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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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番外的時候才想起來,這是一篇男女主都公開出櫃了的神文啊-。-#

番外一·葉疏陳

葉疏陳。

上疏奏陳之意。他父親給他起這個名字,應該是希望他未來能成為一個肱骨棟樑的。

他曾經也是如此希望。

年少時勤學苦讀,聰慧懂事,很得長輩歡心,頗有葉家長子風采。

他引以為傲。

彼時,他母親時常在他耳邊誇讚父親仁慈、偉大、英武。告訴他自己作為一個外邦女人,父親能與她相敬如賓,已是感恩至極,叫他與二弟和平何處,凡事多多謙讓。

當時他不知所謂的相敬如賓,對夫妻來說,或許不是一件好事。他聽慣了世人的稱讚,眼中只有父親的偉岸身影,那人與他來說,是不可倒塌的山峰,叫他仰望。

直到母親突然離世,他才恍然驚覺,一切不過是母親給他的安慰。

……不,那應該是一個背井離鄉、孤苦無依、萬事只能委屈求全的女子,對自己的安慰。

葉疏陳到這時才明白,一個多情又柔情的男人,是最殘忍的。

——他讓你離不開他,卻又無法依賴他。

——他不會傷害你,卻會原諒傷害你的人。

葉謙在他心上刻下這個名字,再狠狠剮去,叫他心口就這樣缺了一塊。

葉疏陳突然覺得世間的一切都沒了意思。

連夫妻都可以如此涼薄,連父子都可以如此冷漠,還有什麼是值得信任的?

大約只有自己了吧。

之後幾年,葉疏陳入宮任職千牛衛。

他在唐平章身邊時,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又發現原來這世上多得是比他家中更險惡的人情。每個人都捂著某個不可言說的秘密,遮蓋自己的面目,醜陋又苟且地活着。

不消數年,葉疏陳之前那點想替唐平章做些事情的心,就隨着這位陛下的無常性情而散去。

唐平章真真不是一位好君主,葉疏陳幾次叫給他氣笑了。得虧葉謙位高權重,否則他吃的虧,夠補他幾條命。

葉疏陳在唐平章這裏學了一課,徹底覺得疲憊,乾脆連千牛衛的職位也辭去,整日在家中吃喝玩樂,逍遙人生。

某一日,他見到了邱季深。

他對邱季深,是全然信任的,因為自己知道了她最要命的秘密。

比起什麼深情忠心,他覺得還是把柄更為可靠。自己捏着她的命門,不害怕她會背叛自己,也不害怕她會欺騙自己。稍有不快,便可以置她死地。倒是在旁看她左右忙亂,疲於遮掩的笨拙模樣,甚為有趣。

只是這種置身事外的趣味沒持續太久。

原本不過是消遣般地靠近她,逗弄她,相熟了之後,才覺得這人真有意思,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矛盾一些。

分明膽怯謹慎,卻又膽大包天。面上背足了惡人的名聲,私下卻只是個優柔寡斷的普通人。

葉疏陳想,如果她如別人一樣,可以為了私慾做盡惡事,那這場遊戲便結束了。好在邱季深沒有,她對高吟遠是不錯的,比自己想得要有出息一些。

那就交個朋友。他葉疏陳對待朋友一向大方。只要邱季深沒有為惡之意,他是可以保她在京城安生度日。

只是,萬事總有不如他預料的地方。

待相交得久了,他才明白,邱季深分明是個比他更瀟灑的人。討厭麻煩,卻並不害怕權貴。害怕危險,卻並不逃避死亡。凡事看得很通透,連生死也是。

開導起人的時候鬼話連篇,說起道理的時候又頭頭是道。總是犯一些不應該的錯誤,再機靈地給自己找補。

她怎麼就那麼叫人放不下呢?

