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第197章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東晉隱士()」!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夏日的清晨,最是舒緩,風像輕紗一般,伴隨着陽光而來,吹着山間的林木枝葉,輕輕舞動,發出縷縷清脆聲,課堂周圍的青青草地上,露珠猶在,清澈透亮。

一身青色長袍,鑲著白玉的腰帶,並無更多飾品,款款大方之中,自有詩書氣派,走動時,衣袖漫舞,更是款款生風。

聽着學子們的朗誦聲,陳子俊滿意地點點頭,臉上嚴肅而溫和,就連臉蛋上的贅肉也顯得格外端正,四下里看了一圈,這才緩緩上台,腳步沉穩,身形板正。

哼,就知道這小子終歸還是怕自己的!

也不枉費我新買來的袍子,雖然看着簡約,但足以告訴所有人,書院裏,學問最大!

什麼是學問?

夫子就是學問!

就從剛才那隱藏極好的一眼關注里可以得知,王凝之這小子,哪怕在外頭如何聲名鵲起,到了這書院聖地,還是要把頭埋在書里,認真學習的!

雖然很不情願,很不稀罕,但看着在他今兒這麼乖巧的份兒上,也就給他個面子,在自己的授課履歷,人生自傳中,給這小子也添上一筆好了。

就寫:「曾有學子王凝之,琅琊王氏人,不學無術,好吃懶做,經陳子俊悉心教導,痛改前非,奮發圖強,以陳子俊為賢者而學習,於宣城風雪之中,大軍之前,相對桓溫而面不改色,痛陳利害,終使大軍遣返,名揚天下,后一刻不停,又返書院繼續受教,時人見之曰:此子得其師陳子俊之一二風采。」

嗯,沒錯,就這麼寫好了。

『咳咳』兩聲,陳子俊立於台上,開口:「聖人此言,便是在說,早晨能夠得知真理,即使當晚死去,也沒有遺憾。」

「禮義廉恥,君子之風骨是也,縱然朝聞夕死,亦會覺得心滿意足,不虛此生,否則縱然高壽八百年,不得聞道,亦枉然為人。」

「諸位學子,可能體會到其中深意?」

鑒於陳夫子前幾日就『問政篇』里的一句話,便能絮叨很久,

學子們齊聲回答:「能。」

大家都上山一年了,誰還不了解這些幾乎朝夕相對的陳夫子呢?

要說學問,這位陳夫子執教多年,確實是有些的,聖人之言,總能講的很清楚明白,便是如祝英台那般總質疑者,也甚少能辯駁得過他。

但陳夫子此人,實在磨嘰,尤其是每次興緻起來,那簡直要命,每次都要把聖人所言所行,套用在自己身上,然後就會講述多少年前,已經無法查證的,關於他的英雄事迹。

比如幾句話就感化了一個江洋大盜,然後大盜就放下屠刀,或者面對當地百姓受到欺凌時挺身而出,仗義執言,斥責無良官差之類的。

至於那個大盜姓甚名誰,如今身在何方,這當然是不能問的,一問就會被訓,說什麼不體會向善之心,反而去追逐旁支末節。

至於那『當地百姓』裏頭的『當地』在哪兒,就更是不能問了,誰做好事兒會留名?難道想要攜恩圖報?有此心者,必無君子之風。

雖然不停地,每過幾天就要聽一次這種重複的老掉牙的故事,但學子們其實興趣還不錯,因為每一次的故事,總會有些不同之處。

當然啦,可能是新舊故事過於相似,也可能這本就是舊故事莫名演變而來的。

於是,最吸引學子們的,就是課下里,討論一下最近陳夫子這幾個故事,又多了幾種版本。

雖然這也有點兒意思,但大家依然不太喜歡,因為陳夫子一講得興起,就要拖堂。

拖堂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相信大家都有體會。

於是,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不給他機會講故事,不論說什麼,都『懂了』就完事了。

然而,陳夫子今日,擺明了要講故事。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就提問幾人吧,看看你們各自的心得體會,有何不同,我來為大家講解一番。」

一聽這話,學子們都臉色發苦,不論回答什麼,反正這位夫子,都會轉到自己的英雄事迹中。

其實大家今兒誤會了。

陳夫子不想繼續講課的道理很簡單,這課堂上,最麻煩的人,和最討厭的人,都回來了。

最麻煩的,當然是梁山伯了,事事求個仔細,問得總是那麼細,陳夫子不止一次,想對着他怒噴:「你去問聖人啊!我怎麼知道聖人當時說這話,是有什麼細節!窮得一點兒錢沒有,年節下禮物都那麼寒酸,也好意思問問題!」

最討厭的,當然是祝英台了,一旦自己對梁山伯的問題不耐心,他就要跳出來給好兄弟出頭,關鍵是總亂七八糟的質疑一通,煩得很!

