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2哥給的不送人
山陰城裏的秋天，明朗而溫潤，幾處城外的山，將那來自北方的寒冷都攔在外頭，雖然已經是秋末冬初，但城裏依然很是宜人。
只是王凝之目前心裏很苦，老三看着就是一副死性不改的樣子,就連這幾天的晨跑活動，都沒什麼效果。
嘆息一聲，刷刷地寫了幾個大字，拿什麼來拯救你，我的三弟！
謝道韞推開門，瞧了一眼丈夫眼前的紙，笑着搖搖頭：「還在為三弟的事情發愁呢？」
「是啊,」王凝之聳聳肩，「我就不能明白了，張家那傻丫頭有什麼好的，看着就是個不靠譜的，倆個不靠譜的人擠在一起過日子，那還得了？這不就是混世魔王嗎？」
「人家也不錯啊，」謝道韞坐在他旁邊，皺了皺眉，「三弟要是真喜歡，該幫的，咱們還是要幫，錢塘那裏你熟，總要多為他費心一些。當然了，最好是能讓三弟換換心思，會稽這邊的好姑娘也不少，我這幾天有問賀家姐姐，讓她幫着看看，等過幾天咱們帶上三弟去蘭渚山和大家聚聚,到時候說不定能有他喜歡的好姑娘。」
「也只能這樣了，反正我的晨跑計劃看上去是不靈,要不讓他去練武算了，既能強身健體，又能時不時受點兒傷，也算是讓他轉移注意力。」
「你就別出這些餿主意了，」謝道韞沒好氣地白了一眼，「我告訴你，大嫂生產估計就是這幾天了，大哥看着就急得不行，你要是把三弟給折騰壞了，大哥難保不會拿你撒氣。」
王凝之翻了個白眼，「這還能怪我？真是，現在的人太不講理了，我們等見一面小侄兒，然後就把老三的事情迅速處理掉，趕緊去南方吧。」
謝道韞笑了起來，「好，不過你這倆日消停點兒，可別再出去敲詐人家了，早上娘出門的時候，瞧見那日你去聚會，讓別人送的禮物了，很生氣的，說你從小就是這壞毛病，現在愈發厲害了，收禮都要人親自送上門，所以直接沒收了。」
「這些沒眼力見兒的！難道就不懂，送禮這種事情，是要偷偷進行的嗎？」王凝之氣急敗壞，「這麼多年教導他們，毫無長進，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謝道韞對於丈夫這種厚臉皮早就免疫了，「行了，再嚷嚷，讓娘聽見了，看她怎麼修理你，這兩天大家都很焦急，可別給自己找麻煩，你先別出門了，這樣，去前頭涼亭里陪陪大哥，不然他和四弟坐在一起看書，估計是心裏越看越煩。」
王凝之搖頭：「我可不去，這時候誰樂意去招他啊，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去吧去吧，」謝道韞推著王凝之往外走，「大哥心裏煩著，又不好意思跟人說，你去多少找他說說話什麼的，也算是幫了忙，我一會兒還要去大嫂那裏，幫她盯着點兒，還有穩婆這些人，也都要時刻安排好才行。」
王凝之無奈地邁著步子，要說起來，自己也是能理解王家現在這種氣氛的，畢竟是新一代生命的到來，還是大哥的孩子，那是整個琅琊王氏的大事。
從自己回來，就基本每天都能瞧見老爹老娘從各地請來名醫，穩婆，還有數都數不清的那些珍貴藥材，幾乎是把能做到的，都給做到了，王凝之甚至很懷疑，大概整個會稽都被他們給搬空了。
雖然步伐相當慢，但沒辦法，畢竟地方就這麼大，最後還是來到了小涼亭邊，一路上被無數丫鬟僕役們超過，到了現在，也不好意思再重走一邊了。
但瞧着涼亭里的一幕，王凝之還是很想回去重新走的。
王玄之就站在那裏，雙手負在背後，臉上那表情啊，就好像是已經有大敵當前，而自己無能為力，但作為一個有志之士，仍然決定慷慨就義，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怎麼受到了巨大傷害一樣。
而老四王肅之，居然能在這樣壓抑的氣氛中，安安靜靜地讀書，就讓這一幕變得更加古怪，更加讓人不敢靠近了。
只見他嘴唇微動，似乎還在說話的樣子，王凝之靠近了些，問道：「你們在聊什麼？」
王肅之抬起頭來，語氣平緩：「二哥，我看大哥有些煩悶，所以正在給他講道家清心訣，已經講到了飛花落葉，虛懷若谷。二哥，我看你最近也是心浮氣躁，這樣吧，你也過來聽我講解一番，或許能為你解除煩憂。」
