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重生

漫長的黑暗之後,唐灼灼眼前閃過刺眼的光,她下意識緊閉了雙眼,而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精緻輕薄的床幔,上頭還用金線細細勾出了玉葉海棠的圖案,上頭遍綉灑珠銀線海棠花。她才動了動手指,就聽見外頭有女子軟糯呢喃聲,像是在囑咐什麼,又特意壓低了聲音。

唐灼灼從那張梨花木大床上坐起來,身上蓋着的上好雲錦被下滑到了腰間,她打量著周身所處的環境,越看越心驚。

殿裏的熏香是她慣來愛聞的果味兒,吸到鼻腔里只覺得連舌尖上都多了一縷甜絲絲的滋味,這是這香……冷宮是斷斷沒有的。

外頭的人許是聽見了動靜,不多時就輕手輕腳進了來,一看唐灼灼醒了,急忙將床幔攏起,一張清秀的臉上滿是笑意:「娘娘醒了?可要再睡一會子?」

唐灼灼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有些驚訝地出聲:「安夏?」

許是她的表情太過不尋常,安夏有些憂心地道:「奴婢在呢,娘娘,可要喚人進來梳洗更衣?」

唐灼灼才出聲就意識到了不對,她方才的聲音嬌糯綿軟,可明明自己經過三年的磋磨,聲音早已成了破銅爛骨聲,再加上眼前年輕了不少的安夏,身上穿着的也是上好的宮裝。

她不動聲色壓下眼底的那絲詫異,聲音綳得有些緊,「這是在哪?」

「娘娘,這是在宜秋宮裏。」

唐灼灼一瞬間以為自己是聽左了去,她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心底的驚愕如水沫般一層層冒出來。

安夏見她面色不對,才想開口問幾句,但一想到早間娘娘和太子吵成那樣,不由得又有些心疼。

唐灼灼下意識用手揉了揉發痛的眉心,發現自己十指纖纖,細膩白嫩,如同上好的冰瓷,一股子荒誕的想法就驀地衝進腦子裏。

「今日是什麼日子?」她抿了抿唇,有些緊張。

安夏將她扶了起來,「是瓊元十六年六月三日,娘娘可是哪兒不舒泛?可要奴婢傳太醫進來?」

她的話讓唐灼灼身子有一刻的僵硬,瓊元十六年,正是她進東宮嫁與霍裘的頭一年,而六月三日這天,她與尚是太子的霍裘因為王毅大吵了一架,到了用晚膳的時候又有所爭執,徹底惹惱了他,她自己也懶得看他臉色,小半年再沒有與他說過話。

可如今,她又回到了這麼一個敏感的時間……

唐灼灼一時之間有些無措,她朝安夏搖了搖頭,「你先下去吧,我……本宮再躺會。」

安夏不敢忤逆她,只得又給她放下床幔才出去外頭守着了。

唐灼灼在偌大的宮殿裏環視了一會,青蔥的指尖因為心中的驚愕而用力到泛白。

她走到一方鑲金嵌玉的銅鏡前,這方銅鏡被磨得極亮,是西域進宮之物,一共就只有三面,兩面在宮裏,一面就留在了她的宜秋宮。

鏡子裏的人長發鬆散如瀑,一雙杏眸里含着夜晚的星辰,一件月白色綉銀線的中衣,既顯高貴又極有靈性,唐灼灼的手撫上白里透粉的臉頰,再一想起前世里可笑的結局,抿了抿唇。

唐灼灼起身,並沒有歇息多久就輕聲喚了人,進來的是安夏和安知,她們二人是從唐府里跟着自己入了宮,可前世的安知並不老實。

她才進了冷宮沒有幾天,安知就使了些銀子去了旁的宮裏伺候,往後的幾年裏,唐灼灼就沒有再見過她。

殿內熏著泠泠的香,不濃不淡叫人心頭舒泰,唐灼灼透過古樸的窗格,瞧到外頭正盛的日光。

安夏伺候着她用了午膳,見她也不說話不似往日那般靈動,以為她是和太子吵了架心頭不是滋味,急忙勸慰道:「娘娘,殿下是太過關心您了,那些子氣話您別往心裏去。」

一想起晨間那碎了一地的古董器物,安夏就生怕自家主子再念著那王毅火上澆油。

唐灼灼的視線落在安夏的臉上,半晌,輕輕笑了一下,道:「我知曉的。」

應是應下了,可誰也不知她到底聽進去了幾分。

此時的安夏還和前世里一般無二,每每因為她和霍裘之間的不和爭吵傷神,勸了又勸反而惹了她再三的呵斥,久而久之,也就不說了。

相比於安夏,安知就乖覺得多,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從不多說什麼,深諳多說多錯明哲保身之理。

