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虛渡

第1章虛渡(本章免費)

那年冬天，我住在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叫鉛鋅磅站的瓦屋裏，我的工作是幫當地『政府』看從七里山下來的礦車，並負責用地磅稱稱出車上裝的礦的多少，然後把所得數據輸入電腦。同時，用筆記錄進冊，每月上班十五天，薪水六百元。

那季節，天空是淺淺地灰，還乾冷乾冷的。

而我，在那個季節里老喜歡坐在辦公桌前的電腦旁呆看馬路，窄窄彎彎，上面多是些來來去去的小孩子，背個書包，點綴黎明、傍晚。

一天，聲菊突然間出現了，穿件紅羽絨服，長長地秀髮紮成馬尾，高跟鞋屬棕『色』的紅。我望去，她婀娜的身段上有張白皙而好看的臉。她的手牽個小男孩，我認得，叫李『毛』子，在前面的小鎮上讀書，很調皮很可愛……李『毛』子扭頭看到了我，他同我說話。我吐舌頭，做鬼臉，眼睛卻去瞧聲菊。這動作居然讓聲菊臉紅了。呵！原來還是個很羞澀的女孩子，我怎麼沒見過？我愛分析的腦袋瓜子開始轉個不停，心痒痒夾雜甜蜜與慌『亂』……是愛情降臨了？我問自己，結果幾日裏神思恍惚。

天下雪了，早上起床房前屋后全是個白。

我怕冷便關上門躲在屋裏烤電爐火，要是山上有車下來，聽到聲音就看監控器，裏面的圖片是馬路上的情況，屬科學帶來的方便，在此方便的當然是我及另外一名工作人員，讓我們不必走進如刀的寒風中為不是礦車的事兒受累又受凍。

到得半下午，有人敲門。我打開，是李『毛』子一張凍得紅紅的臉，他說：叔叔！我姑姑買的東西想先暫放在你這裏，等會兒來拿好嗎？

沒問題！我回答李『毛』子時心裏一陣竊喜。前些天，我已從李『毛』子口裏弄清他姑姑是聲菊，才從南方打工回來，是為了照顧她生病多曰的母親。

聲菊在馬路上，她走過來說，在鎮上忘了買鹽，把你打擾了，真不好意思！

不必客氣。我忙把聲菊往房裏讓，還給她找放東西的地方。

你真好！聲菊離去時回頭輕輕對我說。我樂滋滋的，心說以後會對你更好。

可聲菊聽不到。聲菊遠去了，我低頭看在我旁邊等聲菊反回的李『毛』子。渴望與期待交織，后慢慢系在李『毛』子瘦小的身影上，想他能給我的明天帶去好運。

該我休假了。一大早，我提着行李回家很意外的遇上聲菊，去同一個地方。

這是緣？是我設想了很久的浪漫的真正開始？我看不遠處光禿禿的樹枝，我看到了一個靚麗的春天，鮮花搖曳、綠樹成蔭……坐上客車，我們聊天，內容無非涉及些彼此既平淡又瑣碎的小事。幾點起床；去哪裏，做什麼；早上吃的是米飯還是麵條；走出門時第一個見的人。我們有說有笑，誰見了都會錯誤的認為我們是情侶。是的，明天後天，連着我對聲菊的幻想。

但話題後面，藏着別人不易察覺的禮貌跟淡淡地疏遠。我還是滿心歡喜。

到站，頓覺今天的客車開得太快，一路下來沒讓我想好如何請聲菊去家裏做客。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聲菊在慢慢遠去，我心急如焚罵自己廢物。請她去做客有啥唐突的。我邁開步子開始往聲菊走的方向跑。

我氣喘吁吁，語無倫次。喂，嘿，可以去我家做客嗎？

聲菊轉身，她搖頭，以後看吧！你額頭上都出汗了。

我檫檫，我說，很近的，在車站後面，幾分鐘路程。

聲菊笑，下次要有空再說。

我停住腳步，心裏很是失望又不甘心放棄，我們今後怎聯繫？

聲菊把她的電話給了我。

我興奮，我回頭差點兒撞上停在路邊的卡車。

進入家門，才知道今天是星期六。妹妹在家，還有她的同事項莉。

項莉是個好女孩，媽媽一直想她做兒媳『婦』，妹妹也有想她做嫂子的意願。我為難，不是項莉不好，是和她交往總感覺彆扭。很多時候很多觀點，她老是說我不對，然後把我當她教的學生一樣來訓導。從某中意義上說，我怕項莉，好在午夜躺在床上，與聲菊通話可以找回些自己。

聲菊見得多，嘴裏全是些我不知道的事兒。

再上班，我給聲菊電話，喊她來玩。她說，好啊！有空就來。為此，我天天盼著，不管天氣多惡劣也不呆在屋裏烤電爐火，我喜歡站在屋前房檐邊看遠處延綿的群山。

終於，聲菊趕集來了，她看見我，她問，如此冷的天氣，你站在外面不怕冷嗎？

我說，還不是為了想等你的出現。

聲菊說，是嗎？

我說，你不相信我？

聲菊說，我相信，只怕老天爺不會相信。

我說，對！老天爺可以作證，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聲菊看我，她笑，她埋怨老天爺為何不打雷。

