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挑刺

第142章 挑刺

他向四周望望,看見一頭老牛在河邊吃草。小馬嗒嗒嗒跑過去,問道:「牛伯伯,請您告訴我,這條河,我能蹚過去嗎?」

老牛挺起他那高大的身體笑着說:「不深,不深。才到我的小腿。」

小馬聽了老牛的話,立刻跑到河邊,準備蹚過去。

突然,從樹上跳下一隻松鼠,攔住他大叫:「小馬,別過河,別過河,河水會淹死你的!」

小馬吃驚地問:「水很深嗎?」

小松鼠翹着她的漂亮的尾巴,睜者圓圓的眼睛,很認真地說:「前兩天我的一個夥伴不小心掉進了河裏,河水就把他捲走了。」

小馬連忙收住腳步,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

站起來,舒坦地伸個懶腰,王凝之發現,謝府反而要比家裏輕鬆自在些。

昨兒上午,被大哥趕出門之後,正打算上街溜達溜達,就遇到了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站在牆外頭,正和徐有福商量著,先去找哪家公子哥兒的麻煩,就聽見牆頭上一陣響動。

抬起頭一看,和五弟王徽之面面相覷。

王凝之很清晰地記得,自己是把老五給關了禁閉的。

於是,又一場追逐大戲結束之後,王凝之氣喘吁吁,坐在院子裏的花棚外,怒目相視:「又想溜出門?」

「二哥,我沒有,就是在屋子裏呆的有點兒悶,想呼吸一下這冬天的風。」被捆在樹榦上,王徽之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

看着這個厚臉皮的小弟,王凝之決定自己是時候拿出兄長的威嚴了。

「好,喜歡吹風是吧?你今兒就給我在樹上呆一天,凍死了算我的。」

「別,二哥,別別,我再也不敢了。」王徽之一邊求饒,一邊鬱悶,早上自己明明在飯桌上,看見大哥把二哥帶走的啊,回了自己的書房以後,又好不容易支開外頭的僕役,一路在自己家裏,猶如做賊一樣,悄咪咪地到了牆根下。

可誰能想到,剛一上牆,就有了這樣尷尬的會面。

大哥真是的,就不能把二哥看得緊一點嗎?

來不及多想了,他過來了,臉上趕緊擺出一個非常靦腆,又很誠懇的笑容。

王凝之的笑容也很燦爛,擰了擰老五的臉蛋,說道:「弟啊,你可知道,這些都是二哥玩剩下的,今兒就教你一個乖,咱家裏的人,從來就不會心軟。」

然而事實證明,報應總是來的很快。

也不知道大哥王玄之今兒是抽的什麼風,反正是和兄弟們杠上了。

在把王凝之趕出門以後,就興緻一起,打算去查看一下兄弟們最近有沒有用功讀書。

首先是因為,最近自己比較忙,而且自從成親以後,確實對兄弟們的關心也是下降了,上次娘子何儀,還跟自己說,小妹都因為這個,覺得彆扭了,今兒正好有空,那就來關心一下吧。

其次就是他發現,在和二弟說話之後,心情確實好了些,憤怒總比悲哀來的好,所以就打算再接再厲,去給自己換換心情,教導一下弟弟們讀書,在知識的海洋里遨遊一下子。

然後就發現了坐在院子裏,翹著二郎腿,哼著歌兒,一副閑暇風格的王凝之。

還有苦着臉,被拴在樹上,被迫努力背誦文章的王徽之。

於是,最後,就變成了王玄之抱着小妹王孟姜,舒坦地睡在搖椅上,把幾個在家的弟弟都鎖在院子裏,讓大家輪流給自己背誦文章,伴隨着朗朗書聲,沉浸入各個詩文中的世界。

何儀中間來看過一次,面對王凝之拚命的擠眉弄眼,想要讓她拯救一下,只是聳聳肩表示不管。

丈夫這些日子一直心情不好,她是知道的,也知道是為什麼,王家人從來不會對自己的夫人隱瞞什麼,而這也就要求夫人們明是非,懂進退。

她能做的有限,要說給丈夫出主意,她實在是不敢隨便說,只能是默默支持着,不過今兒就很不錯,看到王玄之放鬆下來,昏昏欲睡的樣子,何儀是打心底高興。

至於其他幾個兄弟們,就當做我這個做嫂嫂的,虧待了大家吧。

她是知道郗璿今兒要帶着謝道韞去鳴峰寺的,也知道王凝之,王獻之,王孟姜都會在家,所以才早早把丈夫喊了起來,讓他去用早餐,而不是讓他好容易休息一天,能晚起來一會兒,睡個懶覺。