所以,最好就是講講過去的往事,反正無從考據,都由得自己說。

講道理,有幾個故事,講了這麼多年,補足了無數細節,就連陳子俊有時候,都覺得那些事情,好像是真的發生了一樣。

確實發生了,自己當年是當街責罵過一個偷了包子的小乞丐,沒錯啊,至於為什麼現在變成了江洋大盜?

故事!故事是需要渲染的!否則學子們如何能感同身受!

懂?

「許世康,你先來說說。」

……

王凝之躲在書後頭,擦了擦口水,總算是清醒了些。

沒轍,經過昨日的『友好』協商,以及幾次逃跑失敗后,王凝之的日程就被定死了。

首先,每天都不能逃課,必須按時出現在課堂上;然後,就是每天早上的習武時間。

今天王凝之還在睡夢中,就被從山上下來的謝道韞給叫醒了,在賴床失敗之後,王凝之心一橫,就把她也拉上了床。

雖然這樣免去了今日的習武課程,但該睡的覺,終究還是少了啊。

那就只好在課堂上睡了,畢竟自己還很年輕,是需要充足睡眠的。

耐著性子聽了幾句,王凝之踢了踢前頭的荀巨伯,低聲:「怎麼還是這個江洋大盜的故事,陳夫子就沒趁著過年,想幾個新故事出來?」

荀巨伯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嘆了口氣,王凝之很為將來萬松書院的教學質量擔心。

「所以,最後那大盜,皈依了佛門,雖不如我所願,但也算是改過自新了,而我的行程卻被打斷了,無奈,百姓們盛情難卻,只好多叨擾了幾日。」陳子俊意氣風發地一甩衣袖。

祝英台鄙夷地撇撇嘴,杵了一下樑山伯:「我怎麼記得,去年還是皈依道門的?」

梁山伯一臉嚴肅:「可能是一個新的大盜吧。」

祝英台翻了個白眼,整個書院裏,大概也只有梁山伯,還會認真聽這些漏洞百出的故事了。

「祝英台,你可是有話要說?」陳子俊皺眉,當真是豈有此理,回來第一天,就在底下竊竊私語,沒看見那王凝之都已經乖巧了許多?還真是欠教育!

尤其是這小子,明明家財萬貫,過年時候卻只送了自己幾匹緞子,正好拿你來立威!

不然的話,豈不是被其他學子們效仿?

「夫子,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您所講故事之中,那江洋大盜,可是如此?」祝英台眼珠子轉了轉,開口。

陳子俊撫了撫小鬍鬚,點點頭,看來這祝英台,還是挺上道的,小子,這個年過得,也算是有些長進了,「不錯,此江洋大盜,雖惡貫滿盈,但被我感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可謂是聞道了。」

「既如此,他之聞道,夫子之道在何?」

陳子俊心裏一喜,臉上卻平淡得很,「身為夫子,道自在教化,我以育人而得道。」

祝英台仰起頭,『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如此,可不知夫子以育人而教化,那盜賊惡貫滿盈,卻遁入空門,不再受世俗侵擾,犯過的錯,卻又如何去之?」

「此為佛門之術,我卻不算熟悉,不過是誦經念佛,吃齋行苦這些。」陳子俊微微皺眉,雖然他也信佛,但作為一個夫子,陳子俊信的可不止是佛,凡是能求願的,基本都信,反正沒幾個錢,就當求個心安,至於具體事務,哪個清楚?

