸立香他們不得不緊緊抓住了旁邊的柱子,才沒有失足落下去。

就像是整個醒過來了一樣,神塔發出了深深的嘆息。

宛如深海中的鯨歌,宛如古老的海潮,那樣悠遠而又空茫的嘆息。

而後,深淵張開了眼睛。

「……………………!」

說得再準確一點。

在神塔上方,出現了黑色的太陽。

那是至為純粹的混沌,那是至為幽深的黑暗,那是所有虛無與蒙昧的化身。

異聞帶之王,毀滅了世界又拯救了世界的新神,在此顯現。

「………………………………」

僅僅只是注視着便會感覺到令脊髓都發麻的恐懼。那是生物的天性,在面對無法對抗的怪物之時所必然感受到的恐懼,在數萬年間的進化里,一次又一次保護了人類的本能。

想要逃跑。卻連動一下雙腿都做不到。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不要,發出聲音。

本能在這樣提醒著。

一瞬間就會被殺。

在看到的時候就確信了。

只要被【那個】注意到的話,一瞬間就全部結束了。

神是全知的,她看到了世上全部的恐怖。

神也是全能的,她成就了世上全部的恐怖。

然而,神狩屋卻在這一刻,向前邁出了腳步。

他擋在了藤丸立香他們身前。

他站在了神的視野之中。

於是,【眼睛】——打開了。

在那一瞬間,藤丸立香完全失去了知覺。

僅僅是視線都擁有着足以殺死人的魔力。

只是被她看到都會讓全部的感知出現錯亂。

「————————————!!!」

黑色的太陽震怒了。

不,那應該被稱為震怒嗎?

藤丸立香並不清楚。她所看到的只是,塔在這一瞬間活了過來。牆壁裂開了,無數有如活物的纜線猛然竄了出來,鋪天蓋地向著他們襲擊而下!

「糟糕……」黑髮的少年喃喃,「這是她的防禦機制……」

那是已然失卻了一切意識與情感的新神,最為本能的反應。

這裏是世界的基點,讓這個世界得以繼續運行下去的系統的最中央。

就像是在每一個補給據點都設下了守衛一樣,新神也在這裏佈置了防禦機制。而在他們抵達核心的這一刻,防禦機制已經自行啟動了。

最為糟糕的是,在那一瞬間,黑色的混沌也向著他們傾瀉而下——

絕對無法贏過那個。

沒有英靈在的情況下……不,就算是有英靈在的情況下,也絕對贏不過那個!

「新神——」

但是,究竟是因為被奪取了太多的情緒,以至於失去了恐懼這種感情,還是因為對新神的仇恨已經超越了其他的一切感情呢?

神狩屋依然屹立在他們面前。

他的身姿沒有一分顫抖,他的雙手沒有一分動搖,他猛地拉開了自己的防護服。在這一刻,藤丸立香終於明白了他明明如此消瘦,穿着防護服卻顯得格外臃腫的原因了。

「神狩屋先生——」

「你說要我裁定嗎?」男人瘦削的臉上浮現出了刻骨的恨意,他看着俯衝而下的無數纜線,發出了低沉的怒吼,「——下地獄去吧,新神!」

無論有再多的理由,被奪走了所在世界的人們都不會原諒。

受害者不可能原諒加害者,就算加害者說得再怎麼好聽,再怎麼情非得已,再怎麼被逼無奈,他們也不可能原諒。

被摧毀與被損害的人——在這裏向摧毀了一切的神明發出了怒吼。

神狩屋拉下了引線。

「抱歉啊。」

在男人大踏步地向前奔跑之時,藤丸立香聽見了他的聲音。

依然是她所熟悉的,禮貌、平靜而沉穩的嗓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的嘶吼,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點嘶啞。