要說家裏能理解丈夫的人,並且和丈夫說得上話,出出主意的人,必然是二弟王凝之了。

而能讓丈夫高興一些的,當然是他最喜歡的小妹了。

雖然方式有點兒古怪,但是就當做陪陪你們大哥吧。

放下些點心,吩咐著僕役們煮好茶,何儀也離開了。

王凝之人傻了。

從何儀絲毫不留戀的態度來看,就知道她應該是早知道了。這兩口子,真是絕配!

王凝之毫不懷疑,若是有朝一日大哥去做了山賊,大嫂一定是那個最好的放風人選。

這種一副事不關己,我就是來轉轉的態度,誰都不會懷疑到她的。

……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好聽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王凝之轉過頭去,謝道韞就笑吟吟地站在案幾邊,瞧著自己。

雖然是知道老娘不會為難她,但要說一點都不擔心,那明顯是騙人的。

但是王凝之也不敢問老娘啊。

今兒早上一過來,謝道韞就如往常一般,安排著兩小子去練武,自己帶着王孟姜在書房學習,王凝之則繼續寫故事。

完全讓人看不出來。

不過眼下,看到她這個笑容,王凝之心裏也就輕鬆了。

「小妹呢?」

「在裏頭寫大字,」謝道韞往前走了兩步,和王凝之並肩而立,站在門口,瞧著外頭的竹林。

「昨天怎麼樣?」

「不怎麼樣,」謝道韞皺了皺眉。

「怎麼了?」王凝之一愣,難道自己猜錯了?

「我準備了好多說辭,甚至打算學着你,胡說八道來矇混過關的,誰知道你娘根本就沒把四明山的事兒放在心上。」

謝道韞眼裏閃過一絲狡黠,扯了扯王凝之的衣袖,「我雖然認識你娘很多年了,可是這次才算是真的見識了。」

「見識了?你見識了什麼?」王凝之很擔心,老娘不會是這麼快就把兒媳給策反了吧?那以後自己豈不是再也沒有愉快自在的時間了?

「緊張什麼,不過是見識一下,王家夫人的氣魄而已……」

聽完謝道韞的話,王凝之才算是鬆了口氣,說道:「這樣就好,我都跟你講過了,咱們的親事,本就是雙方父母定下的,我娘當然很喜歡你了。」

「至於那首詩,」王凝之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娘看着你長大,當然知道你的脾氣,有什麼奇怪的。」

「我有什麼脾氣?」謝道韞的眼睛眯了起來,嘴角露出一個危險的弧度。

「當然是好脾氣啦,這還用問嗎?溫婉大氣,和善怡人,落落大方……」

「停停停!」謝道韞沒好氣擺手,臉上還有點紅潤,這個時候的普通女性,還沒習慣被人這麼直接的吹捧呢。

「那你就看到我娘和那些夫人們說了會兒話,就對她五體投地了?」王凝之歪了歪頭,有些疑惑,按照自己對謝道韞的了解,這姑娘可沒有那種崇拜別人的情緒。

最起碼,面對自己這樣的天之驕子,她都完全不崇拜,也不佩服,甚至連尊敬都差了那麼一點兒。

本來王凝之也是很羨慕大哥和大嫂那樣的,琴瑟和鳴,但是考慮到謝道韞的武力值,就決定放棄好了。

「當然沒有,」謝道韞翻了個白眼,「那些本事,說白了是一家主母要學的,大嫂學就是了,再說了,人本就各有行事風格,哪兒能照搬呢?」

「那你這話里話外的,怎麼感覺這麼……」

「我佩服的,不是伯母那些手段,而是她對我的寬容。古人有仁人之心,今人有寬以待人,尤其是我們這種關係,我本以為,她無論如何,都會給我個下馬威之類的,誰知道完全是我自己多想了。」

