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瞎啊

7月4日，星期三，陸啟第一次主持了項目組例會。

組裏的成員對他的稱呼慢慢開始變成了「陸總」，這是羅成洲先帶起來的「歪風邪氣」。

這個東西與職位無關，陸啟的猛男事迹這些天裏都是整個魔核公司八卦愛好者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之一。

從六組瀕臨解散臨危救主，再到單刀赴會前往京城，力抗強敵擎火拿到這個重量級的項目。

他們心裏也慶幸被調了過來，正是因為懂得這個項目的分量，所以等到成功上線必然是大賺特賺的，等分成下來，獎金分紅什麼的完全未來可期。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陸啟在這短短的一周時間裏通過工作贏得了同事的尊重。

策劃希望程序產能代碼敲得快，bug產生少，程序又何嘗不想遇見經驗豐富的靠譜策劃。

他們也是曾遇見過那種不靠譜的，一個需求提過來好幾遍，改了又改，卻總有疏漏。

而陸啟一個星期里搞定的四五份系統文檔，思維縝密邏輯清晰，更恐怖的是產出速度，在只有一個策劃的情況下，策劃的工作進度甚至遠遠超前，三個程序被這個策劃推著往前走，對方還要負責美術方面的東西，着實有些恐怖。

陸啟自己聽着有些怪，但也清楚作為一名與他們同級的普通策劃，要帶領一個團隊完成工作，佈置得了任務使喚得動人，他確實需要有點「威嚴」才行。

威猛也在會上旁聽，不過他一句話沒說，基本上就是一個觀察者，這個項目他是放心地完全交給了陸啟。

例會進行得非常流暢，十幾分鐘便結束。

在陸啟的帶領下，項目開發進度比原本預期的還超前了一些，預計第一個版本節點是7月21號要完成具備基礎進入遊戲開啟對局功能的Alpha版本，現在看來應該可以提前到17到18號左右。

照這樣下去，整體完成時間估計能提前半個月。

會後威猛對陸啟說，真是越來越有領導的樣子了。

陸啟說對了，你那邊新的屏蔽詞庫給我一份。

……

陸啟的調薪申請下來了，原本四千二漲到了六千二，這個薪水在陵城並結合他的年齡來看，已經到了去相親不用太扭捏的地步。

獎金也順利到手了，扣完稅後到手一萬八，這是他第一次手裏拿着這麼多真正的可自由支配財產。

他自己銀行卡里還有些錢，而且現在也完全不用擔心就業問題，便把這一萬八全部給母親趙淑蘭打了過去。

好在之前已經有所鋪墊，說項目快上線了馬上就有獎金，雖然不是同一個項目……不然一下子這麼大一筆錢，母親恐怕又要擔心他自己省吃儉用，吃的不夠飽穿的不夠暖，一個人在外地受苦受難。

趙淑蘭擔憂地想讓陸啟自己留一點兒，覺得在外面用錢的地方不少，陸啟說了漲工資的事情她才樂呵呵地放下心來。

趙淑蘭今年將年滿50到達法定退休年齡，98年下崗大潮時她在磚廠當出納才5年，隨着廠子的倒閉也和很多那個年代的人一樣成了家庭主婦，買菜做飯洗完拖地的人生。

要領退休工資的話還得自己補交10年的社保，但中間斷了好些年沒交，後來陸啟父親去世，家庭沒了保障，又慢慢覺得自己老了，才開始有了這個意識。

每個月自己都交，但到現在也還差5年。

陸啟這筆獎金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再加上之前每個月寄往家裏攢下來的那部分，一次性補繳差不多也夠了。

趙淑蘭病後本來是不想再交的，但陸啟堅持，他知道自己母親的性格，除了真的很想看到自己結婚成家的那一天外，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小城鎮婦女，性格里的不願意吃虧也是天然的。

等她開始領了退休工資，為了那每個月的一千多塊錢，她都會想着要好好活下去。

而現在病情也穩定了，自己也會有不錯的收入，大概可以多少享點兒福了吧。

和母親的通話剛剛掛斷，咚咚咚的敲門聲又響起，沒跑了，又是她。

至於為什麼這麼巧，以這隔斷板的隔音情況，想掌握隔壁屋什麼時候打完電話這個信息可真是太簡單了，顯然就是掐著來的。

陸啟並非日式動漫里為了拖延劇情故意設定成感情白痴的男主，更別說正常世界裏更多的還是「她喜歡我」這種人生三大錯覺。

他明白蕭萌對自己應該是有那麼點兒意思，更何況人家姑娘還表現得挺明顯。

但他自己卻是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那種被狩獵的感覺讓他不太舒服。

且蕭萌又不曾向他表白，他能做的無非也就是禮貌地保持距離而已。

……

其實蕭萌也煩，最近感覺隔壁小哥哥對自己越來越疏遠，她都不知道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連着幾天沒回來，說是在公司加班，這誰信吶，撒謊也不找個好點兒的理由，這不把人當傻子嗎！

