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給家裏打個電話(2)
唐妺此刻還不太想回去,乾脆漫無目的在街上閑逛。
兜裏手機響了一聲,拿出來一看,是宋初的消息,詢問她吃飯了沒。
現在才中午12點多,她和孟詩然吃的算早的了。
不過她也沒有回復,而是將手機又裝回了兜里。
不一會兒手機又響起:「記得吃藥。」
感冒癥狀一般能持續個七天左右,今天是第三天,醫生開給她的葯,她也沒有吃完。
那種玩意兒誰主動吃誰就是傻,反正她是能少吃一頓就少吃一頓。
唐妺依舊無視。
現在天氣轉涼,大中午的在街上逛,也不會覺得熱,反而渾身暖呼呼的。
走累了,見前方有個奶咖,她進去點了杯珍珠奶茶,坐在窗邊一邊嚼著珍珠,一邊看着路邊的車來車往,心裏卻思緒翻湧。
就在今天,看到樂樂的那身穿着,唐妺腦海中第一個想起的是曾經的過往。
是原主曾經的過往。
那是一棟窄小的二層平房,一樓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一個客廳一個主卧,二樓則是兩個房間以及小半晾衣服的天台。
這樣的條件在一幾年,在小地方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二老也都在上班,平時生活的勤儉,倒也有個兩三萬的存款。
這筆錢被用來當做姐弟二人的學費以及應急用,所以一直都存在銀行沒有拿出來。
後來原主父親唐國慶上班途中被一輛醉酒駕駛的貨車撞倒,命在旦夕,要救活這個人,需要五十萬往上的醫療費用。
可貨車司機逃逸,家裏頂天了拿出三萬來,根本就無力負擔。
好在後來逃逸司機被抓,這筆錢終於有了着落,但經這一遭,家裏頓時雪上加霜。
唐父養傷,唐母只能一個人賺錢養家。
姐弟二人的學費成了問題。
恰逢唐妺高三畢業,兒子唐朝也要就讀高一。
所以夫妻二人決定讓唐妺停學,合力送唐朝高三畢業。
若是到時候能有餘錢,就讓他繼續讀大學,若是沒有,就和唐妺一樣讀完高中。
其實這已經是非常公平的做法了,和重男輕女並無關係,手心手背都是肉,兩個孩子的學習成績也都名列前茅。
但家裏實在沒錢,只能保證一碗水端平。
但原主不願意,反而跑了出去,再回來之後就和家裏大吵了一架。
那幾天家裏的關係很僵,還是唐朝放假回來知道後站出來說自己輟學,讓唐妺繼續讀,這才將事情定下來。
但之後,唐妺與家裏的關係很僵,除了對唐朝稍微好點兒臉色外,對家裏的兩個老人完全是不假辭色。
但每學期的學費卻不忘找兩人要。
回想完這一段,唐妺心情有些複雜,還有些隱怒。
這就是女主嗎?
維護自己的權益,她也不說什麼,但一邊拿着家裏的血汗錢,一邊不好好讀書,也不和家裏聯繫,這就讓她覺得很噁心了。
更讓唐妺心驚的是,她以前也能記起這些記憶,但都彷彿被刷了一層濾鏡……以女主的觀點來看待事情。
如今她對於這段記憶的清晰度彷彿是親身經歷過一般,又或者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清楚完整的見證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那對夫妻……
想了想,唐妺拿出手機翻出唐母的號碼,腦海中有一道聲音一直催促着她按下撥通鍵。
唐妺想了想還是沒有打過去,而是打開網上銀行,打了兩萬塊錢到唐母的賬戶。
