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棋藝(上)

第21章 棋藝(上)

「說吧,找我啥事兒?」王凝之懶得再糾纏,心裏在琢磨著,怎麼找個由頭,讓謝道韞在書院裏待不下去,要不讓王藍田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打劫行動,把謝道韞嚇跑?

搖搖頭,就憑謝道韞跟自己動手那幾下,加上謝玄的話,估計這一招行不通,到時候不僅是嚇唬不成,王藍田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會受到威脅。

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是王凝之絕對相信,謝家和自己家裏的教育差不多,如果有人敢對自己動手,那就往死里打,出了事兒家裏擔着。

「兄長,我今天和謝姐姐去山上採藥,回來路過,就想着來跟你聊會兒,可是你不在,就留下來等你了。」

開口的是王蘭,她也是很無奈,王凝之和謝道韞這兩人,就彷彿天生相剋,每個人和她關係都很好,偏偏這兩人就是不對味。

謝道韞溫婉有禮,腹有詩文,做事得體,尤其是笑着的時候,就像陽光一樣能溫暖別人,說話從來不急不躁,卻讓人打心底里相信。

而王凝之則是活潑跳脫,自從他來了萬松書院,王蘭就發現自己住了這麼多年的小青峰,今年好像格外不同,就連自己的父親,都經常會在晚飯時候說起王凝之的一些事兒,今天在課上頂撞了陳夫子,明天又提着王藍田去踢球。

而且王凝之來了家裏幾次,一言一語,很是風趣,時不時還會送給自己一些小玩意兒,還會給自己講幾個笑話,逗得一家人都哈哈大笑,就連一向嚴肅的父親,都忍俊不禁。

尤其是上次那個會變色的小白兔和大象的故事,王遷之都笑得停不下來,雖然咳嗽幾聲,故作嚴厲地責罵幾句粗鄙,卻也沒有拒絕王凝之的下一個笑話。

而且從父親的嘴裏,她也聽到了另一面的王凝之,才思敏捷,文采滔滔,做事有手段,有心思,又不過火,總之是個人才。

可是,王蘭也不清楚,為什麼這兩人,總是一見面就掐。

「聊天?聊什麼?」王凝之有點奇怪,坐下以後,努努嘴;「倒茶!」

王蘭這邊答應一聲,乖巧地給他倒著熱茶,謝道韞走過來兩步,又開口了:「有客上門,主人不倒茶,還要客人倒茶,天下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謝姑娘,」王凝之轉過頭,挑挑眉毛,「你是從哪兒看出來,我是個講道理的人?」

「你!」謝道韞柳眉倒起,她也很好奇,往日裏也不是沒見過討厭的人,可是和王凝之比起來,彷彿都不算什麼了。

刁難也是有的,她總是能微笑合理地面對,並且有理有據地回擊,讓對方吃啞巴虧。

可是碰上王凝之,總有股無名之火從心底升起,感覺只有揍他一頓才能出氣。

然而畢竟沒揍過,或許揍他一頓,也會讓自己生氣?

謝道韞只覺得,恐怕這就是那些算命人嘴裏的剋星?只是看見他那張臉,自己就要生氣?

「兄長,我是想問問,那個徐婉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呀,我今天都聽到好幾個版本了,很好奇。」

王蘭急忙開口,避免這兩人又掐起來。

小屋子裏,茶香隨着時間,慢慢蕩漾開來,王凝之的聲音時快時慢,時高時低。

「所以,現在徐婉就在錢塘安了家,跟她那個沒眼色的小丫頭一起過日子,估計把錢花完了,也就該上街要飯了。」

「兄長不要這麼說,小丫雖然不是多聰慧,卻也忠心護主,甚是難得。」王蘭倒是有自己的看法,

在徐婉遭逢大變的情況下,還要被人追查,她依然不離不棄,確實令人感動。

更別說這還是一個從小在青樓里長大的丫鬟,屬實難得。

王凝之聳了聳肩,感嘆一聲:「果然是要分人的,你看看我,對徐有福多好,結果那兔崽子,居然為了美色背叛我,一箱子針線活,活活拿了我幾十兩銀子。」

想到這裏,王凝之就覺得心痛,虧徐有福在回來的路上,還振振有詞地說可以扣他的薪水。

難道他的薪水不是我發的嗎?