「之前忘記告訴你們了。」

名為鹿狩雅孝的男人向著奔涌而來的纜線與混沌沖了過去。

「離開營養艙太久的人,也會因為輻射病死去。」

也許是藤丸立香的錯覺吧,這一瞬間,她甚至從那個永遠疲憊永遠倦怠的男人的話音里,聽出了一點微微的笑意。

「所以——不要為這種事情難過了。」

——這是名為鹿狩雅孝的男人,在與他們同行之前就為自己定好的末路。

14

在震動天地的巨響之後,黑色的太陽熄滅了。

15

神塔正在剝落。

誰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時候,又是從哪裏找到了那麼多威力駭人的炸灬葯。即使是藤丸立香所知道的現世最為強力的炸灬葯也沒有那樣的效力。也許,這個世界的人們在走向最後的瘋狂之時,還是創造了一些什麼獨一無二的東西吧。

比如說,武器。

儘管,十分諷刺的,正是他們的創造毀滅了他們。

在神狩屋的自灬殺灬式灬襲擊之下,神塔被破壞了大半,那些焦黑的纜線委頓在地,不時流竄過錯亂的火花,似乎依然在嘗試着向已經混亂的主腦報告着什麼一樣。

在這樣的破壞之下,藤丸立香終於看到了神塔的核心。

出乎意料的是,那並不是在上方。而是在下方。

多虧了阿特拉斯院制服的效果,藤丸立香才沒有受到什麼大的傷害。她和黑髮少年相互攙扶著從斷裂的階梯與支柱下走出來,緩緩地,緩緩地向著下方走去了。

在黑暗中,他們看到了純白的少女。

失去了自己的聲音,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因為長久地沉沒在黑暗之中,所以連色素也完全從長發與皮膚中褪去了的,微微帶着透明感的少女。

她就像藤丸立香曾經在營養艙中所見過的那樣,全身都浸沒在藍盈盈的液體中。

就像折翼的蝴蝶。

就像溺死的金魚。

少女在深海一般的水域中漂浮着。

無數的管子連接着她的身體,環繞着這水的囚籠的無數電子屏閃動着幽幽的藍光,那數據的冷光打在水中,將原本無色的液體也染上了幽暗的藍。

而黑色的太陽,在剝落了那環繞着它的混沌的面紗之後,它終於顯露了真實。

那只是一個立方形的水晶體,名為MooncellAutomaton的頂級事象處理機、萬能的演算器罷了。

以人類之身變生為神靈,將自己化作支撐世界的中央系統與能量源,再利用Mooncell這個超級電腦作為演算與分析工具,以此回應了想要活下去的人們的祈禱,實現了對僅存的人類的庇佑。

僅此而已。

這就是維繫着世界存在的【新神】的真相。

但是,在這裏,藤丸立香看到的並不是新神。

「……」

她將顫抖的手抵在了玻璃壁上,就像是想要隔着冰冷的液體觸摸到那個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的人一樣。

——那是她的朋友。

是曾經與她一樣拯救世界的同伴。是曾經與她分享過夢想與日常的女孩。是曾經小心翼翼地向她發出了求助請求的……她的朋友啊。

「太殘酷了……」

直到聽見自己的聲音的時候,藤丸立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像是想要將聲音傳達到水中一樣,像是想要質問著不會再回應她的友人一樣,藤丸立香將額頭靠上了冰冷的玻璃,咽下將她的喉嚨都哽得生痛的哽咽,輕聲詢問著自己也清楚答案的問題。

「那時候……是你救了我對不對?」

在一無所知而毫無準備的自己落入這個充滿了致死的射線、劇毒的空氣、危險的陽光的世界之時,將那個失去了與迦勒底的聯繫的藤丸立香保護起來,將因為強烈的輻射而陷入昏迷的自己送進營養艙里的人……就是眼前的這個少女,對不對?

雖然說着捨棄了一切感情與記憶,但是……一定還有什麼殘留下來了吧?

不然的話,她為什麼要救藤丸立香呢?