「可若是如此,便算贖罪,那朝廷又何必要定法度,執刑律?」祝英台笑了笑,「此人既犯下諸多過錯,本該為官差衙役所拿,丟入大牢聽候律法懲處,甚至一個江洋大盜,若如您所說,罪行累累,便是個死罪,也不未過!」

「然而如今,這江洋大盜,卻被您感化,皈依佛門,那豈不是大罪小懲?」

「您在衙役捉拿他之前,就將此人感化,算是救了他的命,卻枉顧了朝廷法度,世人皆知,律法最公,然而此人得以逃脫,他或得救贖,那被他害了的人呢?他們所求的,恐怕不是這人皈依佛門,而是求他牢獄之刑吧?」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王凝之抬起頭來,好奇地打量著陳夫子的臉,青里透紅,白里透綠,小鬍子抖啊抖,好看得很。

這種尷尬的時候,講道理,就沒有個拯救他的英雄嗎?

所幸山長的到來,拯救了陳夫子。

王遷之溫和地笑了笑,示意學子們坐下,這才開口:「今日起,我萬松書院,所有學子均已歸來,我決定,今年春試延期,到現在,也該開始了。」

「今年春試文章,便以冬春年節假日,各位歸家之時,所遇之事,所行之善,所見所得,所思所想為題,不以具體而論,只憑各位心意。」

「事無大小,俱可見心思,為期七日,七日之後,各自將文章交上。」

「今年,王卓然大人有信來,言去年夏秋,在我書院中,多有所獲,希望看看我萬松書院學子風采,我會從中選幾篇,送與王卓然大人。」

「子俊,今日便給他們早些下課了罷,這幾日只需早讀,希望各位多用些心思在文章上。」

瞧著山長和夫子離開,課堂上頓時就炸了鍋。

「怎麼回事兒啊,今年的題目如此寬泛,還怎麼比較好壞?你寫天上之飛禽,我寫海里之魚蝦,可如何相比?」張齊杜苦着臉,本來就學的不咋樣,還不給限題,那豈不是說,從題目開始,自己就輸了?

於鋒至皺着眉,突然開口:「梁山伯,你要寫什麼?」

別人或許會說假話,但梁山伯向來不會,這種尖子生的思路,當然要抄襲一下。

面對眾人探究的眼神,梁山伯卻是一臉驚喜,回答:「我當然要寫吳郡觀壩,水利之事。」

「那祝英台不就沒得寫了?」

祝英台雖是幾個月沒見同窗,潑辣卻一絲不減,「誰說的?我心中自有錦繡,又豈會缺這麼一個題目?」

梁山伯卻是一臉擔心,「英台,這幾個月你都隨我在吳郡,若不寫這題目,又如何有別的事項?」

「山伯,無妨的,我們這一路上,風風雨雨,能說的事情可太多了。」似乎是感受到梁山伯的心意,祝英台馬上真誠地開口,換了副嘴臉。

至於其他人,早已經把臉轉走了,這尖子生的思路,可太難抄了!

「喂,馬文才,怎麼一副要死的樣子!」王凝之掃了一圈,挑挑眉,喊了一聲。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另一個角落裏,馬文才就坐在那裏,聞言回過頭來,冷冷開口:「要你管!」

「說說看嘛,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兒,講出來,給兄弟們高興高興!」王凝之一邊說着,一邊踢了一腳前頭的荀巨伯。

荀巨伯還沉浸在對題目的思索中,冷不丁這麼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說道:「對!說得好!」

「你們什麼意思!」馬文才一拳砸在桌面上,『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怒目相視。

自去年書院休沐以來,馬文才就很是不順,具體就是聽聞王凝之的事情之後,讓他心裏非常羨慕嫉妒恨。

宣城面對桓溫的大軍進退有度,風度翩翩,名動天下,會稽娶了才女謝道韞,夫妻和諧,一首催妝詩為少女稱頌。

只到如此的話,馬公子倒不怕,不過是更激起勝負心而已。

但自家老爹已經講過了,就看王氏的安排,這王凝之,怕是最終都不會入仕,都已經定居在一個小村子裏了。

那豈不是說,他這般剎那芳華,自己再無機會相比?

可惡,可惡啊!

拋開馬文才的心理,王凝之倒是打定了主意,要找機會幫一把馬公子,讓他受自己的人情,就算沒有困難,也要製造困難。

原因很簡單,這裏是錢塘,自己要找張道御,當然要背靠錢塘太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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