天又下大雪了，聲菊來找我玩，見我站在屋檐邊，她問：下雪天，一個人站在外面，你真的不怕凍出病來，要看醫生嗎？

習慣了，等個人，我說。等人的感覺真好。

你豬頭唄！聲菊推我。今後別犯傻了，她來后不要請會自動登門拜訪的。

這個，我知道，可我喜歡看她慢慢向我走來，風掀衣角，長發飄飄……我說着去抓聲菊的衣服，很是得意。

聲菊躲開去。家裏就打來電話，要我常與項莉保持聯繫，說項莉身邊如今出現一個老跟她玩的男孩。我看聲菊不置可否，心裏暗暗高興。項莉給人追走了，我與聲菊將來的故事就不會受父母親的干擾了。我設置新的明天，花前月下，與聲菊相擁而坐……不知聲菊有沒注意我電話里媽媽的說話？想必沒有，我接電話時，她跑到草地上玩起了雪人。過後啥也沒問，我也沒向聲菊講電話里的內容。其實也沒什麼好講好解釋的，弄不好反會加深誤會。愛不是非要把自己的點滴獻給對方，善意的隱藏也算愛的體現吧！

大雪停了，我同聲菊出去走，一前一後跟着馬路彎轉。有條狗當在路中，聲菊怕，尖叫着回頭往我身後躲藏，她雙手緊緊抓住我的衣服。怕，很好聽的借口，我摟緊她。

回來，同事說去年的今天，在我與聲菊去玩的湖邊，有個男孩無法接受失去的愛情，把心愛的女孩殺死並丟進湖裏，三天後才給打撈起來。這弄得我和聲菊心裏都不高興，木木坐着不說話。想起許多電視劇里的許多情節，愛不成便是恨。

送聲菊離去，她問我，要是有一天我不愛你了，你會怎樣對我？

我說，我會忍着心裏的痛，默默祝福你。

聲菊說，你回去吧！我將來會考慮嫁給你的。

那是周三，天剛好下雨，父母在家。我帶聲菊進屋，滿以為媽媽會刁難聲菊，沒想一切恰好相反。媽媽很熱情，並親自下廚做了許多好吃的菜款待聲菊。我倍感安慰。想前幾天，在電話里給媽媽講聲菊，媽媽說，你要是敢把聲菊帶回家，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了。我火，不認就不認，我是鐵了心要跟聲菊好的……到傍晚，我去接沒回家的妹妹吃飯，本想帶聲菊同去。媽媽說，雨天，你去不就得了，何必要拖上聲菊受罪，講愛人家又不懂心疼人家，讓她陪我說說話。

媽媽的話不好反駁，我獨自去了，回來聲菊很不高興。飯後出去玩，講笑話逗聲菊也不搭理人，弄得我緊張不知該怎麼辦。

坐在河沿的一塊石頭上，來去的行人映入水中，個個豬模狗樣。我指給聲菊看，她不理不睬。一小孩子走過，丟下個紙飛機，恰巧落在我的腳上。我撿起，扯開，想疊顆心形送她，可疊來疊去總疊不出個心樣來。我再看聲菊，她的眼神落在遠方，有着濃濃的憂鬱。

我問，你今天是怎麼了？好好的，突然就成了這個樣子。

聲菊說，想家，想要回去。

聲菊站起來往回走。我傻愣著，感覺自己不見了，怎麼找也找不到。

聲菊又要出門去打工了，我送她，兩人默默地走不說話。臨上客車，聲菊說，忘記我吧！我配不上你，項莉才是你的未來。

不！我上前抱住聲菊。我說，媽媽的話不算，你等著，我到時再去找你。

聲菊哭了，淚水滴在我的肩上。我疼，是刀『插』心窩的感覺。

我不能告訴她，我其實早就知道了她出門打工的秘密，去南方見她親人給她介紹的一個男孩子。前兩天，我在聲菊家的門口，親耳聽到她和她父親的爭吵。我聽她父親說，你已經老大不小了，要現實點兒，你沒地方可以超過項莉，放棄是最好的選擇。而聲菊說，他從沒愛過項莉，他的未來他的父母做不了住……想也是，我怎可以讓父母親來安排我的明天。我要爭取屬於我的幸福。

初春時節，天在慢慢暖起來。我把我的工作交給朋友，然後坐上南下的列車去找聲菊。山路曲折，大巴車走幾天竟沒『迷』失方向。

見到聲菊的那一刻，聲菊驚訝，愣半天才說，你真來了。

我說，為了愛情，我怎敢同你說假話！

這個時候，我發現聲菊臉上升起有些許的不自然。

過後我漸漸明白，聲菊初到南方，由於長時間找不到事做，她沒了錢，那個親人給介紹的男孩子，不但幫她托關係找到一份安逸舒適的工作，還給她零花錢，以至兩人有了感情。我的突然出現讓她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選擇。

聲菊憔悴了。我心疼，突然就想起曾經與聲菊的對話，要是有一天我不愛你了，你會怎樣對我？我說，我會忍着心裏的痛，默默祝福你……四月，我悄悄離去，決定還她快樂。

坐在從前的木椅上，我依舊喜歡看馬路，獃獃地把日子打發。

項莉結婚了，新郎不是我。

而聲菊，我逐漸失去她的消息，卻習慣藉著她的曾經，來溫暖我的明天。可春節到了，從南方打工歸來的人兒，沒一個人是聲菊。我繼續我的尋找。手機響了，總覺電話那頭是聲菊甜美的聲音，她說，忘記我吧！我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