她不一樣啊。

她這人,低聲輕語的樣子,都跟別人一樣。皺眉和微笑的樣子,也不一樣。她說的每一句話,同刻刀一樣鑿在他腦海中,叫他忘不掉。

即便她只是在那兒站着,對他來說也不一樣。

自母親去世之後,他留在家裏常常夢魘,耳邊都是些叫囂著的鬼魅嘶吼。尤其是在那些個煩悶抑鬱的雨夜裏,細雨跟刺繡上的針腳一樣密密麻麻,扎得他心頭抽痛。

只有那天,瘋狂又迷離的畫面破碎之後,視線可及之處,不是空曠泛了灰塵的桌椅,而是一道趴在朦朧的燭火中伏案書寫的削瘦身影。

那畫面叫他整個人都沉了下去。

已經不知有多少年,都沒有過那種安靜的,如流水細細淌過的感覺。靜謐到每次他閉上眼睛,都會回憶起那一幕。

只要能陪在她身邊就好了——他不想做個像他父親一樣有大志願的人,非要找個能叫他堅持一輩子的事的話,那就是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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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選項C,支線——千秋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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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平章跳過門檻,衝進安靜的後殿,朝着裏面的人笑道:「和恩,聽說五郎今日就到了,會住在城東,就原先周老爺的那間宅子裏。我買點肉過去,要給他做盤菜叫他開開眼!晚上一起吃飯吧。」

和恩頷首,輕笑道:「待我講完這卷經書,就去找你。」

唐平章便返身去了後面的廂房,從格子裏細細數了十幾枚銅板,揣進衣袖中,高高興興地出門去。

恰逢寺廟邊上有個集會,正是最熱鬧的時候。街上人頭攢動,生意好些的鋪位前面,更是連人都擠不進去。

唐平章兀自高興,展顏笑了一下。

這幾年的朝政,可謂是國泰民安、天下大興。

當然,是不是天下都大興他是不知道的,反正江南這邊的日子是變化了太多,百姓都富裕了起來。京城那邊離邱季深更近,想來會更好吧。

當年他離開時,還擔心邱季深能否把持得住朝堂,不想邱季深的本領與見聞比他預想的更加博遠,心志也堅定,矜矜業業坐穩了帝王的龍椅,叫人完全挑不錯來。

邱五郎很懂得體恤,手腕也是出乎意料的強硬,竟然力排眾議,推行了多次變法……當然他是不大懂具體變了什麼的,只曉得是為了藏富於民,將佃農的日子給提起來了。

如今,縱是年歲不好,莊稼不旺,田裏的農戶也不至於吃不飽飯,還有閑錢能送孩子去學堂念書。

是了,最近幾年,梁國建了不少的學堂。識字用的書本是由朝廷發放的,先生是請每年科舉的考子暫代的,束脩卻只收一兩個銅幣,大多靠朝廷補貼。

至於為什麼是考子……由於先生的數量實在太少,讀書人都不樂意前往任教,覺得那是折了自己的身份,朝廷才無奈出了這個對策。想要赴考的考子,至少得去學堂做一個月的先生,教孩子識字念書,才可拿到推舉的信函前往京師報名。若有身體不適或別的理由,可找縣官開具公文說明。

這樣一來,朝廷每年得出大半的錢,去維持學堂的運作。

唐平章心想,朝中那幫不知變通、固執己見的老糊塗,不知是如何被邱季深擺平的,今日見了他,一定要向他好好討教一番。

「咚!」

隔壁飯館子裏的說書先生,喝上一口清水,又開始了今日的話文。

「誒——就說今上出生當天,那是彩霞漫天,紅雲飛布,萬鳥來賀!他就生在這鐘靈毓秀的江南之地。聽聞當時遊船還停在湖上,貴妃正覺得身體不適,水裏的魚便全冒了出來,紅艷艷的一片,頂着船身,向前遊動……」