總之,王凝之很不滿。

「王凝之,這件事情我已經和山長商量過了,此事到此為止,所有的事情都是寧子世,寧家所為,不牽扯朝中任何大臣,你不要節外生枝了。」

謝道韞站在門邊,緩緩開口,這才是她來的目的,雖然說事情已經算是蓋棺定論了,但畢竟朝廷那邊還沒有給出決定來,為了避免王凝之又扯出什麼官員世族來,還是要提醒一下。

「明白,寧家是不能留着了,不然的話,徐婉這輩子都難有安全,至於別人,我也不感興趣,何況人家也不關我事兒。」

王凝之擺擺手,沒有人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寧家大動干戈,名聲這種東西,最是虛無縹緲,卻最要小心維護,一件醜事,就可以把一個家族百年經營的名氣毀於一旦。

接下來的幾天,王凝之倒是過的和平,上上課,寫寫故事,猶豫再三,決定把聊齋掏出來賺點錢,故事短,情節緊湊,而且這種神神鬼鬼的,最是能吸引觀眾。

課堂休息之間,王凝之奮筆疾書,倒是難得的勤奮,而學子們三三兩兩,或閑聊,或談笑,不過言語之間,都偷偷瞄著王凝之,很是好奇。

這位公子從進了書院,就是一副懶散模樣,尤其是在陳夫子為難幾次都被他反擊之後,也就不再找事,於是王凝之赫然成了書院一霸。

可是這兩天卻一改前態,如此刻苦,讓人詫異,然而敢過去看看的,卻沒有幾個,祝英台雖然去了兩次,都被攆了回來。

「異史氏曰: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為妄。然愛人之色而漁之,妻亦將食人之唾而甘之矣。天道好還,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哀哉!」

把筆放下,總算把第一個故事寫完,王凝之伸了個懶腰,卻發現一個小子賊眉鼠眼地躲在側面,伸長了脖子偷看,一腳把他踹走,「臭小子,你又來?」

「王二哥,給我看看啊,」謝玄只覺得自己心裏就像有小貓在撓,剛看到關鍵時候,就被發現了,這怎麼能行?

「滾蛋!你今兒不是拿了撲克牌去找王蘭她們了嗎?怎麼又來了?」

這兩天,為了不被打擾,王凝之已經貢獻了撲克牌,對於現在謝玄又過來的行為,十分不爽。

「我有啥辦法,王蘭姐姐上山了,我姐姐今兒去幫山長了,說是要準備棋藝課程,都沒人陪我。」

謝玄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搬著小凳子,坐在王凝之邊上,然後用手扒着他的桌子,怎麼推都不動彈。

「棋藝課程,幹嘛的?」王凝之起了興趣,開口問。

謝玄翻了個白眼,很生動地表達了自己的鄙夷,還沒開口,那邊梁山伯就回答:「萬松書院,會教授學子禮、樂、射、御、書、數,以君子六藝為全部課程,書,數都會融於平日的課程里,射,御,則會以春獵,秋獵形式,至於樂,則會擇期統一傳授。」

也是因為有謝玄在,所以這幾個人才會湊上來,雖然王凝之平日裏對謝玄從沒個好臉,不過大家都看得出來,和別人比起來,這就算是好態度了。

謝玄在旁邊的時候,王凝之也會比平時有耐心一點。

「禮呢?」

這下,就連梁山伯也有點尷尬了,用一種看野蠻人的樣子,看着王凝之:

「禮即是五禮,吉、凶、賓、軍、嘉也。早已融於我們平日生活之中,夫子們的一言一行,都是我們學習的榜樣。」

於是,學子們就看見神奇的一幕,王凝之站了起來,背着手,駝著背,搖頭晃腦,走了兩步,還虛偽地咳嗽了兩聲,轉過頭看着梁山伯:「你是說這種禮嗎?」

相顧無言,非常尷尬。

學子們你看我,我看你,又伸長脖子去四處看了看,幸好陳夫子沒在。

「禮雖有儀態之意,卻不僅如此,夫子們言語之中,引經據典,以聖人之言教化我們,使文有傳承,禮有不失,便是這個意思了。」

祝英台瞧見這尷尬的氣氛,只能隨便找個借口,同時也在心裏暗暗咒罵,這個陳夫子,整天一副黃鼠狼樣子,怎麼給學生樹立榜樣,這就是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吧?