那個時候,從炙熱的太陽下面,從赤紅的風沙之中,自一切憂患與危險中保護了她的……那雙蒼白的手。

從空無一人的沙漠之中,拯救了她的……這個人。

藤丸立香無法不為此感到痛苦。

痛苦於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

痛苦於自己來的這樣遲,遲到她現在就算撞得粉身碎骨都無法挽回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不管自己做什麼她都已經不再需要、也感覺不到了。

痛苦於……到了現在,自己還要摧毀她捨棄一切才保護下來的全部。

「對不起。」

藤丸立香一邊流着淚,一邊死死咬住了牙關。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我所不知道名字的朋友啊。

「我還是要破壞這個世界。」

少女幾乎要將牙齒咬出血來,一字一字地說了下去。

「因為這樣存續下去……絕對不會比較好。」

是啊。

不只是因為,她不想看到自己的朋友以這樣一種形態在這座暗無天日的神塔之中,永生永世地煎熬下去,服著一個沒有盡頭的刑期。

而是因為……將一整個世界壓在一個人的身上,這種事情,絕對不是正確的。

就算化身為神明。

就算建造起了永動機一般的夢循環系統。

但是,這個世界的人們,依然沒有得到幸福。

藤丸立香回想起來,神狩屋對於她所問出的「你為什麼憎恨新神」的回答。

「因為我已經不會為志弦的死而感到悲傷了。」

他淡淡答道。

感情也好,情緒也好,都是可以再生的。

憤怒消失了的話,看一個虐殺小狗的視頻就可以找回來。悲傷不夠了的話,看一本令人傷感的小說也可以喚醒一部分。快樂不多了的話,看些搞笑藝人的節目也可以彌補不足。

如果愛情不見了話,那就在虛擬人生之中去愛上新的愛人。如果親情讓人失望的話,就重新編寫自己的人生,擁有全新的家人。

只是單純的「愛恨」和「喜怒」之類的概念上的情感,都是可以再生的。

但是,對某人的愛是不會再生的。

那些為了生存而交付出去的,其實都是無比珍貴的東西。

感情變得可以量化,可以交易,這種事情……原本就是非常扭曲的。

在不知不覺的時候,生命中的一切悲喜,都變得無價值,也無意義了。

人類在這個時候,變成了製造感情、供應能量的機械。

「我不想失去對志弦的感情。」神狩屋說到這裏的時候,甚至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但是你看,她的生死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不會為她的生而感到歡喜,也不會為她的死而感到憤怒。」

那不就等於,海野部志弦這個人,對鹿狩雅孝來說,已經不再是他的愛人了嗎?

所以,鹿狩雅孝離開了營養艙,作為神狩屋,忍受着輻射病的痛苦,忍受着風沙與炎日,忍受了一切不可忍受的折磨,最終抵達了這裏。

「所以我才憎恨新神。」

——因為新神從他那裏帶走了比他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

這樣的世界,或許比她所生存的泛人類史來得美好和輕鬆吧。

沒有爭端,沒有仇恨,永遠和平,永遠安寧的世界。

但是……

這裏的人們,絕對沒有比她所在的世界來得幸福。

——這個世界的人類,已經走到盡頭了。

再沒有什麼能比這一刻,讓藤丸立香更加明白這個事實了。

「所以……」

藤丸立香抬起頭來,將眼淚與苦痛一起咽下,用堅毅的目光注視着始終沉睡的友人。

「對不起,我會為了我自己,破壞你的世界。」

無需任何矯飾。

無需任何偽善的言辭。

如果讓這個世界繼續侵蝕下去,繼續在星球上植入下去的話——泛人類史一定會被毀滅。

已經沒有未來的異聞帶世界為了自身的存續,會覆蓋現有的泛人類史。

被異聞帶覆蓋的話,泛人類史的未來,就會被這個世界所奪走。

它們……她們是絕對無法共存的關係。

藤丸立香為了保護自己的世界,所以要在此破壞這個世界。

為了與瑪修約定好的明天,為了羅曼醫生用生命與全部守護下來的人理,為了所有她愛着的和愛着她的人們,藤丸立香將在此毀滅這個世界。

「對不起。」

少女緊咬着牙關,再一次重複了那句無用的話語。

在這種時候,對這位用自己的全部守護了這個世界的朋友,一次又一次的說着「對不起」……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但是,她還是必須要說。