唐平章驟然失笑。

若是這裏的百姓知道邱季深要來,為了去看他,不定能直接擠破前邊的城門。

他如今,可真是太受人喜歡了。

唐平章腳步輕快,從屠戶的攤子上買了一刀肉,掛在手裏,準備離開。

因為他心裏正在想事情,暗暗掐算待會兒要吃的燉肉,沒注意周邊的情況,冷不丁撞上了個人。

唐平章側了側身,要從旁邊過去,不料被那人拽住了手臂。

看這人看打扮,是個外邦來客。身材高壯,比江南的男人要大個兒多了,那胳膊更是唐平章的兩倍粗。

他怒道:「你這肉蹭了我滿身的油,想就這樣走了?」

唐平章痛快認錯:「對不住了。」

大漢:「對不住便好了?你這肉蹭了我的一身的油,你可知我這衣服是用什麼布做的?」

唐平章好奇地抬起頭:「什麼布?」

大漢抬起頭,驕傲道:「自然是棉布!上好的棉布!」一臉「你這鄉下人怕是沒見過」的表情。

唐平章嘟囔了一聲,說:「是高吟遠那家布坊做的嗎?」

「明白了吧?」那人說,「你說這該怎麼賠?」

他兩手叉腰,身形很有氣勢。身邊還跟着兩位兄弟,在街上幾乎橫行無忌。

唐平章微微皺眉。

大梁近兩年富庶,南方的風氣,又大多是講求以和為貴,百姓遇到事情從來都是避免衝突。這種時候,一般會給點銀兩將人打發過去。

這幫傢伙大概是做慣了這種事。

唐平章不想如此,可他今日出來沒帶暗衛,不宜與人衝突,只好自認倒霉。他在袖子裏摸了摸,掏出一枚通寶,放到大漢手上。

對方看着掌心孤零零的黃色銅幣乾瞪眼。

唐平章說:「差不多了吧?夠找個人給你洗衣服了。」

大漢將手上的東西一丟,惱怒道:「你這是瞧不起誰!」

唐平章也是個不怕事兒的主,在這片地里蠻橫慣了,忍不住道:「你莫不是想動手?」

那大漢還來不及說話,只是往前走了一步,脖子便叫人扼住。他身後突地冒出來只手,跟鐵塊似的,將他的腦袋按在一旁的木板上,重重磕了一下。

大漢暴怒,幾次想要抬頭反抗,發現竟然制不住身後的人。

正要放狠話,一把刀貼着他的頭皮就削了下來。冰冷的觸感過後,他頭上扎著的辮子跟着落地。

大漢臉色一變,隨後脖子上的禁錮便消失了,轉而是手臂被人向後折起,以詭異的角度卡在後腰。

他剛要直起來的身體再次彎了下去,全是冷汗,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

唐平章抬眼,見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心裏說不出的高興。

葉疏陳眉眼變化不大,身上的氣質卻凌厲了許多。當年所有人都當他是個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不想如今他一改從前,成了個成熟內斂的男人。

唐平章初看一眼,在他身上看見了些許國公那種殺伐果決的影子,暗暗感嘆,果真是虎父無犬子。

……哦不對,葉雲冠就還是一副頹廢的狗樣。

……果然是近邱季深者無凡人!

葉疏陳低垂著視線,不屑看着面前這人。手上繼續發力,將人痛得翻起了白眼。

他身後還跟着兩位黑衣勁裝、手指武器的將士,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所以哪怕手上發狠,也無人該上前置喙。

最後還是唐平章不忍,開口請求道:「罷了,打他一頓就夠了。」

葉疏陳這才淡淡收回視線,鬆開了手,將人一腳踹到地上。

「在我大梁境內胡作非為,真當官府無人?大梁的便宜,你也敢占?」葉疏陳冷聲道,「如有下次,你這輩子都別想再入關了。」

那人深吸了口氣,才在同伴的攙扶下咬牙離去。

葉疏陳轉過身對着唐平章,放緩了語氣,低聲問道:「你沒事吧?」

唐平章笑道:「沒事。正想去找你們,不想先在這兒碰上了!」

葉疏陳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唐平章尷尬笑道:「平日哪裏有人欺負我?不過是些膽大包天的傢伙罷了。但凡認得我的,都不敢對我不敬。是我今天出門未帶侍衛,才出了岔子。」

