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張池翻手是雲

張池很想知道李廣森釣魚的結果，幾次拿起電話，想想又放下。

晚上，他正心緒不寧地看電視，劉智來了。

劉智是地稅局稅政科的科長，他在工商局時認識的。他知道劉智是想把親戚的女兒、一個剛從南郵畢業的大學生塞進天訊，正想推諉，社保局稽查大隊來公司檢查的一幕在腦子裏閃過，何不讓劉智也來一出，既讓劉智欠一個人情，又強化了自己在公司的舉足輕重。

倆人先扯了一會兒錦江的新聞。

這一周錦江最大的新聞是染化公司總經理趙航跳樓。

趙航原是輕化工業局的一個辦事員，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搞了個門市部，對內是輕化工業局的科室，對外是經營部。經營幾年後，正式轉型為公司。這人頭腦很活，深知要想發展，離不開方方面面的綠燈，而要想綠燈常亮，光靠關係不行，還要有共同利益。於是憑着曾經在輕化工業局的基礎，一步步向上層滲透，不到10年，銷售收入達到10億，各種桂冠也一頂頂戴在頭上。

光環多了就容易忘乎所以，趙航在與上層握手言歡的時候，忽略了同行的感受，一些同行表面說着趙哥多多關照，心裏卻恨著，幾家被他擠出圈的更是恨不能咬他一口。

忘乎所以也就罷了，趙航還利令智昏。進入新世紀后，他不滿足於每年10億的銷售收入，想向多少多少強進軍，為把場面做大，在錦江名氣最大的溫田夜總會包了一層，專門用來接待不便公開場合露面的貴人。說好每年500萬。前4年他都準時劃款，可到了2006年，一些圍着他轉的朋友說，溫田夜總會火起來他功不可沒，他想想也是，拿出老大的派頭要求對方免單一年。對方顧慮他強大的關係網也就答應了。他千不該萬不該的是，想甩了在溫田夜總會結識的情人，自己花錢擺平覺得掉價，讓溫田夜總會擺平。

張池說：「趙航倒有點血性。」

劉智神秘地搖搖頭：「還有另一個版本。」

張池知道所謂另一個版本就是社會對其死因的質疑。

劉智卻深信不疑：「這幾天不少人說，有日子睡不着覺的人現在都睡著了。這一跳保護了不少人啊。」

張池和劉智又扯了一陣錦江商場的糗事，才說到他親戚進天訊的事上：「我已經做了些工作，進沒問題，但要想安排到科室，還需要利用利用稅務局的牌子。」

劉智笑起來：「好辦。」

劉智自然熟悉此道。第二天就找了單位一個鐵哥們，一天下來找了天訊一堆問題。藍凱能聽懂的只有二條，一條是未按時實現銷售，影響了當期稅收，調整后應繳增值稅328萬。一條是銅屑銷售漏稅，罰款100萬。

藍凱懵了，急忙把張池拉到一邊：「問題怎麼會這麼嚴重？」

張池兩手一攤：「這種問題家家都有，只是查到誰誰倒霉而已。」

藍凱問：「那，現在怎麼辦？」

張池作出一副頭疼的樣子：「棘手啊。稅務稽查是件嚴肅的事，查出來就要處理。所以人家企業都是把工作做在前面，讓稅務稽查不來。」

藍凱茫然地站在那兒，臉色發白。他既不知道稅務稽查是對稅收申報出現異常的企業進行的一種核查，也不知道眼下該如何與稅務人員交流。在北京時，凱信公司是定額稅，都是劉嘉維辦理，他從沒操過心。

張池裝模作樣思考半天：「我做做工作吧，看能不能把天訊從稽查名單中劃去。」

從名單上劃去就等於不在稽查之例，當然也就不會有處理，可稅務機關不是很嚴肅嗎？藍凱不敢相信地看着張池。

張池嘆了口氣：「死馬當活馬醫，試試吧。」

張池煞有介事把劉智倆人請進自己辦公室。

藍凱手插在褲兜里，坐立不安地在辦公室、走廊間踱著。

一個小時后，張池把楊柳叫進去，又過了半個小時，張池出來向藍凱點點頭。

藍凱長長舒了一口氣，既感激又困惑。

終於等到李廣森的電話，張池迫不及待趕到樓外樓206包廂。

聽完李廣森運作錢峰的過程，張池嘆服道：「好手段。」

李廣森嘴角歪歪：「就沒有擺不平的事。說說你那邊。」

張池說：「分廠備貨積壓的資金大約增加了4000多萬，賬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我估計年前能收回的貨款不會超過3000萬，如果楊柳明動暗不動，估計能到賬2000萬就不錯了，這點錢最多也就對付6成。你是年前要賬還是年後？」

李廣森臉上露出壞笑：「這要看你的審計報告什麼時候出來。只要審計報告到手，就可以趕最熱鬧的時候上門了。」

「至少要20天。」一周前，張池讓楊柳委託鼎信會計師事務所對秦湖基地進行工程審計，雖然就是走個形式，但這形式也要說得過去，要有個合理的工作期限。

「那我先放出二建資金緊張的風？」李廣森眼珠轉了一下。

張池點點頭，壓低聲音說：「還有一件要事，趕緊把陳茵的口堵上。這些日子，我塞了一堆材料給藍凱，時刻注意着他的動靜，但就怕百密一疏啊。」

「好，辦她！」李廣森端起酒杯乾了。

倆人又喝了幾個來回，張池問：「轉讓價格你怎麼考慮？要靠譜才行。」

「我估算了一下，地價、前期費用、各種稅費、建築成本再加上一些輔助設施費用，至少在3億以上。對藍凱報2.4億，急賣沒好價，估計差不多，這樣你我所得不相上下。當然，可能會有些變動。但調就這個調了。」

「怎麼操作？還是在合同上做文章？」

「這你就不要操心了，到時候把公章給我就行了。藍凱這小子，你能掌控嗎？」

「跳不出我的手心。」張池把握十足地一笑。

「我想會會他。」李廣森兩眼冒出邪光。

張池搖搖頭。他怕藍凱見到李廣森會警覺起來，是利是弊沒細想，但覺得最好不要節外生枝。

這時，包廂門突然被推開，兩人不約而同嚇了一跳。

推門人立即意識到自己走錯包廂，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但就在帶上門的瞬間，看到了張池：「哎，張池？」

張池在門被推開的瞬間就看清是陳一平，他不想在這種場合跟陳一平見面，見陳一平一邊道歉一邊帶門，就裝作沒看到，臉還本能地向里轉了轉，誰知還是被陳一平看到了。他裝出驚喜的樣子，上前拉住陳一平的手：「這麼巧，來喝一杯。」

陳一平臉紅紅的：「改天吧。我在陪省委黨校的同學，他來錦江開會，順便看看我，就在你們隔壁。」

張池笑道：「是不是女同學？」

陳一平給了張池一拳：「去你的，我哪有你的好形勢。」

張池說：「那我就不強求了，改天聚。」

陳一平走後，張池說：「老戰友，現在是反貪局局長。」

李廣森看着天花板幽幽地說：「出門在外，一靠同學，二靠老鄉，三靠戰友。不過，出賣也是被這些人出賣。」

張池鬱悶地笑了笑。知道李廣森深淺后，他與李廣森的交往變得隱蔽起來。現在，就更不想讓人看到他與李廣森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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