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晚宴(六)

第35章 晚宴(六)

盧太守連連搖頭道:「簡直胡鬧,有辱斯文,誰是高長卿?」

高清遠暗喜,立即答道:「回盧大人,高長卿剛剛下樓如廁去了,尚未迴轉。」

宇文智及那貨聞言嘎嘎地笑道:「估計真是悶酒喝多了,憋得慌,所以上茅廁解決一下,由此可見此詩還是挺寫實的,本公子覺得挺好,妙極!妙極!」

四周又是一陣鬨笑聲,這次就連公孫盈袖都禁不住掩嘴低笑,宇文智及這貨見狀得意之極,咱雖然不會寫詩,但能逗佳人一笑也是種本事不是?

高開山尷尬得想找條地縫鑽下去,這個臭小子就會整事,這下連累老子也跟着出醜了,回家后少不了一頓打。

然而偏偏就在此時,高不凡如廁回來了,前腳剛踏上樓板便覺得氣氛不對勁,因為所有人的目光幾乎一下子全部聚焦到他身上。

高不凡心裏咯噔一下,什麼情況?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褲子,並沒有尿濕,又瞄了瞄鞋底,並沒有踩到屎,幹嘛都哪種眼神看着我?

長孫無垢看到高不凡的表情和動作便禁不住想笑,不過她家教嚴,拚命忍住沒有笑出聲,那張俏臉憋得通紅,至於旁邊的公孫盈袖早就掩住嘴兒笑得香肩亂抖。

盧太守也差點憋不住,勉力板起老臉來輕咳一聲問道:「你就是高長卿?」

高不凡拱手作了個揖道:「晚輩正是高長卿。」

「你且過來!」盧太守冷哼一聲道。

高不凡上輩子可是接受過國家最高領導人檢閱的,盧太守放到後世充其量就是個市長,那氣場自然嚇不到他,於是從容自若地走了過去,不卑不亢地道:「不知盧大人有何賜教?」

盧太守眼底閃過一絲訝然,這小子可以哈,至少膽兒挺肥的,在本官面前竟然如此淡定,若換了個人只怕已經語無論次了,冷哼一聲吟道:「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一雙。舉頭喝悶酒,低頭憋得慌。此詩可是你的傑作?」

高不凡暗皺了皺劍眉,往遠處的長孫無忌等人望去,當見到高清遠那小子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登時便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搖頭道:「回大人,此詩的確是晚輩所作,不過估計是旁人聽錯了。」

盧太守愕了一下,皺眉道:「什麼意思?你的族弟高清遠還能冤枉你不成?」

高不凡微笑道:「倒不是冤枉,只是晚輩那族弟患有耳疾,估計是聽錯了。」說完不疾不徐地吟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噗……

高清遠差點噴出一口老血,長孫晟一口老酒噴了出來,周縣令手一抖,直接把墨硯給打翻了。

長孫無垢的小嘴更是張成了「O」形,而高世雄兄弟二人的嘴同樣張成了「O」形,不過區別就在於能塞得進自己的拳頭。

這一刻,幾所乎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只有公孫盈袖饒有興趣地審視着眼前這位眉目英挺的少年,真有意思,只是隨口改了改,一首難得大雅的打油詩竟然瞬間化腐朽為神奇,變成一首朗朗上口的傳世佳作。

盧太守呆了足足數秒才回過神來,他知道高不凡在狡辯,可是人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作出一首詩來搪塞,可見此子頗有急智,更難得的是這首詩雖然聽起來很直白顯淺,可是越品就越有味道,頗有點返樸歸真的味兒,讀起來朗朗上口,畫面感強烈,躍然紙上,這分明就是一首傳世佳作啊!

可不是,李白這首《靜夜思》傳誦了一千幾百年了,直到後世的中國也是婦嬬皆知,這不是傳世之作又是什麼?

