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趕考銀

第96章 趕考銀

過了霜降,天氣人體可感的迅速涼下來,早晨天還不亮,一個小小的人影便打開門出來,他先去茅房,而後洗手洗臉,又站在凳子上,從水池上方一個在牆體上扣出來的壁櫃內,拿出來一盒牙粉一根牙刷。

牙粉、牙刷並不稀罕,縣城的雜貨鋪里就有,倒是這樣洗漱地方的樣式別樣新奇,簡單又方便。

衛不恕刷著牙,想到昨天問游大娘時,她說是姨姨成親前過來看房子建造時提出來的。

前世根本沒有見過游蕊,衛不恕不能確定她的改變到底有多大,卻隱約覺得,她有時候的看法和見解,並不像是一個農家女子所能有的。

在衛不恕心目中,游歡意已經是世間所難得少見的女子,但是這些天和游蕊相處下來,他才發覺游歡意那種的難得多麼淺薄和無力。

而他一直對游歡意求而不得的痛苦,希望她能幸福的心情,似乎也都真得變成了只是隔世的事。

刷好牙,衛不恕小跑到廚房,因為天冷,水池邊瓮里的水早晨都會有一層薄薄的冰碴,盛放廚房用水的瓮也被挪到廚房中。

他來到瓮邊,拉個凳子過來,左手扶住瓮口的邊沿就站到凳子上,而後左手往下放了放,迅速加入一指許的泉水。

剛做完這些,門外就傳來腳步聲。

游蕊今天穿了件水紅底色的夾棉衣裙,即便只梳着一個簡單的髮髻,也能讓看到的人有種眼睛很舒服的感覺。

她前天中午就跟着老太太和大伯娘、大堂嫂,去棋盤鎮更北邊的大劉村一戶人家接生了,大伯駕的車,昨天半下午才回來。

看衛不恕站在凳子上,游蕊過去掐着他腋下把他提下來,問道:「手臂不疼了?這才七天不到,你就着急做活兒?」

衛不恕摸了摸右臂,低聲道:「不疼了,我想幫姨姨做早飯。」

不知不覺,他已經能毫無心理負擔地喊出姨姨這個稱呼。

游蕊笑道:「那也不急一時,別着急,等你好了有的是活兒找你。」

衛不恕仰頭問道:「姨姨,你為什麼要學接生?」

那多辛苦呀,還要被人看不起。

游蕊打了些水添到鍋里,又十分熟練地點火,邊忙邊說道:「我喜歡接生啊,能把一個個小生命接到這個世間,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成就。」

衛不恕聽得出神,拉着小凳子就坐在灶台旁邊,又問道:「接生的都是接生婆,別人也喊姨姨接生婆,不好聽。」

游蕊好笑,「你小小一個,還知道什麼好聽什麼不好聽?不過接生婆的確不太好聽,以後啊,我儘力給天下從事接生行業的婦女都正個名。」

「什麼名?」

「就產科醫生吧」,游蕊問道,「小恕覺得如何?」

知道這個孩子雖然小,心性卻很成熟,游蕊跟他說話時經常像是對一個大孩子一般。

衛不恕心頭震動,他沒想到姨姨能有這般野望。

這的確是野望,千百年來就沒有女子能被稱一聲醫生的。雖然接生婆們做的是很重要的事,在女人生產時,再高明的大夫也要依賴接生婆,但在世人眼中,接生婆仍然是一個上不得枱面的行當。

為什麼上不得枱面?因為這些給人接生的女人,要經常出入別人家,和那些需要進出貴門富戶演唱的優伶大差不差。

一開始知道游蕊學了接生的手藝,他以為是她們家生活貧困,不得不讓她一個女子拋頭露面,他還想着等胳膊一好就要去縣裏看一看什麼生意好做。

完全沒有想到,對於姨姨來說,接生不止是為了掙錢。

衛不恕愣了一會兒,說道:「姨姨,我以後掙了錢就孝順你,你不要太辛苦。」

游蕊聽得又新奇又感動,小孩子啊,往往能在不經意間說出掏心窩子的話來。

水開了,游蕊舀出來一些兌成溫水,對衛不恕道:「以後不要在外面洗手,小孩子就多睡會兒,等我起來燒好熱水再洗漱。」

正說話的時候,游母也進來了。

她那天雖然覺得女婿給她下臉子很沒面子,宿岩一離開,她還是當天晚上就過來給女兒做伴。

心裏頗有些委屈地想,能怎麼樣,還不是為了孩子。

看看乖巧坐在那裏的小男孩,游母說道:「你自己嬌氣就罷了,一個撿來的孩子,給吃飽喝好就是天大的恩德。」

游蕊生氣道:「當着孩子的面,您在說什麼呀?」

游母道:「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小孩啊,你也別覺得伯娘話不好聽,在我們這樣的人家,可沒有睡懶覺的命。我那小孫子黑蛋,前些天你也見過的,他三歲的時候就會幫着大人燒火淘米了。」