「可事實上,她這樣一來,效果要遠遠比警告我一番來的好,她若以規矩相示,我雖會無奈聽從,卻必會心懷不滿,憂懼滋生憤恨,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而現在伯母如此大度,不僅僅沒有責難於我,反而勸慰我不必擔心,我自然心中感激,又如何去與她作對呢?」

看着謝道韞高興地回了屋子,王凝之不禁讚歎,姜還是老的辣啊,老娘這對症下藥的本領,真是爐火純青。

若對方是個本就投機的小人,這般寬容,不僅不會讓她感激,反而會讓她覺得有機可乘,再次試探。

不過這也就說明謝道韞的人品,那是老娘都認可的。

滿意,王凝之表示很滿意。

「二哥,二哥!」王孟姜出現在前廳里,嘟著嘴,搖着手裏的大字,「我寫完啦!聽故事!」

王孟姜最近發現,二哥越發懶散了,以前都是她睡在二哥身上,靠在暖爐邊,聽故事的,這也是每天最享受的時間。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謝先生要求自己給七哥和謝家哥哥來讀故事,說是鍛煉一下自己。

這有什麼好鍛煉的?

雖然還是能靠在二哥身上,可眯着眼睛打迷糊,和睜着眼睛讀書,感覺上就差了很多。

同樣感覺不好的,也有謝玄。

他每天都處在深度的自我糾結之中,一方面想聽故事,一方面又不想每日謄寫,整理這些故事。

「再這麼下去,我就不是會稽小霸王,是會稽小書童了!」狠狠地一拳砸在樹上,謝玄悲憤地說道。

王獻之也很憂鬱,手裏拎着一把木劍,無精打采地兜圈子,瞧著謝玄的樣子,聳了聳肩,說道:「知足吧,起碼你照着抄就行了,看看我,每篇故事要畫三到五幅插圖,我這輩子頭一次覺得,畫畫是一件如此無趣的事情。」

「小霸王,就該出門戰鬥!而不是縮在家裏抄書!」謝玄就像一隻被掐住脖子的小公雞。

「畫畫,就該是以興趣而作,不是被逼着畫畫!」王獻之也挺直了腰桿。

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一絲決然。

「王獻之,謝玄,過來了。」

謝道韞的聲音在前廳門口響起,王獻之還沒反應過來,謝玄就一個哆嗦,眼裏的悲憤瞬間消失,變成了無奈,而一看他這個樣子,王獻之就眼皮子一抖。

作為好兄弟,他當然是很懂謝玄的。

謝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一半源自於他老爹的那種亂七八糟的豪爽,另一邊源自於他老娘那種高高在上的淡漠,可凡事總有例外。

這個例外就是謝家大姐,謝道韞。

在謝府呆了這半年時間,王獻之也是明白的,謝道韞實在是太可怕了。

兩人嘗試過無數種方案,比如翻牆頭,鑽狗洞,裝病,甚至有一次,還假裝兩人發生了矛盾,王獻之要在一氣之下離開,但無一奏效,全都被謝道韞識破了。

而謝道韞在第很多次抓獲兩人之後,說了一句,「怎麼就沒點長進呢?我很期待你們能有一次成功。」

這句話,傷害性極高,侮辱性極大。徹底擊潰了兩個少年人的自尊心。

到了最後,兩個英勇的少年郎,還沒來得及闖蕩江湖,就向著惡勢力低頭了。

……

「我認為,這匹小馬,就是個蠢貨!」

聽完故事以後,謝玄第一個開口,反正都要問自己心得體會,而在上一次謝道韞點出,聽故事本就該有不同的角度,和不同的結論之後,謝玄也就變身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批評家了。

「就算自己不知道河水能不能趟過去,難道就不會看看自己的身軀有多大嗎?難道連自己是和老牛差不多大,還是和松鼠差不多大,都看不出來?」

「還有,老馬也是個傻瓜,難道還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個蠢貨嗎?讓他出門之前,都不懂得給他仔細講講路上有些什麼,該怎麼做?」

「總之,這個故事,並不算合理,也就是這樣了,兩個呆瓜的故事而已。最大的意義就是告訴我們,不要做蠢貨。」

雙手抱在胸前,謝玄嘴角歪著,眼睛斜著,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

「啪!」

「哎呦!」謝玄苦着臉,抱着自己的腦袋,委屈地看向姐姐。

「你這個蠢貨,就沒發現這是個故事嗎?挑什麼刺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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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隱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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