雖然道歉沒有意義。雖然道歉什麼也無法彌補。

但是……如果連道歉也不說一句的話,這個人……這個人……不就是什麼也無法得到了嗎?

就這樣,藤丸立香隱忍着幾乎要將自己撕裂開來痛苦,拚命壓抑著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對着位於水槽與儀器的介面伸出了手。

之前她就發現了,這裏的連接就是關鍵。只要破壞了這個,連接無數的營養艙的系統就會中斷。

而這樣一來,這個異聞帶的「基點」也就會被破壞。

這個世界的基點,就是【新神】自身。

——簡直就是謀殺。

她想。

為了我自己的世界,我將在此破壞我的友人捨棄一切所保護的東西。

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將在此殺死我重要的朋友。

在這一刻,藤丸立香終於完完全全的理解了。

她的友人,在決心以人類之身變生為神明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麼。

或者說,她的友人,在獨自拯救世界的時候……到底經歷了什麼。

——原來,「愛」是這麼讓人痛苦的東西嗎?

太過痛苦,以至於她都要失去繼續動作的力氣了。

但是,在這一刻,卻有一隻手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

黑衣少年那刻印着紅色令咒的右手,無聲地壓在了藤丸立香的手背上。

那溫暖而有力的手掌,一直壓着她的手向下用力,和她一起抓住了那連接的纜線。

「說好了要一起吧。」

少年的聲音溫和而又堅定,即使不用回頭,藤丸立香也能夠想像到他這一刻的表情。

那一定是,和她此時的臉上所露出來的,幾乎一模一樣的神色吧。

他微笑着將先前少女所說的那句話還給了她:「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做這個的。」

藤丸立香想要微笑,但是剛扯了扯嘴角,就不得不繃緊了面上的神情,免得大顆大顆的眼淚就這樣從眼裏滾落下來。

「嗯。」

她低低地應了一聲,和他一起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就這樣,他們摁下了終結世界的關鍵。

16

世界正在崩塌。

藤丸立香和黑衣的少年緊握著彼此的手,注視着這片破滅的風景。

高懸於上方的水晶體正在破碎,無數的晶片紛紛揚揚地落下,如同春日裏的一場驟雪。

純黑的神塔正在坍塌,細密的裂紋從塔的下方蔓延而上,塔如同一位疲倦的老人一樣,發出了最後一陣長而緩慢的輕嘆,便頹然地向四方散落崩解。

無盡的天光從頭頂灑落,明明是如此毒辣的太陽,落在此時的藤丸立香眼中,也讓人感到有些懷念。

終年不止的狂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呼嘯,化作一道柔和的微風,連一粒砂也揚不起,如同一隻溫柔的手一般,輕輕撫摸了一下少女的臉龐,便悄無聲息地遠去了。