盧太守越想越激動,早就把打油詩的事拋諸腦後了,指著周縣令急道:「快,快快記下來,長卿小友,你這首詩用何詩題?」

高不凡有點受寵若驚,答道:「靜夜思!」

盧太守擊掌道:「好,此詩題取得好,就叫靜夜思,周大人快記錄下來,此詩乃今晚暫時最佳。」

周縣令連忙撿起打翻的墨硯,重新磨墨鋪開宣紙鄭重地記錄下來。

高清遠聽聞盧太守把高不凡的詩評為今晚暫時最佳,瞬時面如土色,這意味着他已經無緣今晚的魁首,除非他再作出一首比《靜夜思》還要好的詩。

「不可能,高長卿根本不會作詩,肯定是剽竊別人的。」高清遠的心態顯然有點崩了,本打算讓高不凡出個大丑的,沒想到反而讓他大出了風頭。

長孫無忌這時也看不過眼了,皺眉道:「清遠兄既然說長卿這首詩是剽竊的,那便請你說出剽竊自何處?若是信口雌黃,非君子所謂也!」

高清遠瞬間無言以對,這首《靜夜思》是唐朝詩人李白作的,如今還沒出生呢,他知道個鬼,只能吃吃地強辯道:「反正此詩要不是剽竊的,也是請人宿構的,高長卿根本不會作詩,這可是他自己親口承認的,君賢你當時也在場,你給我作證!」

高君賢皺眉道:「清遠,快點坐下,不要胡攪蠻纏,那樣太失禮了。」

高清遠顯然豁出去了,因為現在只有證明高不凡確實不會作詩,他才不會被大家當成小丑一樣取笑,所以高聲道:「盧大人,高長卿的確不會作詩,這是他自己承認的,晚輩也不相信他會作詩,除非他再作出一首佳來,否則他就是作弊!」

高不凡不由暗怒,本來看在族親的份上,他還打算給對方留點面子的,既然如此不識抬舉,那自己也不客氣了,淡淡道:「沒錯,我是說過不會作詩,但那只是謙虛的說辭,沒想到清遠兄竟然當真的,你如此胡攪蠻纏,實在是有辱斯文,也罷,不就是吟月詩罷了,在下如個廁的功夫就有了。」

盧太守笑斥道:「小子口氣倒是挺大的,速速吟來。」

高不凡微笑道:「好詩自必要以好酒相配,還請盧大人賜美酒一杯。」

「賜酒!」盧太守命人給高不凡端來一杯灑,冷哼道:「喝了本官的美酒若作不出好詩來,便直接打將出去。」

高不凡端著酒杯踱了兩步,又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明月,擺足了架勢,這才徐徐吟道:「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高不凡的聲音抑揚頓挫,這首句一出,在座所有人都瞬間坐直了,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高不凡這兩句開篇,即便是不懂詩的人也瞬覺不凡。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高不凡吟出了第二句,同樣讓人眼前一亮。

緊接着第三第四句:「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

此刻,但凡懂詩的人都被震撼到了,特別是盧太守,已經如痴如醉,頜下三縷長須差點沒被他給捋禿掉。

「白兔搗葯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高不凡手持酒杯,一邊踱著步,聲調突然提高了許。

這兩句一出,在場不少人都激動得站了起來,那表情就好像見到鬼一般,盧太守手一抖,幾根鬍子直接被他拈斷了!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公孫盈袖嘆了口氣喃喃地道:「只此一句,今晚的魁首定矣!」

長孫無垢輕抿著小嘴,默默地注目著正手端酒杯,身披月色踱步而行的英挺少年,一時間竟有點難以自己!

此時高不凡卻突然停了下來,劍眉緊蹙,遲遲沒有繼續往下吟,長孫無垢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卡住了嗎?

本來已經面如死灰的高清遠不由生出一絲希望來,暗捏起拳頭,默念:「老天保佑,但願高長卿沒有靈感,最後寫了一首缺尾殘詩!」

在場當中最緊張的反而是盧太守,這位確實是位真正愛詩之人,如此一首絕世佳作最後如果有頭無尾,變成一首殘詩,那真的太可惜,太令人痛心疾首了。

高不凡本來還想繼續裝裝的,發現盧太守死死地盯着了,那架勢彷彿他如果再不開口,對方便會上前扒他的嘴一般,連忙一口氣吟完道:「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里!」

——呼!

盧太守長出一口氣,竟然拍著胸口爆粗道:「臭小子,想憋死本官,你大爺的!」說完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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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揚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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