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春素
「兵分兩路，讓周鎮長去和楊錫橋交涉，送點好處過去，把我們這個保安民團升級到他的暫編12師下屬的游擊隊，應該問題不大。」王靜齋道
「但忠救軍這裏，只怕要你跑一趟過去，忠救軍的總部在安徽廣德那一帶，路途不大好走，而且沿途情況複雜，日本人偽軍土匪都有……」
「先生，你不去嘛？」
「我？我肯定不能去啊。你這樣的讀書人，身家清白，忠救軍總部最喜歡的就是你這種抗日義士了。」
祝為民想想也對，忠救軍是隸屬於軍統的特務武裝，王靜齋當年就差點被抓走，顯然他的身份在特務機關那裏是掛了號的。
讓他去等於是羊入虎口，思來想去，還真只有自己最適合。
但這路上……
王靜齋知道他的想法，：「路上確實艱險，但是你也不要擔心，我讓老馮陪着，你們兩人搭個伴，也好相互照應。然後，我會讓我們的交通員一路護送。」
「交通員？」
「是的。事到如今，也沒有必要瞞着你。我是新四軍的，也是黨員。組織派我下來就是做敵後工作的。」
「而在敵後區域，我黨也有自己的勢力範圍和交通路線，雖然條件比較艱苦，但安全是大致可以保證的。」
「好！我去！」祝為民咬牙答應。
吳仙鶴守望隊的誘惑太大了。
如果吸收進來，自己的勢力就能大一圈，別說土匪，對上張金昆都不怕。
何況，王靜齋答應過他，只要實力到了，那麼在機會合適的時候就會帶着他們去打偽軍打東洋人。
「我什麼時候動身？」
「還得等等。」王靜齋苦笑
「為啥？」
「你去要編製就這麼空着手去？讓忠救軍的長官怎麼看你？會不會做事啊？」
「啊？我，我是為了抗日啊！我自己有人有槍，只要他們給個番號而已！至於軍餉……我也不指望……」祝為民頗為生氣。
「這是你想當然了。要是忠救軍的『長官』真的一心為了抗日，那麼我黨的隊伍還能在群眾中有那麼好的聲望？」王靜齋說着笑了起來，似乎覺得這個學生實在是有點朽木不可雕也。
祝為民老臉一紅，這方面他確實沒想到……
「這次要編製的行動也得到了上級的支持，並且撥給了經費，還提供了情報方面的信息，現在已經派人去上海採購『禮物』了。但那個東西是進口貨，什麼時候能買到就不好說了……」
「什麼東西啊？」祝為民好奇。
在他看來，用來送禮打通關節的無非就是手錶鋼筆金戒指之類的，體積小价值高，而且不少還是洋貨。
浦西雖然被日本佔領，但租界還在，各種新鮮洋貨都能在其中流通，鋼筆手錶之類的應該不難買到。
「荷爾蒙針，雄性荷爾蒙針……」王靜齋臉色很難看「這群王八蛋，國難當頭還想着這種事情！真是無恥之尤！」
「這，這是什麼？」
「還記得好多年前，《晶報》上的那篇《聖殿傳》么？」王靜齋嘴角帶着譏誚「就是說康聖人悄悄找德國大夫打青春素針劑的？最後鬧出軒然大波，『康聖人』氣得要上法庭控告。」
「哎，哎，有點印象……」
《晶報》是滬上著名小報，以無孔不入特別敢寫而出名。
《聖殿記》是個異常刁毒的標題，聖自然是揶揄康聖人，殿也可以指代后臀。
而青春素就是雄性荷爾蒙針劑，當時滬上有股歪風，說男性打了這類針后可以青春常駐，一時引得達官貴人趨之若鶩。
但實際上，打這玩意的目的就是為了壯陽……
康聖人年紀七老八十家裏妻妾十多房，自然是力不從心，去打針倒也正常。
但被小報爆出來后，頓時成了他老弱無能的證據，這讓老頭子的尊嚴受到極大侮辱。
也就是藉著這個案子，雄性荷爾蒙針劑的實際作用才廣為人知。
「他們，他們……」祝為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都，都這種時候了，東洋人在我們的地皮上橫衝直撞，這些人，竟然竟然還在？！！」
他說不下去了，祝為民的年紀在鄉間已經算大了。
他同齡人的孩子都已經會在爹媽下地幹活時，幫着照顧弟弟妹妹，順便干點輕的農活。
祝為民不是沒想過討娘子，原本作為一個教書先生，雖然錢不多但地位頗高，但那時他整天住在學校里，吃喝不愁，閑暇無事就去鎮上聽聽書，看看戲，日子過得逍遙自在，總覺得不急在一時。
八一三后他一怒之下離開學校回到鎮上，倒是有了成家的念頭，可一想到自己連正經生意都沒，也就不好意思去禍害人家姑娘，畢竟這個時代，女方嫁過來后就指望自己倌人賺錢養家。
當上保安三中隊長后，更是忙得團團轉，那點花露水心思也就全然拋到腦後，整天想的是怎麼操練隊伍，怎麼「保境安民」。
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和鄉親們在日寇的奴役下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好好的種田人只能放下鋤頭捏槍杆子。
而那些號稱肩負救國使命的軍事領導人卻能腐化墮落到這種程度。
「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做事！！」祝為民憤怒了。
王靜齋不說刷，只是坐在一旁靜靜的看着自己的學生。
「先生，我，我實在……」片刻后，祝為民覺得情況不對，見自己老師並沒有參與討伐的意思，便訕訕然的住嘴。
「正常，你發火是正常。要是一點火氣都沒，那我才不放心呢。」王靜齋上前拍拍他肩膀「坐下說話」
「為民啊，我知道你心裏恨，我心裏也恨。但光恨是沒用的。」
「但這種恨是好的情緒，我們要記住眼下的憤怒，這是促進我們前進的動力。」
「他們歸他們，我們歸我們！眼下我們就要團結起來，帶領鄉親們在這個殘酷的環境下生存下去，保存自己然後才能消滅敵人！」
「東洋人現在活奔亂跳，早晚會被我們趕到東海里去喂帶魚的。然後我們才能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這些蛀蟲這些官僚這些害人精的賬，都記着，到時候算總賬。」
「總有一天，要讓他們為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剷除他們，鄉親們才能過上好日子。」
「但這是非常長遠的規劃了，眼下我們只能低頭，忍氣吞聲，從他們手裏挖點東西過來，保證我們能活下去……」
「我知道你心裏氣，但，這沒辦法。輕重緩急要分清！」
「嗯……」祝為民從鼻子裏擠出一股氣來，他當然知道王靜齋說的在理，但理解是一回事，真要讓他去向這些人低三下四的求個編號，還得拱手奉上從租界裏用重金買來的「青春素」，他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