衛不恕沒覺得這些話不好聽,很應該,就是他親爹娘,也要求他這樣那樣學着當下人不是,更何況是在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家。

雖然那天晚上沒有游家人把他帶回來,他也不會死,但是這條胳膊的恩情,卻是和救了一命不相上下。

「伯娘,我知道的,我會盡量幫姨姨做活兒的。」衛不恕認真道。

才三歲多一點的孩子,臉上還帶着嬰兒肥,這麼懂事的話能把人的心都聽化了,游母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洗了洗手就去做飯。

濃稠的大米粥,還有厚厚一疊雞蛋餅,一小碗酸黃瓜被擺到飯桌上。

喝了一口粥,游母說道:「今兒個煮粥的火候好,這粥倒是更香一些。」

游蕊吃着,卻還有些微微的甜一些,雞蛋餅也是鬆軟、蛋香濃郁,倒好像不是火候的原因,但一時之間她也沒有多想,只覺是自己做飯的手藝見長。

衛不恕有些緊張,見她們都沒有多想才微微鬆一口氣,想着以後放泉水的時候還是要注意一些量度。

雖然很感激,但他並不想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出來。

今天黑蛋放假了,據說是他的先生要去參加童生考試,因為今年的恩科是從最低一級童生開始的,這才剛十月,各縣府便已經安排上了童生試。

游大伯家因為也有一個考生,這兩天又是準備衣物又是準備銀子的,全家都在一種緊張氛圍中。

游植本來就打算開春時候去考試的,趁此恩科,當然要先考一次,聽先生說來年春的童生試也沒有取消,這一次考不過過兩個月還能再考一次。

比較起家人的緊張,游植就輕鬆很多,今天中午便要去縣裏,但他還是按照往日學習的時間,一早起來坐在帶着些寒意的院中看書。

游老太太早早起來,坐在旁邊聽着小孫子讀了好一會兒書,笑呵呵地起身到屋裏,再出來時手裏拿着一個紅布包。

「這是五兩碎銀子,你拿着買些糕點帶到考場吃。」

老太太長滿老年斑皺巴巴的雙手把紅布包放到游植面前的桌子上。

游植不要,說道:「我去考試您已經出了二十多兩路費,我怎麼能還拿您的錢?」

游大伯娘站在廚房當門的空地上,聽到兒子的話,氣得想直接過去把錢拿起來給塞到他懷裏。

老太太給了二十多兩,他們家自己攢的有三十多兩,看起來很多,但是童生試考下來可是足有半個月呢,這中間不能住不好也不能吃不好。

五十兩銀子恐怕還不夠呢。

而且,小兒子自己不都說童生試後面有個什麼府試,還要去京城的府學去考?在京城,五十兩銀子算個屁。

這麼想着,大伯娘便從廚房走出來,笑着道:「還是娘疼咱們植兒」,又瞪游植,「你還不快拿着?以後等你考上秀才考上大官,好好孝順你奶奶就什麼都有了。」

老太太一聲呵,瞥了大兒媳一眼,笑着說道:「前些日子我咋聽村裏人都在說人就算考出來,當上了大官,第一個能請封誥命的也只有他老子娘?咱這是老祖母,可隔了一輩了,還敢想什麼孝順呦!」

大伯娘面上頓時一陣紅,她自從見到陳二郎考上秀才功名,對這些相關的事那是十分關心的人家接生時,就經常打聽,慢慢也弄了個八九分懂。

於是有意無意和村裏人講話時,把這些話都說了出來,再加上確定小兒子馬上要去考童生試,就更加喜歡說。

老太太也是,聽到就聽到了,還非要這麼陰陽怪氣地損她。

「哎呀」,大伯娘一拍雙手,道:「娘,二弟那邊沒送來一點錢?我們植兒考試跟他們家也不能說一點關係吧,以後我兒考上秀才、」

「你給我住口」,老太太臉色難看地呵斥,「孩子考的什麼樣還沒一定,你得意什麼?還是擔心自家不能成為村裏人的笑柄?」

大伯娘立刻閉上嘴巴,臉上的神色卻很難堪。

這邊老太太的話剛落,游山就走進大門來,他隱約聽到了老娘的呵斥聲,見大嫂臉色難看,也沒多問,過來問了游植一聲,便從手裏的竹筐里拿出來一個藍布包,竹籃里還放着幾張雞蛋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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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山野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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