如今唐父因為當初車禍的緣故,身體一直沒好起來,這幾年,都是唐母一個人養活整個家。
她也不敢一次性轉多了,怕他們會多想,兩萬塊錢倒是也好解釋來路。
遠在瀘縣的一家飯店裏,唐母此刻正忙着洗碗,飯店裏最後一大桌客人剛走,她得將這一桌子的碗洗乾淨才能下班。
聽到手機響動,她也沒有去管,除了唐朝沒有人給她打電話,更何況這也不是電話鈴聲,估計又是什麼垃圾軟件發來的推送通知。
洗乾淨碗,她又麻利的將自己身上的工作服換下,從自己的更衣櫃里取出滿滿一方便袋東西。
透過透明的膠袋,能看到裏面有紅紅白白的東西,這些都是飯桌客人吃不完的點心和菜,她不忙的時候會跟着去收碗碟,見到上面基本沒動過的菜和點心,都會用袋子裝起來拿回去兩口子一起吃。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拿了東西,她就離開了飯店,騎着自行車往家裏趕。
家裏唐國慶則已經燜好了米飯,正坐在門前曬太陽。
當年的病痛終歸是給這個男人留下了創傷,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了一道可怖的傷痕。
唐妺和唐朝長相都隨父親,都長著一雙惑人的桃花眼。
唐國慶的容貌也是那種溫潤君子的類型,只是如今被那道長達五厘米的深疤給破壞了美感。
四十多歲的男人,臉上皺紋多了,給那張俊臉也添了幾分滄桑。
更是因為身體機能的損毀,如今頭上已經白髮叢生。
見到妻子回來,他嘴角浮現起一絲笑容,慢悠悠地從躺椅上站起來,要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東西。
唐母見此快步走過來,伸手扶着他,還不忘抱怨:「你說你,身體不好就老老實實躺着,動什麼動!」
當年的手術雖然救回了他的命,但那雙腿卻已經不良於行,雖然不用坐輪椅,但也多走不了幾步路就會無力。
唐國慶側頭看着身旁這兩年愈漸消瘦和蒼老的妻子,眼眶就開始發紅,堂堂七尺男兒,心裏卻猶如泡滿了苦水的海綿。
他輕聲嘆了口氣,側頭眨了眨眼睛,這才又扭頭過來看向妻子,「你也忙了一上午,去歇著吧,這些菜我來熱熱就好。」
唐母哪肯,「這點兒小事我自己來就行,你就乖乖坐着就好。」
但唐國慶卻很堅決,他嘆息一聲,「小尚,讓我也幫幫你吧,好不好?」
看着當初意氣風發的男人此刻滿眼哀求的看着自己,唐母也紅了眼眶。
她趕緊低頭,將手中的東西遞過去,佯怒道:「給給給,你想忙就忙去。」
唐父笑了笑,這才拎着袋子緩緩地往廚房走。
唐母不放心,又走了過去,見他已經坐在了椅子上,正從碗櫃里拿碟子出來裝菜,並沒有勉強,這才放心。
得了空,她這才掏出手機看一眼,這一眼就驚得她哎呀一聲大叫,手機更是直接掉到了地上。
廚房裏唐父一邊手忙腳亂將東西放一旁起身出來,一邊問:「怎麼了?」
唐母趕緊將手機撿起來,還不忘招呼:「你別急,沒事,我可能眼花了。」
唐父已經走了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唐母盯着手機,陳舊的手機屏幕上浮現了一個信息框,來自【建設銀行】的信息:【交易提醒:您尾號xxxx的儲蓄賬戶9月30日13時34分27秒轉入20,000,賬戶餘額…】
唐母生怕自己看錯,擦了擦眼睛,又點進去信息界面再看了一遍。
不是眼花,確實是收到了2萬塊的轉賬。
這難道是誰轉錯了賬戶,還是說她這是碰到了騙子?