王凝之直接翻了個白眼，人家這是大喜事，頭一次當爹心裏頭高興的不行，就算他這個人表現的方式有些奇怪，你也不至於真的給人家講這些吧？又不是真的有什麼煩心事。
難怪本來就僵硬的大哥，現在看起來這麼傻乎乎。大概也是被王肅之這一頓操作給弄傻了。
「大哥，別理他，這個人現在已經讀書讀傻了，明兒我讓他也去跟着跑步，」王凝之擺擺手，對一邊王肅之關於跑步會影響自己讀書的抗議表示無理由駁回，然後站在王玄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別操心大嫂生產了，能做的都已經做到了，有這功夫，咱們來想想未來孩子的名字怎麼樣？」
不得不說，王玄之最近是真的擔憂，一會兒想着妻子生產不順該怎麼辦，一會兒又想着將來孩子可能遇到的各種事情，說什麼都聽不進去，但王凝之這個建議，卻在瞬間就抓住了他的心。
雖然說到時候孩子出世了，要起名字肯定是要王羲之夫婦來做主的，但家裏爹娘一向開明，首先就會問自己的意見，若是有好名字，他們也自然會接納。
而自己的孩子，誰不想自己起一個特別棒的名字呢？
「你有什麼想法？」
王凝之見到大哥成功被自己引起興趣來，笑了笑，果斷開口：「要我說，咱們王家的兒郎，那必然是要做個大人物的，所以這個名字，一定要威武霸氣。」
「比如？」王玄之愣了一下。
「王霸道！」
……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尤其是這種安靜之下，蘊含着即將爆發的怒火的情況，瞧著大哥神色不對，王凝之急忙開口：「大哥，你先別急，這樣，不喜歡咱們就換一個，你看，父親到我們，都是以『之』字而結，那我們就給侄兒也如此做，如何？」
王玄之壓制着心裏的怒火，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體面：「具體呢？」
「王，」王凝之眼珠子轉了轉，「王，王，王肅之，你說一個！」
谷嬻就這樣，還在那兒看好戲，因為二哥擾亂了自己學習計劃的王肅之莫名其妙就成了中心，然而，一向嚴謹而認真的他，硬是憋了半天，臉漲得通紅，都想不出來一個好名字。
看到王肅之這一副樣子，王玄之於心不忍，剛要開口，就被王凝之截了話頭：「老四啊，你說說你，天天就知道看書，有什麼用？那麼多字，你就挑不出一個來？你這樣像話嗎？對得起你這麼多年勤學苦讀嗎？」
王肅之眼前一亮：「大哥，你覺得王勤之如何？」
王玄之聞言，倒是相當認真，想了想，最後還是搖頭：「寓意不錯，但太過明了，不雅。」
王凝之大點其頭：「就是就是，你怎麼不叫王苦之？真是浪費我們的時間，早知道就不問你了！」
王肅之瞪大了眼睛，感情轉了一圈兒，最後是我的錯？
不過老天爺總是比較公平的，無事生非的王凝之也沒啥好下場，王玄之冷冷地盯着他：「他不行，你來，說說看，這麼長時間了，想出個什麼名字？」
「這個，那個，」王凝之乾笑，「要麼咱們去找爹娘，和兄弟們，讓大家一起來想？畢竟要集思廣益嘛，取名字這事兒可疏忽不得。」
王玄之輕輕呼了口氣，望了一眼天，聲音很緩：
「二弟，四弟，那年爹娘被二弟逼着去給我請大夫，請來的那位老大夫，給我診斷後，說我生來體寒，但不易察覺，若再遲一些，就算是進補，恐怕都來不及，那個時候雖然治好了，但我自己的時候，其實挺后怕的。」
「那一年，小妹和老七都還沒出生，我只記得整整一年多的時間，別說爹娘細心照顧，就算是你們幾個，也都是整日裏圍着我轉，二弟整日裏去尋訪名醫，三弟跟着家裏的商隊四處尋葯，就連四弟，我還記得你那時候才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居然看起了醫書，葯書。」
「自從有了這個孩子，我就時常想着，要不是你們的話，恐怕我別說什麼子孫滿堂，福祿雙全，只怕連為爹娘奉老都難，可今日，我也終於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啊，我很感激你們。」
