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要債升級

藍凱的車離公司還有500米就走不動了，被攔在一溜車後面，狀況比他想像的還要糟。

這是市區一條主幹道，原叫錦中路，1949年解放軍從這條路上進城，改名解放路。現在雖然過了上班高峰，但對這條路來說，全天都是高峰。

20分鐘前，300多名民工一下子擁到天訊門口，毫無徵兆地佔據了半幅路面，人、車一下子被擠壓到另半幅路面，瞬間出現了人車搶行的局面，幾分鐘后，搶行的汽車相互頂死了，只有電動車、自行車還能在縫隙中穿行，但兩個方向都搶著穿，很快又把原有的一點縫隙堵上。後來車輛不知道前面情況，張望猶豫之際，被再後來車輛堵住，想調頭也不能，就這樣越堵越多，只有少數反應快的看看情況不對，沒到跟前就調頭走了。

藍凱丟下車，在人群中穿行。

越靠近公司，人員越密集，藍凱走着走着就只能側身向前擠了。

離公司100多米時，藍凱看到了十幾條橫幅。那白布黑字就像是為亡靈招魂的幡，在陰鬱的天空中飄蕩著，讓人感到凄惶。

再向前走，藍凱看清了橫幅上的字。

「天訊快還錢，我們要吃飯。」

「還我8800萬，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欠債不還，別想生產！」

「藍凱，還錢！」

……

藍凱感到十幾條橫幅重重疊疊成山，傾斜著壓過來，不由按住了胸口。

擠到公司門口，只見三十多人手拉手攔在天訊大門前，不讓人出也不讓人進。門前停著二輛到天訊送銅材的大貨車，兩個駕駛員一邊抽煙，一邊漠然注視着。

張池和蔣彥在勸說堵門的民工。

鍾怒帶着幾個人試圖拉開個缺口讓貨車進來，幾個情緒激烈的民工竟然揮起了拳頭，幸虧幾個人閃的快，才沒有被打到。

電視台的記者也來了，手拿話筒的女記者隨機採訪，扛着攝像機的男記者跟着跑前跑后抓拍鏡頭。

藍凱想平靜一下自己，可心裏慌成一團，根本平靜不下來。不知所措中打了羅正的電話：「羅伯伯，公司……公司出事了。」

羅正聽出藍凱聲音發顫：「別急，慢慢說。」

藍凱結結巴巴地說：「二建……二建好多人堵在公司大門口要工程款，已經阻斷了交通。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羅正立即知道是什麼局面了，略想一下說：「你不要慌，這種時候一定要冷靜。我先讓附近派出所去維持一下，關鍵是你要儘快想辦法解決欠款。」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一輛警車到了，下來10多個警察。一個被大家稱為於所長的中年警察邊擠邊氣場十足地喊：「讓開，讓開，影響社會治安是違法行為。」

大門口的三十多個民工，見警察來了，氣勢一下子弱了，不自覺間把大門讓了出來。

於所長顯然有着處理此類事件的經驗，往大門中間一站：「大家聽着，天訊與二建的經濟糾紛，是二家企業的事，應該由兩家企業老闆協商解決，你們沒有權力堵天訊的大門，更沒有權力阻礙交通。」

一個民工喊：「我們不發工資，就是因為天訊欠錢。」

又一個民工跟着喊：「欠我們老闆的錢，就是欠我們的錢。」

民工們開始起鬨：「他媽的，不還錢，給他砸了。」

李良棟站在人群中，向一個工頭模樣的人使了個眼色。

工頭模樣的人跟周圍幾個民工小聲嘀咕了一下，向於所長圍過來。象是要圍住於所長申訴，其實是想再次把大門堵住。

於所長不慌不忙地喝道：「都給我站住，你們想防礙警察執行公務嗎？」見民工們都站住，緩和一下語氣說：「我們是法制社會，干任何事情都要遵紀守法。兩家企業如果協商不成，可以訴諸法院，由法院裁決，法院裁決天訊還款，天訊如不執行，還有法院的強制執行，決不能堵門攔路影響交通。請大家保持理智，不要做害人害已的事。」說最後一句話時，已走到那個工頭模樣的人旁邊，拍拍那人的肩，那人立即縮進了人群。

在警察的疏導下，幾百人慢慢疏散到馬路兩邊，但沒有人離開。

又過了半個小時，路上車輛緩慢啟動，交通逐漸順暢起來。

藍凱狼狽地把車開進公司。剛下車，女記者就跟過來：「請問你是天訊的藍總嗎？」

藍凱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面無表情向辦公樓走。

女記者看了旁邊的男記者一眼，男記者點了一下頭，女記者跟上藍凱：「藍總，我們是電視台社會新聞頻道的，佔用你一點時間行嗎……藍總，發生這樣的事，你們是不是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藍總，你們公司是不是發生重大困難……藍總，堵大門的農民工說他們已經三個月未拿到工資了……」

藍凱加快腳步。

女記者向男記者使了個眼色，男記者立即跑到藍凱前面，攝像機對準了藍凱。

藍凱急走幾步想繞開男記者，男記者動作更快，迅速向前跑了數步，轉過身，攝像機還是對着他。

女記者對着話筒快速說道：「各位觀眾，我現在的位置是天訊公司的辦公樓，旁邊就是天訊公司新上任的董事長兼總經理藍凱，這次堵門事件，據說是因為天訊公司拖欠二建工程款引起的，現在本台就大家關心的幾個問題採訪藍總。藍總，請問你們打算怎麼處理與二建的糾紛？」話筒伸到了藍凱嘴邊。

蔣彥發現了藍凱的窘狀，急忙跑過來：「記者同志，我們藍總請你們到會議室。」

女記者一愣：「他不是藍總？」

趁著蔣彥和記者說話，藍凱直奔自己辦公室，從裏面反鎖上。

他失魂落魄仰卧進沙發，大腦既像所有腦細胞瞬間消失，空蕩蕩的，又像所有腦細胞擠成一團，紛亂無序。

有人敲門，很輕。

他沒有動，不想見任何人。

馬路上嘈雜聲不時傳到辦公室，他堵住了耳朵。此刻，如果能像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他會毫不猶豫地埋進去，任外面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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