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雁過方成媒

第171章 雁過方成媒

「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也,故君子重之。」

王凝之一板一眼,非常嚴肅地把《禮記·昏義》給背誦了一些,試圖引起老娘郗璿的注意。

效果很明顯,正在與何儀商量著日子的郗璿回過頭來,瞪了一眼:「怎麼,嫌為娘辦事不靠譜?」

王凝之急忙搖頭,陪着笑臉,「沒有沒有,兒子哪兒會這麼想呢,只是,娘,是不是倉促了點?」

郗璿『哼』了一聲,重新翻閱起手上的名冊,而王凝之急忙沖着大嫂擠眉弄眼,試圖求救。

可是何儀只能給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同時抿了抿嘴唇,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看到希望破滅,王凝之無語凝噎,家人,真是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失望。

昨兒夜裏得罪了爹娘,雖然是他們誤會了,但最終承受傷害的還是自己,從家裏灰溜溜地出門,到了謝府避難,拉着未來的妻子一頓求安慰,互訴衷腸,本來好好的,結果在和謝道韞計劃着未來生活的時候,那姑娘突然就反應過來了,說什麼『還未成親,豈能說這些話』打算溜走。

作為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男子漢,王凝之當然不會讓自己的娘子受這種委屈,第一時間就明白了她的暗示,大聲告訴她,自己會儘快娶她過門的。

然後,就被謝道韞趕出門了。

只能再次灰溜溜地回家,但是王凝之心裏清楚,謝道韞只是害羞罷了,必然是不會真的拒絕自己。

想了想,反正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還客氣什麼,凡事都要儘快,免得夜長夢多,畢竟白天鵝這麼美,誰有空天天去打那些癩蛤蟆,於是就找到老娘,問了問啥時候能成親。

然後,老娘就一頓臭罵,說什麼『夜裏剛說過你美色熏心,居然毫無悔改之意』教育了許久。

就在王凝之已經快被罵得睡着的時候,卻突然聽見老娘口風一轉,說道:「既然如此,就儘快吧!」

然後,就隔了一個晚上而已,再次睡醒的王凝之,就被叫到了後堂,被一個一笑起來,就好像臉上開了朵菊花的老太太觀察了許久,說了些不著四六,自己根本聽不懂的話。

直到老娘給了賞賜,那老太太千恩萬謝,還拍著胸脯說什麼『此事就交給老婦,夫人只管放心』離開后,王凝之才知道,這是會稽有名的王媒婆?

據說當年曾經是官媒,只是這兩年年紀大了,干不動了,才光榮退休,並且依然從事著媒婆這一高尚偉大的職業,但作為一個為很多大家世族說媒,如今已經很有地位的老媒婆,業界聲譽極高的她,早已完成了從被挑,到挑人的華麗轉變。

要不是老娘親自下帖子,還都姓王,多少有點兒沾親帶故,人家還不見得會隨叫隨到,來給自己說媒呢!

還沒反應過來的王凝之,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位王媒婆,帶上禮物,還有不知道哪兒抓來的大雁去了謝府。

而這位王媒婆,用行動向所有人表明了,

自己的專業能力。

午飯時候還沒到呢,人就回來了,帶着那熟悉的笑容,回稟了老娘,六禮之首禮——納采已經完成。

也就是說,她已經去了謝府,作了拜見之禮,成功地進行了說合。

而且後半部分也進行地異常輕鬆,因為大雁就放在門外,在得到謝家長輩應允后,她就直接一出門,拿上大雁又進了門。以媒妁致身份,正式向女家納「採擇之禮」成功歸來。

眼下,才剛過正午,王媒婆已經代錶王府,前去謝家,進行第二禮——問名了。

王凝之站在門口,只覺得這個世界變了。

別人就不說了,最起碼大哥成親的時候,自己是一直在跟着幫忙的,越是世家大族,六禮越是謹慎繁瑣。

大哥當初就一個『納采』前前後後就折騰了好幾日,先是預先去拜見過何家長輩,然後定媒,媒人先去拜見,回來又過了兩日,這才拿着大雁前去『採擇』的。

至於『問名』那都是『採擇』好幾日之後的事兒了!

怎麼到自己這裏,彷彿一切都變了?

不對啊!

怪不得自己看那老婆子有點兒眼熟,當初大哥,不也是她操辦的嗎?

