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過人的聰慧是你最大的弱點，同樣也是我的
以命換命什麼的……當然是騙人的。
對於古塔而言，眼下還遠遠沒到絕境的地步……更別提，他已經發現了眼前這頭嵐龍最致命的缺陷了。
它太聰明了！
無論是技巧的精細程度，還是招式的把控，又或者是對他追蹤時的那種遊刃有餘，都無疑不彰顯了它具備着極高的智商。
但很多時候，聰明未必是一件好事。
因為聰明就代表着，它會衡量得失，它會主動去推測事情背後隱藏的東西。
這也是聰明人普遍存在的一個共性問題，有的時候，他們往往想得太多，也考慮了太多不必要的事情。
這本身或許不是什麼壞事，但最大的問題在於，對於大多數所謂的「聰明人」來說，他們聰明，但又並非足夠聰明。
至少，他們所謂的「智慧」，尚不足以支撐他們去識破所有的假象。
而這一點，他們自身比誰都清楚。
就比如現在，儘管古塔知道，自己的這發湮滅彈不可能真的殺死或者重創嵐龍，但是他賭的就是，那頭嵐龍不敢賭。
是的，即便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古塔就是相信，「聰明」如嵐龍，絕對不敢去賭。
因為對大多數「聰明人」而言，從來就沒有什麼概率的問題。
一件事的正反面，只有輸或者贏罷了。
而對嵐龍而言，就是更簡單的生和死的問題。
相較於生死的重量，那萬不存一的可能性，就像是帶毒的蜂刺一般，讓嵐龍根本不敢去忽視，也絕然不願意去涉險。
畢竟，恐懼源於未知，而未知的東西，就代表着根本無法想像的危險。
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般，裏面或許隱藏着深深的絕望，但也可能什麼都沒有……但終究，懂得權衡利弊的聰明人，是不會願意去冒這個險的。
因為不值得……他們有太多其他方式，去實現他們自己的目的了。
聰明人的選擇往往比愚者要多得多，這是他們的優勢，也是他們的悲哀。
因為他們始終不明白，他們終其一生算計的風險，其實只是他自己設置的障礙罷了。
那些看似很多的選項，其實也遠沒有他們自己想得那麼多。
就比如此時，古塔深知自己的龍力特性有多麼詭異，而他也對嵐龍充滿信心，相信它能發現這一點，並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果不其然，面對着古塔不管不顧噴出的強化湮滅彈，嵐龍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懼，直接解散了龍嘴前的風息彈，頭顱向著一側緊急偏轉。
即便有些猶豫，它最終還是選擇了古塔為其選定的道路。
儘管在嵐龍自己看來，這一切都是它自己選的。
從嵐龍的角度來看，或許那一枚黑色球體上的能量反應不算多強，但是蘊含的性質，卻讓它打從心底的感受到了一絲心悸。
上一次遇到類似的氣息，還是在五十多年前，那場人類和禁忌之王間的血腥戰役。
它這輩子都忘不了當時的場景。
算上人類這一方，足足上百名天災，在滿是烈焰和熔漿的古城廢墟之上，共同匯聚成了壯烈異常的血肉磨盤。
肆虐的龍息伴隨着衝天而起的毀滅性真氣，將周遭的一切盡數粉碎崩解，甚至就連地面的岩漿火海，都一度被打出了數公里的真空地帶。
即便只是和絕大多數未參戰的古龍一樣，
遠遠地在外旁觀，那種彷彿隨時都要將世界拖入毀滅深淵的恐怖能量波動，依舊讓它發自身心地感到了戰慄和無助，一如剛出生時就被母親推向暴風雨的那種感覺。
也是在那之後，因為恐懼於不知道何時會再次爆發的天災人禍，它比其他古龍更加賣力地磨練著自己，甚至不惜從那些生命層級更低於自己的物種身上學習戰鬥的經驗和技藝。
在此期間，它也逐漸明白了人類本身的危險性，並且保持着時刻的警惕，一旦發現人類的侵入，都會選擇用最高的效率，進行擊殺或者驅逐。
這和厭惡或者嗜血無關，它只是比誰都清楚，一旦在人類這種危險的物種面前露怯，或者泄露太多的自身情報，等待它的，可能就是和當年那些參戰的古龍一樣，被剝皮去骨，甚至連靈魂都鑄成滅龍武器的悲慘下場。
那種彷彿是世界最頂級獵食者的傲慢，甚至還遠在古龍之上。
它不想死，所以只能殺！
湮滅彈擦過嵐龍身體一側的「白色羽衣」，頃刻間在地面之上製造出了一塊三四米直徑的半圓形陷坑。
裏面的物質，無論是沙土還是樹木，都在一瞬間湮滅殆盡！
該死的！這傢伙……絕對有問題！
相比於這發湮滅彈的威力，其中蘊含的可怕性質，讓嵐龍更加警惕，甚至於隱隱有些恐懼。
這種效果，太像了……簡直和當年人類陣營的那頭天災之王，如出一轍。
只不過相比於對方隨手一拳抹去地形的恐怖威勢，眼前這頭人類幼崽，弱得簡直不像話。
難道是他的直系血脈？