可重來這麼一次,她到底是不敢將安知放在身邊委以重用了。

再一想起前世陪着崇建帝的那一個月,她就覺得鼻尖有些發酸,再一想起王毅得知她死訊時那樣的小人嘴臉,又恨得心痒痒,一時不覺,竟在外頭的沉香木雕花羅漢床上睡過去了。

等再睜眼的時候,天色已經泛出青黑色,夜晚無盡的寂靜籠罩了整片皇宮,黑暗如同猙獰的鬼潛伏着靠近。

唐灼灼由人扶著回了內殿,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覺得身子有些酸乏,安夏才伺候着她換了一身衣裳,道:「娘娘,該用膳了。」

望着桌上擺着的一大桌子菜食,唐灼灼凈了手坐在軟凳上,卻遲遲未曾動筷。

宮女們候在一旁瞧她臉色,唐灼灼卻想起前世的今日,霍裘晚間是又來了一趟的。

來告知她王毅意欲求娶寧遠侯嫡次女的消息。

只是她哪裏肯信?

她就是連話都不想和他多說一句。

也就是這一次,他勃然大怒,對她徹底寒心,從此之後她這個太子妃名存實亡,可就是這樣,在他登基之後,皇后的位置也依舊留給了她。

想到這,唐灼灼抿了抿唇,眼神慢慢黯了下去。

正在這時,外頭突然有些喧鬧,到了內殿,就只剩下男人沉穩不亂的腳步聲,透過一扇珍珠簾,唐灼灼只能瞧見男人明黃色的蟒袍和腰間瑩白的玉牌。

隔着這麼遠的距離,唐灼灼卻似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葉子的味道,清冽如冷月。

殿裏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她還未回過神,身子已自行跪了下去:「妾請殿下安。」

女子聲音婉轉多嬌,燭光輕柔撒在她精緻的側臉上,竟顯出一種毛茸茸的暖和感,與她往日偏執的模樣判若兩人。霍裘步子一頓,自然垂於衣側的大掌緊了緊,旋即又不動聲色鬆開。

霍裘眸光深幽,裏頭情緒翻湧又似藏着赫赫風雷,他微一凝神,不動聲色退開一步,冷聲道:「起吧。」

唐灼灼察覺到他話中的冷漠,心中一凜,旋即面色如常地起了身。

霍裘銳利的視線從她身上滑過,落在滿桌的菜上頭,「在用膳?」

唐灼灼隨着他的視線一瞧,才上的菜熱氣裊裊,在眼前形成了一道白霧,她竟有些看不清霍裘的面容了。

「才傳了膳,還未動筷,殿下可要一同?」

觸及她坦蕩的目光,霍裘微有一愣,旋即別開了視線,抿了抿唇。

一直跟在他身後充木頭人的張德勝見自家主子爺這面色,急忙堆著笑道:「娘娘,殿下才從書房來……」

言下之意就是要在這裏留膳了。

唐灼灼手心沁出些濡濕,吩咐宮女再上了副碗筷。男人的存在感極強,她偏頭朝安夏道:「再叫小廚房多燒幾個殿下愛吃的菜呈上來。」

霍裘夾菜的動作一頓,眼底的詫異一閃而過,旋即又被眉宇間的冰霜籠罩住了。

大津朝向來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是以這頓飯吃得十分安靜,唐灼灼前世里吃多了冷宮裏的剩菜殘羹,吃得嘴裏如今都能覺出些苦味來,乍一嘗到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就連眼神也明亮幾分。

她原就是個貪吃饞嘴的。

霍裘用完膳用帕子擦了擦手,目光落到了離著不遠的女人身上。

她吃東西向來秀氣,櫻唇上沾了些許湯汁,變得粉嘟嘟的極水靈,骨節分明的小手執著白玉的湯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裏送,霍裘眼底突然沁出絲縷的笑意。

唐灼灼自然感覺到了男人灼熱的視線,一時之間有些無措。

等會……該怎麼解釋早間的事情?

未來的崇建帝可不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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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主性格很剛,和溫涼完全不同,日天日地日空氣,希望不被罵了。(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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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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