看人下菜碟?

王凝之怒了,感受到自己被冒犯了。

似乎能感受到兒子的心意,郗璿從名冊上抬起頭來,很不客氣地說道:「一個人嘟囔什麼!你和謝家丫頭的婚事,我們早就商量過了,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何須那麼麻煩,再說了,你自己如今成了那出頭的椽子,趕緊成了親,滾遠點,省得讓我煩心!」

抬頭望望天,太陽在笑,低頭看看地,小腿在抖。

感情這早就是定好的事兒了?這王媒婆,怕是年前就收到帖子,就等著今兒呢!

也就是說,老娘並不是覺得兒子色令智昏,而是僅僅借題發揮,罵一頓爽快?不對,老娘不會這麼無聊,那就是她覺得,兒子居然比她安排得還心急,真是不成器,以後少不了被娘子左右,才會惱火的吧?

嘆了口氣,令姜,你可要撐住啊!

不是我不努力,誰知道我家爹娘,跟你家爹娘,早就把咱倆給賣了?

……

謝府,謝道韞就在後堂,臉上的笑容,多少有點兒僵硬。

就在昨兒,王凝之離開后,自己就被娘叫來問話了,作為一個有膽識,也有擔當和責任,並且能為自己負責的大家閨秀,面對娘的問話,她很誠懇地講了,上元夜裏的事情,和王凝之真的沒關係,不是倆人提前計劃好的,而且王凝之也在又過來的時候,向自己表達了歉意和愛意,自己還是很滿意的。

阮容倒是沒有在這事兒上糾纏,只是說道:「令姜,我知道你一向有眼光,也有擔當,娘不擔心這些,只想問一句,既然那王凝之在你眼裏千好萬好,那你是願意嫁給他的?畢竟你當初說過,總要嫁個自己想嫁之人,我和你爹爹,也不想勉強你。」

謝道韞只記得自己昨兒在聽到這些話以後,臉燒得厲害,但還是趁著不好意思,害羞低頭的同時,不露痕迹地『嗯』了一聲。

當初這事兒既然自己要和爹娘求個隨心,那自然不能現在退縮,不過想想,還是非常害羞的,回到自己的院子裏,謝道韞把腦袋埋在被子裏,好一會兒才重新出來梳洗。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今兒早上剛起來沒多久,一篇早讀還沒完成,小弟謝玄就像踩着風火輪,橫衝直撞進來。

谷在聽到謝玄說,王家已經來媒婆給王凝之求親了,謝道韞一時之間,還有點兒恍惚,耳邊彷彿只聽到王凝之走時說的『儘快娶自己過門』害羞的同時,也有些茫然,這也太快了吧?

更快的是,作為自己的哨兵,謝玄居然很快就再一次回來,謝道韞吃了個早飯的功夫,六禮之首禮——納采就已經完成了?

聽着謝玄煞有其事地講著,他看見了那隻大雁,是如何肥碩,如何撲騰的時候,謝道韞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這是早有預謀啊!

雖然倆人婚事已經定了,但王家這個準備,是不是充分了點,速度,是不是快了點?

而且,怎麼老爹就答應得這麼痛快?

轉了幾圈兒,謝道韞實在忍不住了,跑到阮容這裏,打算問個究竟。

老娘倒是也直接,並沒有隱瞞什麼,「我們兩家早就說好了,王家也早已經準備了,雖然如今女子成婚,女方或有拿喬以顯身份,但咱們用不着,大家知根知底的,誰還能騙了誰不成?」

「那,是不是也有點兒快了?」臉上就像有多火燒雲,紅彤彤地下不去,謝道韞也還是堅持問道。

「是有點兒快,不過上元夜后,郗璿就有跟我說了,希望你們儘快成婚,不然你也看見了,司馬昱可不像個會放過王凝之的。」阮容冷笑一聲,「只有成親了,才好安排些事兒,讓司馬昱無從下口。」

「再說了,」阮容瞧了瞧女兒羞紅的臉,「你都在眾人面前,如此維護於他了,王家儘早過來提親,才顯得他們知恩圖報,愛重於你,否則,再過上些日子,那些長舌的,還不知道要說什麼閑話。」

剛從阮容院子裏出來,謝道韞就瞧見走廊外頭,兩個丫鬟急匆匆過來,一問才知道,那位王媒婆,居然又上門了!

