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童然半句廢話沒有，直接就站了起來。

施志沒料到童然會答應得這麼乾脆，但也正合心意。

其實早在幾天前他就知道了童然的名字，那天他去公司簽約，偶然聽見郁春華在找人搜集童然的資料，還說這孩子如果願意改行做職業魔術師，她有信心在三年內將對方捧至國內身價第一。

他當時就很不爽，因為「身價第一」就意味着在郁春華心裏那個叫童然的人資質也是第一，可他不認為自己的天賦會輸給任何人，否則也不會隨便學了八個月魔術就被金牌經紀人相中。可等他看過了童然的舞台視頻，心裏的不甘就化作了忌憚，所以今天他才會來，他就是要來探探童然的底。

「你都不問問我想讓你做什麼嗎？」施志好整以暇地說。

童然隨意應付道：「配合魔術師是作為觀眾的基本禮貌。」

施志噎了噎，冷嗤：「那我叫你幹什麼你都會配合？」

童然用一種關愛智障的表情看着他，「你試試唄。」

施志：「……」

你媽的！施志確定自己果真很討厭這個人，從頭到腳，從相貌都性格都讓他極度看不順眼，他簡直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童然出醜。

但他還是收斂了情緒，將鐵釘塞入童然手中：「檢查一下釘子有沒有問題。」

童然在碰到鐵釘的剎那就知道這一定是真釘，入手微沉，表面滲著金屬特有的寒意，但他還是敬業地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任何機關。

「沒問題就把鐵釘插/進這個塑料底座。」

施志給的塑料底座是帶孔的，主要是方便鐵釘能夠平穩的立放，童然弄好以後，又在施志的示意下將鐵釘轉交劉雲醉，由劉雲醉接手餘下的準備工作，而他則和施志一樣背過講台，擋住了其餘人的視線。

等待過程中，施志再沒有說過一個字。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童然迷惑，忍不住瞄了施志好幾眼，這人就不覺得冷場嗎？

可漸漸的，他意識到此時「無聲」或許才是最佳效果，就像所有作曲家都明白的一個道理——音符間的停頓和音符本身同樣重要，在有些時候，「無聲」反而更能凸顯出「有聲」的力量。

聽着身後窸窸窣窣的響動，童然能感覺到氣氛在一點點地勒緊，心想這個施志的水平應該比K喵她們說的要厲害很多。

這時，響動驀地停下，隨之傳來劉雲醉的聲音：「你們可以轉回來了。」

童然立馬回頭，見五個紙袋都已經封了口，依次排在講台上，從外觀上判斷，根本看不出哪個紙袋裏藏着鐵釘。

但施志猶不滿足，隨手變出個面具：「今天條件有限，只有委屈劉哥擋擋臉了。」

劉雲醉微一詫異，隨後想明白施志是顧慮他的表情會泄露藏釘所在，於是配合地接過了面具。

一切準備就緒后，童然就等著施志出招，哪知對方只交代大家安靜，接着伸出手平懸在左數第一個紙袋上方，微閉着眼，擺出一副正在感應的姿態。

他的眉心緊蹙，時不時挪動腳步，一隻手反覆游移在幾個紙袋上方，好幾次都想按下去，又猝然停下來。

這種反應落入旁人眼中就是不太有把握的表現，不少人交頭接耳，懷疑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

童然卻一直在專註地觀察施志，知道施志只不過是在演戲，只是偽裝得沒有自信，其實早就找出了那個特殊的紙袋。

「不好意思，昨晚上和朋友約了打遊戲，可能沒休息好。」施志收回手，在褲腿上蹭了蹭，像是在擦掉掌心裏的冷汗，他深吸一口氣，又遲遲沒有動作，似拿不定主意一般。

忽然，他側頭問童然：「要不你來幫我挑一個？」

童然心裏瞬間拉響了警報，魔術師說自己不行、不確定，那就和某綠□□站管理員說他家伺服器沒問題一樣不可信，施志既然讓他挑，那肯定還有下一步計劃，會不會也讓他拍？

「別緊張啊，你隨便說一個，就算我被釘子扎了也不怪你……」施志見童然始終默不作聲，改口說，「或者你覺得哪個紙袋裏有釘子，直接告訴我。」

童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視線掃過右數第二個紙袋，卻伸手指了指距離自己最近的袋子：「我覺得——」

施志忽然抓住他的手，朝那紙袋按了下去！

「啊——」

「我操！」

伴隨着幾聲驚叫，紙袋被壓成了紙團，袋中空空如也。

「你他媽——」九魚拍案而起，罵人的話剛說了一半，又被施志嘲弄的眼神給堵了回去。

魔術本來就講究一個「驚」字，施志只是用了一種意外之外的極端方式，其實依然在規則之內，並沒有什麼可指摘的。

反應過來后，九魚表情變了變，又生硬地坐了回去。

見他鎩羽而歸，施志愉悅地勾了勾嘴角，可對上童然那雙無波無瀾的眼睛后，這份愉悅又消減不少。

施志見童然既不驚慌也不狼狽，連臉色都沒變一下，不禁覺得失望。

但事實上，童然並沒有表現中平靜，儘管他早就從施志細微的反應中確定了鐵釘的位置，也因為防備對方而故意選了安全的紙袋，可在猝不及防之下被這樣作弄，沒幾個人能心平氣和。

難道施志就不怕失誤嗎？不擔心出現意外嗎？

或者，如果他真的選中有鐵釘那個紙袋，施志也會這樣按下去？

一想到可能會發生的後果，童然心裏就憋着火，可他深知如果自己表情出一點生氣的情緒，都會讓施志得意，讓對方藉此大作文章，諷刺他玩不起或者沒有魔術精神，因此，他只是耷拉着眉眼，淡淡道：「看來沒選中。」