葉疏陳這才「嗯」了一聲。

葉疏陳從他手上將東西接過,解釋說:「最近梁國多了許多外邦人,都是正經來做生意的。只是不免有些鬥雞走狗混在其中,還來不及仔細排查。待我回去,同邱季深說說。」

唐平章並不放在心上,都是小事。他問:「對了,五郎呢?」

葉疏陳說:「邱季深啊,她是在……」

唐平章詫異道:「你到現在還管她叫邱季深?」

葉疏陳一時嘴快:「唔……」

唐平章卻失笑起來,鬆了松肩膀說:「說明你二人關係是很好的。這樣也好,說明五郎還是那個良善大度的五郎,就算我做錯什麼,想來她也不會深究。」

葉疏陳也笑,想到什麼似的眼睛發亮道:「我還是很樂意叫她陛下的。只是她似乎不大願意聽我這樣叫。」

唐平章:「怎麼?」

葉疏陳含糊地說:「先回去吧。」

二人手上提了一刀肉,朝着城東周老爺的宅院走去。

這院子看似平平無奇,已經荒廢了有些年代,是近日才整理出來的。可它周圍遠近,早已埋伏了數十名侍衛,就是遠處飛進來一隻蒼蠅,都能數清楚它有幾條腿。

唐平章大步從門口跑進去,呼喚道:「五郎!」

遠處邱季深身形一頓,站了起來,也朝他迎過來,笑道:「陛下!」

唐平章停了下來,驟然大笑:「你管誰叫陛下?」

二人臉對着臉,觀察了片刻,隨後同時笑了出來。

笑過之後,唐平章不由鼻子發酸,說:「五郎你瘦了。」

邱季深穿着寬大的衣袍,看着是清瘦了些。人站在那裏,如同松柏立於高山之上,清雋帶風,俊秀非常。

邱季深笑說:「是多年不見,你記不清了。」

唐平章問:「你日子過得好吧?」

邱季深:「還成。天底下多少人想做這皇帝?你問出這話,怕是所有人都要不平了。」

唐平章抿唇:「他們想做歸想做,我知道你是不那麼想的。就算做了皇帝,也是為了匡正綱常。我的麻煩,都落在你身上了。」

二人寒暄著走進屋裏。唐平章多年不在,已經在廣大人民的洗腦下,成了一個完完整整的舔狗。從各個方面都能找出兩句誇獎的話來,就連邱季深隨手拿杯茶,也要被說一句「氣度非凡」。

邱季深嘴角抽搐。

氣度個鬼。你這孩子裝了多少度的濾鏡?世界都失真了吧?

不管邱季深多無奈,唐平章這舔狗是做得很高興的。沒聊兩句,又要去給邱季深煮肉吃。他說這是自己近兩年來學的本事,一定要叫邱季深見識一下。

兩人有說有笑,相談甚歡,不小心將葉疏陳晾在了旁邊。

唐平章偶然一個回頭,才發現葉疏陳的臉色陰沉得可怕,正幽怨地站在柱子後面,對着他微笑。當下被葉疏陳嚇得打了個哆嗦。

他終於想起邱季深曾對他說,他喜歡男人,不由皺緊了眉頭。

這是……這是不對的啊。

·

過後不久,和恩來了。

大家數年不見,再次碰面,卻是親切了許多。

這份親切到了飯桌上時,才有幾分不對勁出來。

葉疏陳擠到邱季深的身側,還刻意將椅子搬近了一點,和她貼著。唐平章直覺他太過囂張,二人的關係該是秘不可宣才是,葉疏陳哪能如此?

邱季深如今身居高位,這是在害他啊!