有這種亂七八糟的夫子,才有王凝之這種稀奇古怪的學生。

這邊閑聊幾句,一位夫子便走了進來,眾人趕忙回到座位上,這位夫子名叫馬天元,平日裏總是笑呵呵的,學生們底下私稱『笑大師』不論是什麼情況,總是不緊不慢,一副天塌不下來的樣子。

「學子們,明日開始,會由山長,親自來傳授各位棋藝,一連三日,請大家做好準備。此事關乎各位的品狀排行,一定要認真對待。」

說着,笑大師還看了看王凝之,心裏嘆了口氣,這位山長的親戚,著名人士王羲之大人的公子,還不如身邊那小孩聽課認真,如此高門子弟,真是江山社稷之不幸。

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此時一副認真狀態的謝玄,心裏想的卻是究竟是圍棋比較好玩,還是王凝之的『國王棋』比較有趣。

而王凝之,則是有些懊惱,自己來書院這麼久了,還沒有把自己的拿手五子棋傳揚開來。

午後,為了讓學子們準備明日的下棋,放了小半天假,王凝之無所事事地躺在小院子裏的樹蔭下,搖搖晃晃。

搖着他的是一把王凝之打造的躺椅,搖著躺椅的,是一臉苦大仇深的謝玄。

為了得到王凝之嘴裏神秘而有趣的『炸金花』玩法,謝玄可謂是忍辱負重,在得到撲克牌之後,本來興緻沖沖,誰想到『鬥地主』在謝道韞簡單了解之後,就變成了了她的專利,就算是謝玄,也對一種永遠都是輸的遊戲喪失了興趣。

徐有福興沖沖地跑進來,瞧了一眼,說道:「公子,我已經把你的手稿送到徐婉姑娘那裏了,還有您給我的零花,也給她們買了南街的甜糕。」

「甜糕,那是讓你給我帶的。」王凝之嘆了口氣。

徐有福尷尬地撓了撓頭,試探著問:「公子,我這就下山,很快就給你帶一份兒。」

「算了吧,都什麼時辰了,她怎麼說?」

「哦,今兒的甜糕拿的比較早,所以很新鮮,裏面的甜棗和糯米一嘗就知道是鍋里燜了挺久的……」

「有福,我是問你,徐婉怎麼說。」王凝之覺得這個僕人是不能要了。

「我不知道啊,她就嘗了一小塊,說是不錯,別的沒說。」徐有福很自然地回答。

「我是說手稿!」王凝之的聲音暴躁起來,已經決定確實不能要這個僕人了。

「哦,她拿去看了,然後說這個雖然有些驚悚,不過放在茶樓里說的話,應該會受到大家喜歡的,不過您描寫的有些怪,所有的場景都是非常簡略,這樣缺乏細節,很難引起別人的感同身受,她還要再改改。」

徐有福也反應過來了,很尷尬,不過因為跑了一路,臉漲得有些紅,所以也就把尷尬隱藏了起來。

「嗯,你記得下次過去,告訴徐婉,她不是也在茶樓里彈琴么,試一試弄些驚悚緊張的曲子,或者簡單的音符,來配合那位說書先生,這樣應該有更好的效果。」

「是,公子。」

「行了,裝模作樣,給誰看?」瞟了一眼站的筆直,恭敬異常的徐有福,王凝之鄙夷地說道,「去洗個澡,休息吧,有事兒我會叫你。」

「嘿嘿,那我就走了。」徐有福傻笑着離開了。

謝玄這個八卦精急忙開口:「王二哥,有福這是看上那個小丫頭了?」

「連你都看出來了啊,」王凝之微微點頭,心裏想着徐婉主僕是個什麼意思,謝玄這個愣頭青都能看出來的事情,她們兩自小就在青樓長大,還能看不出來嗎?

也許是緣分不到吧,那就只能看有福自己的了,小丫就算年紀還小,也比他這個五好青年要懂得多,估摸著覺得他是個獃頭鵝。

如果是這樣,那就讓時間來驗證,如果是那主僕倆覺得找了個傻子來給自己服務,那麼自己就只能出手,去拯救徐有福這個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青年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東晉隱士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東晉隱士
上一章下一章

第21章 棋藝(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