望着對方脫離【奈落風息】的吸引，落地后加速逃跑的身影，嵐龍罕見地產生了一絲猶豫。
本來到這裏，古塔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但很可惜，他依舊漏算了一件事。
那就是，儘管對大部人而言，恐懼感會讓人猶豫、恐慌，但是依舊不排除有那麼一小撮人，他們在內心的恐懼升起之時，反而會變得前所未有的果斷和兇狠。
也就是所謂的，恐懼到了極點就是憤怒！
說來諷刺，到最後……古塔和嵐龍也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終究沒有聰明到，能夠算清全部的變數。
或者說，他和嵐龍一樣，從來就不是真正的聰明人。
真正的聰明人可不會以為，自己能夠掌控一切。
那是對理性與邏輯，最大的傲慢！
林木中，彷彿是意識到了什麼，嵐龍的眼睛中驟然閃過一絲狠色。
它很確定，當初那頭人類的天災之王，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這是在成百上千的古龍圍觀下，共同見證的事實，不可能有誤。
那麼眼下，相比於擔心日後可能的報復，它更應該擔心的，是情報泄露后，被人類針對性制定獵殺計劃。
嵐龍比誰都清楚，自己不是什麼生存能力強悍異常的古龍種。
除了操控暴風雨的能力外，自身的軀體強度也只能算是一般。
一旦讓人類方摸清了自己的底細，認為狩獵的價值比風險更高，那麼它的名字，就隨時都有可能被寫上他們的獵殺名單。
雖然這種思維一度被其他古龍嘲笑為膽小鬼，甚至是偏執的精神病，但是嵐龍依舊五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這個近半個世紀所養成的習慣。
至少，近幾十年大批量隕落的古龍中，可沒有它的名字。
龍吟長嘯一聲，嵐龍扭動着自己流線型的身軀，在半空劃過一條肉眼可見的空氣波瀾，極速游向逃跑的古塔。
現在再後悔惹上這個，明顯潛力恐怖的強者血脈也已經無濟於事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對方徹底殺死，以絕後患！
在嵐龍遊動的同時，一圈又一圈的細小颶風，開始自其體表的「白色羽衣」下傾瀉而出，瞬間匯聚成了一層凝白色的輕薄細紗，覆蓋住了嵐龍的周身，沒有留下一絲縫隙。
【嵐龍技·空舞神之衣】
這是它借鑒了雙刀獵人鬼人化狀態下的真氣外衣，結合自身特殊能力創造的專屬招式。
在徹底統籌周身風屬性能量提供推力的同時，還能大量降低風阻，提高自身在空中的「遊動」速度。
在完成風屬性能量全覆蓋的同時，嵐龍本就不比古塔慢上多少的速度，瞬間暴增了不止一倍，幾乎化作一條雪白的平地流星，帶着狂風呼嘯直撲古塔而去。
古塔不是聾子，自然也聽見了身後飛速由遠及近，幾乎近在咫尺的風暴撕裂聲。
沒敢回頭，或者說他知道回頭的這點時間，自己可能就要徹底迎上對方的攻勢。
危急關頭，他做出了一個誰都想不到的決定。
迎著前方即將撞上的巨大古木，古塔直接加速起跳，在樹榦上連踩三步，朝着身後便是一個360度的後空翻。
完全沒有預料到的嵐龍，帶着恐怖的風壓，一頭撞上了幾乎有三四米直徑的古樹。
纏繞周身的強勁風刃，在接觸樹榦的瞬息間，便發出了噼啪作響的刀削鉛筆聲。
肉眼可見地的深邃坑洞，伴隨着開裂全身的猙獰蛛網狀裂痕，在眨眼的功夫遍佈古樹的大半個樹榦。
轟然巨響中，古樹中段徹底碎裂，小山一樣大的茂密樹冠，如同木槌一般，直挺挺落向嵐龍的頭頂。
吼！
衝天而起的龍捲風柱，將樹冠直接掀飛至百米高空，化作了一點幾乎看不清的黑色斑點。
嵐龍蒼白色的龍眼，死死盯着從另一側樹林開始飛速離去的黑色雷霆，猛地直立起了半身。
吼！（你跑不掉的，小鬼！）
不再有絲毫保留，嵐龍一邊維持着【空舞神之衣】，一邊催動自身體內的核心器官，那號稱【天空龍神玉】的風屬性能量核。
濃郁到近乎液化的狂暴龍力，在一瞬間撐起了纏繞嵐龍周身，將近十數米的颶風輕紗。
伴隨着輕紗層層疊疊覆蓋在了嵐龍身軀之上，一頭比起之前，大了整整三倍，身形壯碩，彷彿穿戴着厚重甲具的颶風之龍，徹底顯現。
【嵐龍技·荒蕪神之鎧】
【組合技·大禍津日神】
伴隨着一圈由颶風組成的巨大圓環出現在背後，颶風之龍仰天長嘯。
下一刻，這尊龐然巨物，便如同跳幀一般，徹底消失在原地。
百米開外，正全力轉化著活性電流，亡命狂奔的古塔，彷彿是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頭望向頭頂的天空。
在他的視野中，一枚完全由暴風組成的虛幻巨爪，彷彿探塌陷的天空一般，朝着自己所在的位置，驟然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