唐平章小心瞥著二人,筷子不停在空碗裏攪動,片刻后抬起頭,試探著說:「五郎,我聽葉郎說,你不喜歡他叫你陛下?」

邱季深臉色果然黑了一分。

葉疏陳伸長了脖子,朝他淡淡一笑。

唐平章直覺哪裏不對,小心道:「為何?我見如今葉郎沉穩了許多,與當時是不同了。你帶他在身邊,是做什麼的?」

邱季深抬起手:「別問。別提。吃飯。」

唐平章覺得自己是瘋了,和朝臣一樣關心起皇帝的終身大事來。

唐平章緩緩道:「葉郎今後該怎麼辦?這樣的年紀,娶妻了嗎?生子了嗎?國公是如何安排的?還有五郎,我沒聽說後宮的什麼事……不管如何,你需得生個小太子吧?我曉得……哪裏有葯。」

葉疏陳的筷子用力在桌上一頓。

邱季深再次抬手一按,顫聲道:「不要說了!」

葉疏陳悠悠道:「我覺得他說得就很有道理。要是有了小太子,我一定親自教,好好教……」

邱季深痛苦道:「你也不要說。」

唐平章愣了下,見她實在不願提及,便略過此事。他夾了一筷子,要請邱季深吃吃他燉的肉,結果葉疏陳快一步地伸出手,將他按了下去,殷勤道:「我來我來!」

唐平章心說你來什麼?

「陛下——」

隨後就聽葉疏陳誇張地叫了一句,並夾起一塊肥瘦相間的紅肉,送到邱季深的嘴邊。

唐平章:「??」

葉疏陳:「啊……張嘴。」

邱季深忍無可忍,一隻手拍到葉疏陳的臉上,將他推開。

葉疏陳的身手還是很矯健的,這樣的情況,手上的肉依舊紋絲不動,他站起來,叫筷子擺穩后再重新坐下,說道:「這塊肉涼了。」

然後不在意地一口吃了,又去夾了一快新的,再次笑嘻嘻地湊過去說:「陛下,讓臣服侍您用膳。」

唐平章:「……」

去他的沉穩,還是一副狗樣!

邱季深露出無奈的神色,壓着聲音說:「你自己吃。別鬧了,這兒有人呢。」

葉疏陳:「我吃了,我現在想叫你吃。你看陛……唐兄也說你瘦了,這種小事自然是交給我做的。」

唐平章:「……你那筷子都吃過了。」

葉疏陳說:「大家都是自己人,不拒這小節。」

邱季深眼睛眨得快要抽搐,最後葉疏陳捏了捏她的臉,她無奈還是張嘴吃了一口。

唐平章低聲說:「你以前也沒對我這樣殷勤。」

葉疏陳說:「誰讓您沒趕上好時候呢?」

邱季深覺得唐平章下一秒就能給他「嚶」出來。

葉疏陳又加了一句:「我只樂得對她好。這好時候您還是別趕了。不如多替小太子操操心。」

唐平章無辜問:「哪裏來的小太子?」

邱季深倉皇伸出筷子,夾到葉疏陳的碗裏:「吃,你吃。愛卿。」

唐平章慢慢扭過頭,不知道該怎麼吃完這頓飯。就發現對面的和恩正顫抖著一雙手,嘴唇翕動,不住反覆地念著:「阿彌陀佛……」

唐平章頓生同情!

他是早就知道這兩人有一腿,可和恩不知道。突然發現自己唯一的弟弟成了個短袖,他該有多難過?