後來回來了又說第二天要出差，去京城又是幾天，這躲自己也躲得太明顯了吧，自己也沒咋樣啊。

幾次想約他出去玩都被他帶着那種討厭的禮貌回絕，那個水上樂園自己想去好久了，還買了件性感的泳衣。

這都快三個月了，一點兒進展都沒有，這效率太低了，不是自己的作風，不行，今天一定要有所突破！

……

陸啟一開門果然蕭萌又俏生生地站在他門口，依然洗完澡香噴噴，一副歲月靜好的慵懶模樣道：「你剛又給你媽媽打電話了啊。」

雖然這房間是這樣想不聽到都難，但也不用直接說出來吧，而且這個「又」字還真是點睛之筆。

「是啊。」陸啟也只能回答。

「你媽媽得了什麼病？不要緊吧。」

唉，交淺言深不外如是。

「沒啥，就感冒而已。」

「買感冒藥一買就是三個月的量？」

「嗯，頑固性感冒，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啊，我這兒有別人送的兩張電影票，周六晚上的，最近很火的《不再一個人》，要去看嗎？」蕭萌掏出來兩張電影票，食指和中指夾着，調皮地在陸啟面前晃悠。

「不去了，最近工作比較忙，都會加班到挺晚。」

「我知道你忙，所以才訂的……才要的午夜場的。」

「午夜場第二天怎麼上班啊。」

「所以才是周六的嘛，周日白天可以補覺。」

「沒藝術細胞，看電影老打呼嚕吵到別人。」

蕭萌眉頭微微皺了皺，臉色有那麼一瞬間的似變非變，但很快又一切如常，幽幽道：「一起下樓喝杯飲料吧，想跟你聊聊。」

看來她今晚似乎是下定決心要獲取一些進展了，陸啟也覺得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跟她說清楚，免得後續徒生事端。

「好啊。」陸啟點頭答道。

不過好死不死，這時候電話突然又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嚯！居然是謝喜樂，這未來的領導，可不能不接。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陸啟非常麻利地接通了，不敢怠慢。

不過他這部國產低端手機有一點也不知道是優點還是缺點的，聲音賊大。

方圓三米內聽筒可以視作揚聲器，揚聲器可以當成擴音喇叭。

電話里是個女人的聲音，而且很年輕，聲線有種淡然清冷氣質，說的是：「還記得我嗎？」

而蕭萌的臉終於徹底垮了下來。

要不說成年人的崩潰只在一瞬間呢，好像她僅剩的耐心被這陣刺耳的鈴聲，陸啟冷漠的態度，和這個不知名的野女人沖得煙消雲散。

她根本不顧陸啟正在進行的通話，提高了音量恨然道：「陸啟，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陸啟與電話那頭的謝喜樂同時懵了，他獃獃地望向蕭萌，而謝喜樂則心裏咯噔一下，哎喲，不會剛好在和女朋友吵架吧，等等，他有女朋友？

什麼情況啊？

蕭萌根本不管不顧了，既然話都說出口了，那不如把心裏的憋屈全倒出來得了。

「你是不是以為天底下就你長得好看？是不是仗着別人對你有些好感就越來越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憑什麼對人愛理不理的？你好好想想你有什麼資格？」

她聲音越來越高：「你看看你這屋，這床連張床墊都沒有，這塑料椅子兩塊錢一把，這爛桌子全是坑，這布衣櫃送給我我都嫌low。你再瞅瞅你自己，你這一身上下加起來有一百塊錢嗎，你看看你這衣領都起球了！二十三歲都工作了的人你穿成這樣去上班不嫌丟人啊？你還去京城出差，京城碰到個乞丐到底是你給他錢還是他給你錢啊？」

「你瞅瞅你這個破手機，學校里的學生用的都沒你這麼破的，你跟我說我借錢給你去買部新的啊！就你這窮酸樣有人瞧得上你你不進廟裏燒柱香拜一拜啊？我都沒嫌你這些，你倒還挑三揀四的。」

「你以為你就吊著我了是吧？你以為你這樣愛答不理就抬高自己身價了哈？瞧把你金貴得，追求我的人少了嗎？你知道有多少人就一直單著等着我給他們一句話，哪天晚上沒人約我吃飯我回屋等你下班，我來你這兒受這個氣？呸！」

蕭萌徑直走到石化的陸啟身旁，對着電話又吼了句：「這男的就是這個屌絲樣，你瞎啊你！」

然後頭也不回，以一種姐就是女王的氣質瀟灑離開，出門時還將木門重重一摔，轟的一聲巨響，門把手直接歪開來，聳拉着半吊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