施志哼笑了聲，半真半假道：「你還想選中？這麼想進醫院嗎？」

童然也跟着開玩笑，「放心，我要是進了醫院，一定不會忘記起訴你。」

施志表情僵了僵，他當然沒那麼大膽子敢真對童然做什麼，不過是想叫人出醜罷了。但不可否認，在按住童然手背的一瞬間，他確實曾閃過一些陰暗的念頭、不能為外人道的念頭，因此眼底就泄出點不安和心虛，嘴上卻強撐著，「呵呵，你要是害怕了，可以放棄。」

童然沒有錯漏施志的表情變化，心中微凜，這小子居然還真想過！他心裏越生氣，面上就笑得越開心，「我怕不怕不重要，關鍵看你敢不敢。」

「你試試唄。」施志不甘示弱地用童然先前所說的話回擊，勾起嘴角道，「不過下次可要當心了，你只剩下二分之一的機會。」

二分之一？童然掃了眼桌上幾個紙袋，不是還剩四個嗎？

才這麼想着，就聽「啪啪」兩聲響，又兩個紙袋同時被拍扁。

「你看，是不是只剩二分之一了？」施志聽見觀眾們的聲聲驚呼，嘚瑟地挑起眉角。

魔術表演一樣講究有張有弛，他在感應第一個紙袋時故意磨蹭了許久，現在突然加快節奏，效果自然出其不意。

童然垂眸盯着兩個扁掉的紙袋，對施志的能力又高看了幾分，縱然對方是九魚領進門的，但所展現出的表現力和控場能力卻都強於九魚。

但九魚尊重魔術也尊重觀眾，是真心想要為觀眾表演，施志則相反。

而在魔術圈子裏流行着一句話，要尊重每一位用心為你表演魔術的魔術師，換言之，如果魔術師不用心，對你不夠尊重，那你也就沒必要尊重他。

「所以，我要再選一個？」童然抬眼看施志。

「當然，」施志笑容燦烈無比，「你一個我一個，才叫刺激。」

「那我選那個。」童然手指向右邊的紙袋。

施志不露聲色，只問：「你覺得那個袋子是安全的？」

「我覺得袋子裏有釘子。」

施志心裏一「咯噔」，「你確定？」

童然突然笑了一下，笑得施志心中發毛。

「你笑什——」

「拍掉不就確定了！」

下一秒，童然突然出手。

幾乎沒人能看清他的動作，等視覺捕捉到的畫面傳輸給大腦，就見施志一隻手被童然死死摁在他選定的紙袋上。

彷彿先前一幕的重演，只是角色掉了個個兒，但施志清楚地知道，這個紙袋裏真他媽的有釘子！

「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劃破耳膜，眾人神色大變，有人慌張，有人無措，還有人急急忙忙想要衝上去。

而離得最近的劉雲醉腦中空白了一瞬，等回神后已來不及阻止，只能心慌意亂地去拽童然。可剛剛伸手他就頓住了，面具下一張臉滿是錯愕。

釘子呢？？？

他親自放進去的釘子呢？？？？

然而施志還在大吼大叫，像條案板上的魚一般掙扎不休，掌心傳來的灼熱痛感提醒着他慘劇的發生，他的手被扎穿了！

穿了！

穿？

等等？這個痛感好像哪裏不對？

施志擠壓成一條縫的眼睛慢慢睜開，像截腐朽的木頭般僵硬低頭，卻發現自己的手掌完好無損，而壓扁的紙袋裏也根本沒有本該存在的鐵釘。

「不可能！！！」難道他的判斷出了錯？

沒道理啊！他這個魔術的門子很簡單，就是利用戒指里的磁鐵去感應鐵釘，有釘和沒釘所反饋的狀態區分明顯，根本沒有出錯的幾率！

施志臉色慘白，表情比先前還要難看，心裏的驚亂成倍擴散。

因為被扎穿了手背只是意味着表演失控，就好比下錯一顆棋子，而現在的局面則是把棋盤都掀翻了！

「怎麼不可能？既然只有一半幾率，不是在這個紙袋，就是在那個紙袋……」童然故作遺憾地嘆了一口氣，「看來我運氣真不好，又選錯了。」

施志不錯眼地瞪着他，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做了什麼？」

如果自己不可能錯，那一定就是童然在搞鬼！釘子總不會憑空消失，很顯然是童然用了一種障眼法，騙過了所有人，將兩個紙袋調換了位置！他以為有釘子的那個，其實早就不是原來的那個，釘子始終都在最後一個紙袋裏！

對，就是這樣，沒有其它可能！

施志當即就要撕開講台上唯一立着的紙袋，卻被童然攔住了。

「着什麼急？」童然慢聲道，「表演還沒結束呢。」

施志眼皮一跳，警惕地看着童然：「什麼意思？」

雖然他很想挽尊，但就自己剛才那番表現，誰還不知道這個魔術已經失敗了？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要貫徹到底。」童然神色輕鬆，還有心情玩梗，「比起二選一，百分百見血豈不更刺激？」

話音一落，他慢慢地握住拳，在眾人茫然的視線下，毫不猶豫地錘向了僅存的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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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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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釘子魔術很多人玩過，比較有名的劉謙和達倫布朗，但方法不一樣，達倫是純心靈魔術，所以失敗過，手被釘子扎穿了……

真的真的很危險！以防萬一我還是提醒一句，不要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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