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特殊遺囑

三天後，凌方儀、張池和天訊公司的常年法律顧問顧海軍一起來到江濱小區。

張池原本上午有個生產調度會，改在了下午，他想看看凌方儀的底牌，也想知道董玉浩的反應。

董玉浩夫妻倆已經到了。

董玉浩這兩天沒睡好，眼圈有些發黑。他雖然認為分割遺產是板上釘釘的事，可凌方儀那句「如果你妹妹有遺囑呢？」卻不時跳出來，讓他輾轉不安。劉萍不斷給他打氣，說不可能有遺囑，如果有當時就告訴你了，支到三天之後，肯定是利用這三天想辦法。

接到凌方儀的通知，他又多了一層疑慮。按照他的想法，凌方儀應該在公司答覆他，怎麼弄到家裏來了？劉萍分析說老爺子和老太太是具體當事人，兒子只能是代理人，所以答覆當然要當着老爺子和老太太的面。他想想似乎也有理。

董老爺子坐在客廳里，神色憔悴。這幾天兒子嚷着分割女兒遺產，每說一次，他的心就如被剜割一次。

顧海軍的助手進門先把攝像機架起，然後檢查電視機插口，見可以兼容，移了把椅子擱置筆記本電腦。

董玉浩看着這陣勢，心裏有些發毛。

凌方儀簡單問候了董老爺子和董老太太，說：「伯父，伯母，這位是三心律師事務所的顧海軍主任，也是我們天訊的常年法律顧問。今天，我陪他來公佈藍總和夫人董玉潔的遺囑。顧主任本來準備等小凱回來公佈，但小凱的舅舅希望早點，為了讓大家心裏踏實，也為了不影響公司的生產經營，在我的請求下，顧主任破例前來。」

聽說有遺囑，劉萍臉一下子變成土色，慌亂地看了丈夫一眼。

董玉浩也預感不妙，強作鎮靜地說：「如果你們造假我可告你們。」

董老爺子聽說女兒女婿有遺囑，倒是舒了一口氣，喃喃地說：「好，這樣好。」

顧海軍微微前傾，神情莊重地看着兩位老人：「伯父伯母，首先對藍總及夫人的不幸遇難表示痛惜，還請二老節哀順便，保重身體。今天，我帶來了藍總和夫人留下的遺囑，是一段視頻資料。請你們看仔細。」

這時，助手已經把筆記本電腦調試好，向顧海軍點點頭。

顧海軍轉向董玉浩：「董先生，可以開始嗎？」

董玉浩心情複雜地點點頭。

一會兒，熒屏上出現了三心律師事務所接待室的畫面。

畫面里有藍其川、董玉潔、凌方儀和顧海軍四個人，他們面前放着幾份文件，像是在商量什麼事，場面很輕鬆。

顧海軍翻著面前的文件：「藍總，你這公司、這家產夠幾代人的了，你兒子有你這老爸，什麼都不用愁了。」

藍其川說：「可這臭小子還生在福中不知福。」

顧海軍在面前文件上劃了幾道橫線：「公司打算什麼時候交給兒子？公司可不像家產留給兒子就行了，有交接過程啊。」

藍其川無奈地嘆了口氣：「這臭小子在北京撞南牆呢，只有等撞不動了才能回來。不管什麼時候回來，反正就這一個犟兒子，家產也好，公司也好，只能是全部留給他，眼睛一閉，由他折騰了。」

顧海軍又看看董玉潔：「藍夫人，你呢？家產、公司財產也有你的一半，與藍總保持一致？」

董玉潔說：「那是當然。」

顧海軍神情嚴肅起來：「就是說家產、公司財產全部留給兒子是你們的真實意思？」

藍其川似乎不解地怔了一下：「當然了。顧主任，你今天怎麼了？」

董玉潔臉上也露出困惑的表情：「我們就一個兒子，自然全部留給他了。」

顧海軍慨然一笑：「作為你們的常年法律顧問，我有義務了解你們的真實想法。」

凌方儀插嘴說：「小凱是個好孩子，一定不會辜負你們的。」

藍其川鼻子哼了一聲：「但願吧。」

董玉潔笑盈盈看了藍其川一眼：「我兒子准比他老爸強。」

畫面出現波浪紋，視頻結束了。

董玉浩跳了起來：「我沒看清楚，再放一遍。」

顧海軍的助手又放了一遍。

董玉浩臉上露出不甘和絕望的神情：「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張池心裏明白了幾分，這很可能是凌方儀串通顧海軍，在藍其川和董玉潔不知情的情況下錄製的。他一直想不通，凌方儀對藍其川何以如此肝膽相照。在部隊時，倆人如兄弟般不足為奇，奇的是凌方儀轉業時，不顧已經在錦江安家，不顧妻子是錦江人，執意回了家鄉張家港，可藍其川一個電話，打上背包就又回來了，幫着藍其川創業，那時的藍其川萬里長徵才邁第一步，前途未卜。

顧海軍說：「二老，張總，凌總，作為藍總的法律顧問，我已完成了我的使命。按照我國法律規定，如果沒有其他證據證明藍總夫妻還立有其他遺囑，這段視頻可以做為他們最後的遺囑。各位還有什麼異議？」

董老爺子立即表態：「沒異議。」

顧海軍轉向董老太太：「伯母，你呢？」

董老太太看了看兒子那張發青的臉，有些不太情願地說：「就這樣吧。」

顧海軍說：「那好，我這裏有份法律文件，請二老簽字。」

董玉浩搶過去先看了一遍，然後才遞給董老爺子。他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這段視頻到哪裏都不可能說是假的，就算是截取的某一段，自己也不可能拿出有效證據推翻它。

離開江濱小區，顧海軍拍拍凌方儀的肩膀：「還是你有遠見。藍總地下有知，不知要怎樣感謝你呢。」

這段視頻是兩年前留下來的。

兩年前，凌方儀到三心律師事務所送顧問費，碰上顧海軍接待客戶，他與顧海軍算是老朋友了，也不客氣，就在旁邊聽了一會兒。

大概情況是一個做建材生意的老闆突然車禍死了，留下2億財產。由於沒有遺囑，按照《繼承法》，財產由妻子、兩個兒子和父母平分，他父母表示放棄繼承。事情已經過去快一年，那父母在其他子女的攛縱下反悔了，要求重新繼承。顧海軍接待的就是那個老闆的妻子。

送走客戶，顧海軍說好久沒在一起聊聊了，中午一起吃個飯吧。吃飯的時候，凌方儀對顧海軍剛剛接手的案子表現出超乎尋常的關心。顧海軍是個聰明人，很快猜到凌方儀是擔心藍其川以後也會碰上此類麻煩。凌方儀問顧海軍有什麼辦法，顧海軍哈哈一笑，說這還不容易，立個遺囑就行了。凌方儀說，自己提不妥，讓顧海軍想想辦法。

顧海軍認真想了想，作為外人沒有由頭還真不大好提。律師自有律師的辦法，吃飯結束時說，你把藍總夫妻倆約過來，用聊天的方式讓他們把意思表達出來，我會客室有攝像頭，先留個視頻。以後如果正式立遺囑這個視頻就沒有什麼用處，萬一發生不測，在沒有遺囑的情況下，這個視頻也能作為當事人真實意思的表示被法官採信。

張池弄清了來龍去脈，心裏泛起一陣莫名的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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