「二弟，你來給他取個名字，我只希望這個孩子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不求什麼榮華富貴，只求他平安喜樂。」
說完，王玄之就低下頭來，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王凝之，「你幫了大哥一次，現在也幫未來的侄兒取個好名字，讓他能像我一樣，命中自有一片福。」
看着王玄之的眼睛，王凝之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大哥對這個孩子的希冀，確實，當年自己是費了心思，幫大哥養好了身體，卻沒有想過，對那個年紀的王玄之來說，恐怕這也是一場驚變。
閉上了眼，王凝之默默地想着，這是琅琊王氏的一個新生命，也是王家人的下一代，更是大哥的孩子，總該是有個好名字的。
腦子裏靈光一閃，王凝之睜開眼，就要說話，但就在此時，一個丫鬟急匆匆地衝過來：「大公子，夫人要生了！」
王凝之發誓，自己這輩子就沒見老大能跑這麼快過，就幾乎是一瞬間，王玄之就已經飛奔了出去。
對視一眼，倆兄弟也趕緊跟上，很快就到了王玄之的小院子外，只見裏頭丫鬟們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樣子，多虧了幾個經驗老道的穩婆，時不時從屋子裏發佈命令。
王玄之已經走了進去，而王凝之則很自覺地臨時承擔起了看院門的責任，安排著徐有福去做好準備，自己將過來的弟弟妹妹們攔在院子外頭，就坐在王肅之平日裏的小板凳上。
很快，王玄之就被趕了出來，只能在院子裏不斷地轉圈圈，王凝之問了一聲，得知確實是要生了，便讓老三抱着小妹再往外頭走點兒，可不要給孩子們帶來些恐懼。
沒多時，王羲之夫婦也到了，得知消息后，王羲之一腳把王凝之踹起來，自己佔據了小凳子，坐在大門外頭，而郗璿則進了院子，安慰了大兒子幾句，便進了屋子。
一干人都在這兒瞎等著，直到謝道韞出來的時候，沖着大哥點點頭，說道：「放心，一切都好，沒什麼問題。」王玄之才算是能安安靜靜地站一會兒了。
站在老爹旁邊，瞧了一眼遠遠蹲在牆根兒底下的老三，王凝之翻了個白眼，這麼好的機會，不用來跟老爹溝通感情，反而躲得這麼遠，就這腦子，這輩子也別想再出門了。
因為最近老三被禁足在家，和爹娘鬧騰得正歡，但對於郗璿來說，這不過都是些小兒科，用她的話來講，那就是『老娘生養了你們這麼多孩子，還怕你這些？老老實實的吧，我都不稀得搭理你。』
而瞧著三兒子這幅模樣，老頭子也是懶得搭理他，瞧著王凝之擠眉弄眼，便擺了擺袖子：「你要是喜歡，就也去牆根兒底下蹲著。」
王凝之急忙搖頭，看來只能藉著大侄兒的到來，讓老三得到原諒了。
隱隱約約地，也能聽到裏頭一些叫聲，王凝之走遠些，陪着小妹和幾個孩子聊天，王孟姜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問道：「二哥，小孩子生下來，是不是要叫我姑姑啊？」
王凝之點點頭，「沒錯兒，以後你就是有侄兒的人了，可要有些大人樣子才行。」
王孟姜想了想，很猶豫地說道：「那我把玩具分給他一些好了，也不能都給，不然我就沒得玩了。」
一邊的王操之很是關心小妹，說道：「別擔心，等他懂得玩玩具的時候，你已經長大了，不想玩了。」
王孟姜卻搖頭，義正言辭地說道：「就算不想玩了，二哥以前給我做的小木馬我也不能送人的。」
王凝之很感動：「小妹說的好，不像他們，一長大就不要二哥的東西了。」
王徽之撇撇嘴，「還不是你親自沒收走，都給了小妹？」
回答他的是一記腦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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