「怎麼了你說啊,別嚇我。」唐父有些站不住了,卻因為擔心妻子而勉力站着。
唐母回過神來忙扶着他到一旁坐下,這才將手機伸到他面前,「國慶你看看,這是不是什麼新型的詐騙手段啊?」
唐國慶拿過手機一看,也是被這兩萬塊給嚇了一跳。
他又仔細地看了一下,道:「別急,打電話問一下就行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按下,手中的手機便震動着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已經多年沒有打電話回來過的女兒【末末】。
唐國慶拿着手機的手指微僵,將那麼看着那兩個熟悉的字沒有動作。
倒是唐母先回過神來,忙道:「國慶你趕緊接啊,愣什麼神呢,一會兒就該掛了!」
唐國慶聞言動動手指準備接聽,可在點下的那一剎那又收回了手指,將手機遞迴到唐母手中,聲音喑啞:「你接吧。」
唐母也顧不得顧及他的情緒,利落的點下接聽鍵,大嗓門就放開了喊:「喂?末末啊?怎麼打電話回來了?是不是沒錢了?媽媽一會兒去銀行給你匯去。」
唐妺沉默了一會兒,她本來是不打算打電話的,但想想自己這麼匯錢過去,那邊又不知道,反而鬧出什麼誤會也不好,索性還是打了個電話。
熟悉的大嗓門傳入耳中,她明顯的發現自己不如以往那般感覺陌生,相反隱隱有親切和懷念的情緒在裏面。
她深吸一口氣才道:「不用了……媽,」喊出這聲媽后,唐妺的心情也放鬆了下來,人也自在了。
「我不是要錢,給你打電話是跟你說一下,我下午給你打了2萬塊錢,你……」
「啊?」唐妺話沒說完,就聽對面的大嗓門音量瞬間又高了一倍,「你打的?末末啊,你還是個學生,你哪兒來的兩萬塊錢啊?你不會是輟學了吧!」
唐妺靜心解釋:「沒有,這是我這段時間兼職賺回來的錢,我現在還在上學。」
唐母依舊擔憂,「我之前聽你弟說你經濟困難,怎麼會突然多了這麼多錢呢,末末,你可不要做什麼傻事嚇唬媽媽啊。」
唐妺正有些不耐煩這話癆屬性,就先聽到那邊成熟男性的聲音傳來:「你先聽聽孩子怎麼說!」
唐妺知道,這是唐父,記憶中總是很溫柔的那個男人。
唐母也很聽唐國慶的話,聞言也不吭聲了。
唐妺這才繼續開口:「你們放心,這些錢都是我自己兼職賺的,來路很乾凈,不用擔心。」
那邊唐母乾巴巴的聲音傳來:「末末,媽媽不是不相信你,媽媽就是有些擔心你,你自己一個人在那邊,我這也不知道你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嗯,你放心,我挺好的。」
「那你也別給我們轉回來啊,你自己留着在那邊吃好點穿好點,照顧好自己就行,家裏這邊不用管。一會兒我再給你轉回去啊。」
「不用,我說了,這是我轉給你們的錢,給你們,你們收著就行!」唐妺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了。
唐母聲音低了下來,「我也是想你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過得好一些。」
氣氛就這麼沉靜了下來。
這兩年的時間,讓原本本該親密無間的親人,終歸是有了隔閡,至少不再像當年那般有話說話直來直往,反而都多了些小心翼翼的試探。
唐妺嘆了口氣,還是繼續開口,只是聲音放柔了許多。「我這邊的兼職做的很好,你們不用擔心過得不好。我給你們轉錢回去也是想要你們兩人也過得好一些,別……別老是苦着自己。」
唐妺不知道他們的生活如何,但她一年的學費要四五萬,一個普通的進廠工人一年也就這個價,這還得是不吃不喝的狀況下。
家裏只有一個女人上班,還要養活丈夫,又要給孩子攢學費,這兩年能過成什麼樣,她簡直不敢想!
這次輪到唐家夫婦這邊沉默了,兩兩相望,都變成了兔子。
唐母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卻是越來越紅。
這是這兩年半來,他們閨女第一次關心他們!
這些年,他們都想念著自己的女兒,可對方只有一次次的冷漠和無視。
久而久之兩人的心思就淡了,只當是將她供完大學,完成自己的任務。
唐母大大咧咧,將心思藏得最深,總以一副無理取鬧的樣子給唐妺打打電話,找各種借口騷擾一下,問候一下。
那個最溫柔的唐國慶,則是真的寒了心,不去想,不去看。
可妻子每次打電話的時候,他還是會裝作不在意地偷偷豎着耳朵聽,然後繼續寒心。
今天的這一通電話,險些破了他們的心防,讓他們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唐妺不知道這邊的情況,她還在腦海中思索著該再說些什麼話。
想起唐國慶的身體,她便又追問了一句:「爸他身體怎麼樣了?」
她只知道唐國慶身體不好,無法上班,但具體有多不好就不知道了,唐母沒有告訴她,唐朝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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