唐平章思及此,心裏便平衡了許多,專心吃自己的飯,不再管他二人的事。

·

一頓飯在葉疏陳的插科打諢之中過去,唐平章吃得沒滋沒味的。

夜幕四合,和恩與唐平章坐在院子裏閑聊。

唐平章見身邊的友人一直不說話,便嘆道:「唉,你想必已經知道他二人的事情了。」

和恩僵硬了下,手中的佛珠轉動得更快了。

「我本以為他二人長久不了,男人和男人怎麼能長久呢?國公又豈能放任葉大公子惑君誤國?」唐平章很是心痛道,「和恩,你怎麼想?」

和恩艱澀道:「不要說了。」他的佛心要崩塌了。

唐平章必須找個兄弟給他紓解一下心中的鬱悶,拽著和恩的袖子還要商量,就見遠處葉疏陳端著一個木盆,顛顛兒地跑了過來。

他托著尾音的喊話在空中抖了兩抖。

「陛下——臣來給您打洗腳水~」

唐平章:「……」

和恩徹底被擊潰,念了句「非禮勿聽」,站起來飛速跑了。

唐平章遲疑片刻,小心地靠過去。剛剛到他們院子的門口,正好目睹了葉疏陳從屋內被趕出來的場景。

葉疏陳倒沒覺得多不高興,只是端著木盆又走出來,準備去換盆熱水。

唐平章小心靠過去,看着葉疏陳的眼睛,弱弱道:「你二人吵架了?」

「沒有。」葉疏陳說,「不過是來的路上遇見了項信先,起了些不快。但不算什麼。」

唐平章:「怎麼了?說起來我好久不見項愛卿了,他還好了嗎?當初他在京城,可是驚才絕艷,無人可出其右,多得是人想與他結交。唉,也是造化弄人。」

葉疏陳無視了他誇讚的話,平靜道:「我揍了他一頓。」

「你揍了項信先?!」唐平章驚道,「你揍他做什麼?」

葉疏陳含糊道:「他不懷好意,有辱聖上。」

唐平章心說這世上還有比你更有辱陛下的人嗎?末了見到葉疏陳黑臭的臉,頓時結巴道:「該不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葉疏陳笑了下。

如果不是項信先自己說什麼「那一日我假意喝醉,躺在你家門前,你出來看我,還給我留了一盞燈。當時我以為你是喜歡我的——」諸如此類亂七八糟的陳言,他都不知道那小子還玩過這等陰的。

想得美,沒有的事。邱季深哪看得上他?

葉疏陳低下頭,聞見一股沁人的味道,問道:「誒,你腰上這掛的是什麼?」

唐平章低頭一撈,笑道:「哦,這是香囊。有位姑娘去廟裏上香,送了幾個香囊過來,說是她自己家傳的配方,我聞着確實好聞。」

葉疏陳點頭:「她人在哪裏?多少銀子可賣?」

唐平章都要說出口了,隨口打趣了一句:「你是想送給五郎呢?」

葉疏陳毫無障礙道:「給她泡腳。給她洗得香噴噴的。」

唐平章險些叫他噎死。

為什麼要告訴他這種事?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你二人恩愛就罷了還要臟他的眼。氣憤之下斷然拒絕道:「沒有!不告訴你!」

葉疏陳哼道:「陛下要的東西,天涯海角我也能給她找過來。」

唐平章也哼。

是陛下要的嗎?分明是你要的!

葉疏陳不與他嘮嗑,記下了他香囊的紋樣,轉身跑出去打水。

唐平章朝旁邊啐了一口。

臭不要臉!

·

邱季深二人在江南並未停留多久,過了六七日就走了。聽說是要去找高吟遠談談人生。

春末天暖,酒館里的說書先生終於編出了一套新的故事。

「誒,可知陛下身邊跟着的那位千牛衛嗎?那是灑脫不群,氣宇軒昂。縱是最為苛刻的言官,也不得不稱道一聲他的風采。就說陛下當時初登帝位,不能服眾,推行變法一事時,朝中官員不願配合。便是這人,領了聖命,手執大刀,孤身衝進官員家中去,與他們好好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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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時間間隔太長,把本章原先的內容提到上一章了,這一章全部改為番外。不用重複購買,清緩存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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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扮演是有靈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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