赤紅的砂海從未如此寂靜過,在蔚藍而澄凈的晴空之下,這殘酷的沙漠也靜靜地睡去了。

遠方的燈火也漸漸熄滅了,如同一隻又一隻合上的眼睛。

那些沉睡在營養艙中的人們,就這樣在安詳的睡夢之中,迎來了闊別已久的寂靜的死。

世界的邊緣正在淡化,而藤丸立香也看到了自己與黑衣少年身上星星點點升起的光芒。

那是正在被迦勒底召回的訊號。

在這個世界被徹底抹消之前,他們會回到他們來的地方。

所以,這一期一會的夢境,也將要在這裏結束了。

那麼……

「很高興能見到你,藤丸君。」

至少在臨別之時,將這句話傳遞給對方吧,少女微笑着想。

「嗯,我也是,很高興能夠見到你,立香。」

少年也微笑着回答了她。

緊握的雙手,在這裏分開了。

在靈子轉移之前,藤丸立香最後一次回過頭去,望着已然坍塌的神廟。

「再見了。」

她輕聲說道。

再見了,我所不知道名字的朋友啊。

異聞帶的風再一次吹響,像是將那道無聲的道別也送到了她的耳邊。

【再見了,謝謝你,我親愛的朋友啊。】

………………

荒原上,最後的風沙緩緩地落下,拂過已空無一人的曠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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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stbeltNo.■■

AD.20■■【不滅廢土神國·終焉樂園之塔】

——事象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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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間】

在即將迎來終末的廢墟之上,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透過交錯的神塔的殘骸,名為鹿狩雅孝的男人看到了蔚藍的晴空。

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的風景了呢?

男人有些茫然地想。

而後,只餘下半個身子的男人輕輕咳嗽起來,從像被捅爛了的篩子一樣的肺里發出破風箱才會發出的漏風聲。

「我還……沒有死嗎……」

他斷斷續續地問著,向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黑之聖母。

「…………………………」

黑色的頭紗下,那蒼白的女子沉默著。

她沒有回答。

她永遠也不會回答。

在寂靜之中,男人轉動着已然什麼都看不清的眼瞳,望向那黑色的聖母。

或者應該稱呼她為……

「新神大人。」

曾經的信徒喃喃着他的神靈的名字,艱難地試圖抬起手來,去觸碰那似乎遙不可及的神明。

在無限接近死亡的這一刻,曾經背離了神明,曾經忤逆過神明的這個男人,久違地念起了他年輕時曾經比任何人都要敬仰,比任何人都要嚮往的……拯救了他妻子的生命,也救贖過他的人生的那個稱謂。

「我很感謝您,新神大人。」

他輕聲訴說着,原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的話。

是啊,鹿狩雅孝很感謝新神大人。

救了志弦,非常感謝。

為我們提供了安全的居所,非常感謝。

為了拯救大家一直在背負着這個世界,非常感謝。

新神大人為他們所做的一切,他都銘記於心,並且心懷感激。

他無法原諒的,並不是那個。

他所無法原諒的是……

「請您……再讓我看一次志弦的臉吧……新神大人。」

男人喃喃著,如此輕聲地懇求。

是啊,名為鹿狩雅孝的男人所無法原諒的是,某一天他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忘記了海野部志弦的臉。

志弦就算是死,也希望自己可以記住她。

她想要和他一起活下去,不管怎麼樣都好。

如果他忘記志弦的話,不就等於將自己的愛人又殺死了一次嗎?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在失血引起的眩暈之中,男人連自己也不明白意味地請求着。一遍又一遍,為了他已經不記得面龐的戀人,為了那其實早已經消失的愛。

而後,在他發白的視野之中,男人忽然看見了。

俯視着他的黑之聖母的臉,不知何時已變成了志弦的面龐。

早已死去的未婚妻靜靜凝視着他,帶着他最愛的溫柔笑容。

啊啊……

男人滿足的想。

——終於,想起來了。

「謝謝你。」

慘白的手滑落下去,墜入紅色的砂海之中。

死去的男人面上帶着的,是滿足的微笑。

以及,終於為死去的戀人而落下的,悲傷的眼淚。

※※※※※※※※※※※※※※※※※※※※

章節提要來自叔本華日記。

對於神狩屋來說,唯一不可忍受的就是忘記志弦。

他在這之前,已經不會為志弦感到悲傷了。

但是好在,在死前的最後一刻,他終於找回了對志弦的愛。

吾友蘇明沙點的雙咕噠請查收√

下一章就是被召喚出來的英靈女主在迦勒底的日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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