說是這次來,是要行『問名』之禮,取姓名,生辰,以庚帖卜吉合八字。

躲在走廊側面的小花園裏,謝道韞偷偷瞧見了這位傳說中的王媒婆,和一隻好像還沒明白自己處境的大雁。

趁著客人過去,趕緊溜回自己的院子,抓着枕頭狠狠擰了幾圈,王凝之,你想幹嘛!要不要這麼急!

很快,哨兵一號,謝玄再次打探消息歸來,說是爹娘和那位王媒婆聊得很好,對她的業務能力相當賞識,並且說好了,以後家裏孩子們成親,也要她多多費心之類的。

謝道韞一巴掌抽在謝玄的腦袋上,一瞪眼:「說重點!」

「哦,她已經拿着庚帖回王家了,本來娘是留她吃飯的,但她說重任在身,不便久留,便去了,娘還說她真是兢兢業業,是個很好的媒婆。」

天吶!

把謝玄推出門去,謝道韞再次一頭扎進被子裏,打算今兒是不露臉了。

上元節后的日子,過的飛快,也不知道是因為年節已過,一切又恢復了平常,還是因為陽光漸暖,令人炫目。

總之,王凝之是這麼覺得的。

短短几日,王凝之每天都湊在老娘院子裏,看定媒的過程,除了老爹在宗廟占卜的時候,嫌自己太吵,把自己趕出來,其他的過程倒是基本都參與了。

還記得守在門口,也沒見老爹怎麼費勁兒,就得了吉兆,在王媒婆又一次提着大雁,帶着一堆禮物,去了謝府之後,瞧著老爹神秘莫測的笑容,王凝之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會被趕出來。

大概是老爹在裏頭,丟一次,再丟一次,或者直接擺好了吉兆吧,所以才不讓自己看。

而接下來,作為六禮之中,唯一不需要提溜著大雁的納徵,也就是送聘禮的步驟,王凝之打早上起來,就聯合了王徽之,王獻之,蹲在庫房外頭。

等到庫房打開,已經準備好的聘禮被排列地抬出的時候,便指揮着兩個小弟,去邊邊角角的地方,或有掉落,或有別的,撿點兒零花,結果突然發現大哥也出現在庫房外,打算親自監督這一事項。

眼看着那倆蠢貨溜出門的時候,即將被大哥發現,王凝之先下手為強,親自將其抓獲,向大哥稟告,在大哥狠狠訓斥了他們之後,看着兩個弟弟幽怨地走向書房去面壁思過,也是很同情的。

而今天,王凝之就是一早起來,熱情地去廚房拿了早餐,親自給老娘送過來,就為了參與一下第五禮——請期。

可是,事兒好像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樣。

原因就是老娘手裏拿的,那是名冊啊,又不是黃曆?

幾次想要開口詢問,老娘都懶得搭理自己,而且看上去她還挺煩惱,時不時和大嫂商量著人選。

為了不被趕出門,王凝之只好做小伏地,終於逮著老娘喝茶休息的時候,笑呵呵地過去,給她捏著肩膀,試探:「娘啊,不是說今兒要定日子嗎?」

「是啊。」郗璿點點頭,「怎麼了?」

「可我看您今兒一上午,都是在看名冊啊,這是?」

「哦,這是你成親的時候,要邀請的客人名單,有些人太遠了,必須馬上去傳信兒,不然來不及,多虧這還是剛過完年,不然有些人又要出遊了。」

王凝之愣了一下,「不是,日子都沒定,就去通傳,那還怎麼傳?」

「我沒告訴你嗎?」郗璿也愣了一下,回過頭來,瞧著一臉錯愕的兒子,「日子早就定下了,杏月之初啊,王媒婆一早就去謝家了,看時辰應該快回來了。」

又過了會兒,郗璿皺了皺眉,「接着捏啊?」回過頭一看,只見兒子張大了嘴,像一頭河馬,呆呆傻傻。

「叔平!」還是何儀看不過去,出聲提醒。

王凝之回過神來,嘴唇還在抖,「娘,那不就是二月初一?」

「對啊。」郗璿很淡定。

何儀打趣一聲:「叔平,再過幾日,你也就是做夫君的人啦,以後可要好好待人家謝姑娘。」

許久,王凝之才回應了一聲:「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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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隱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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