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這是1條狗的故事(2)

第50章 這是1條狗的故事(2)

「拿下他們!」段炙臉色已經不能更難看了,居然被人如此威脅,而且看上去,還不僅僅是威脅,這個王凝之,是真打算要把自己抓了!

豈有此理,自己身為齊王之子,若是被人在此抓了,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再無多話,段炙一方四人,全部拔刀沖了出來,已經不能再拖延時間了,否則等真的靠了岸,官兵一到,自然是要聽馬文才吩咐的。

而馬文才這時候,也終於展現出自己的武藝高強來,手裏長劍紛飛之快,配上輕盈的腳步,以一人之力,硬抗二人看上去還猶有餘力。

其餘幾人,因為並無武器隨身,雖人多勢眾,反而有些捉襟見肘,只是拿起些板凳之類的,和段炙,以及段空打了起來。

「找死!」段炙一刀劈開馬文才友人手裏的凳子,一腳踹飛剛衝上來的姚一木,便向著馬文才而去,看得出來,馬文才才是這裏唯一的戰鬥力,只要拿下他,又是太守之子,自然手裏的籌碼就很多了。

皺起眉,看了一眼,向自己衝來的幾人,段炙冷笑一聲,揮出一刀!

看了幾眼,段炙便明白了許多,這些人之中,其實只有馬文才算個二流高手,偏偏他的劍,不過是比武學習而已,和自己這些,從戰場下來的一行人相比,差的許多。

只不過現在,雖然大家是在動手,可畢竟都手下有些分寸,誰都知道,對方的身份,可不是能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出事兒的。

畫舫一樓,柳盈盈倒是不像其他幾個姑娘一般驚慌失措,只是把琴搬到旁邊去,默默地聽着樓上的動靜,順便瞧幾眼岸邊的捕快。

看上去很平靜,可她心裏也是有些彷徨,上頭回來的小廝已經把事情的大概經過給自己講了,那個北方來的公子,是看上自己了。

雖說到了她這個地位的青樓紅牌,甚至是一時之花魁,是不必要曲意奉承的,但那也要看對方是誰。

對於一些普通的客商之流,如果有所不虞,她甚至可以不給個好臉色。

而對於這些公子哥兒們來說,就算他們有些想法,自己應對得當,也不至於會有人以勢壓人。

畢竟,和得到一個青樓女子相比,當然是自己的顏面,和家族的顏面比較重要,不論是哪家,都不想承擔一個強搶妓子的名頭。

然而這幾個北方人,齊王之流,卻讓她心生恐懼,從他們的話來聽,那是根本不會在意旁人的想法。

而如今正是朝廷和齊王談歸附的時候,怎麼可能不照顧著呢?如果自己一個妓子能讓齊王的公子高興,又有誰會為自己考慮呢?

在恐懼之餘,見到上頭的情況,雖然有些驚喜,但聰明如她,當然不會傻乎乎地以為這有幾位公子哥,衝冠一怒為紅顏。

恐怕他們能打起來,自己只不過是個引子,更多的,還是南北之爭罷了。

希望這件事情,不會太多地牽涉到自己才好,他們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會有什麼大事,可是對自己來說,一旦被當做罪人,那就是天塌地陷。

就在柳盈盈心思流轉的時候,樓上,段炙已經逼開了幾人,向著馬文才而去,擒賊先擒王!

「看暗器!」

身形一晃,段炙下意識就避讓,然後愣在那裏,緩緩轉頭,充滿殺氣地看了一眼王凝之。

「嗯,喊早了,還沒掏出來。」王凝之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手還在口袋裏摸著。

段炙冷哼一聲,要不是王凝之離得較遠,

身邊人又多,說什麼也要教訓一下這個油嘴滑舌的人。

這次就算王家保下他,也要扒層皮!

抬起刀,又要衝上去,背後又是一聲,「看暗器!」與之相隨的還有一股風聲!

頭也不回,段炙反手就是一刀!

清脆的破裂聲響起,然後砸在地上,茶杯四分五裂。

「你!」段炙怒火中燒,就要忍不住先去收拾他,卻聽見另一邊段空悶哼一聲,被馬文才一劍砸下來,劍身砸在肩上,又挨了一腳,倒了下去。

深吸一口氣,段炙不再搭理那邊的騷擾,踏出一步,與馬文才短兵相接,刀光劍影之中,兩人過了幾招,馬文才頓時壓力大增,對付段炙畢竟與其他人不同,根本不能真的下殺手,可是對方卻步步殺招。

又是刀劍交錯,猛烈的撞擊聲,兩人肩膀幾乎要靠在一處,身側,護衛已經只剩下段毅了,現在他正和幾人交戰,也是即將被拿下,段炙眼神一凝,雙臂壓下,逼得馬文才後仰,只需這一刀下去,他便無法再持手中之劍!

「靠岸了!」樓梯口,幾個小廝喊了一聲,希望上頭的人能趕緊駐守,而這一聲中,還藏着一個細微的聲音,就像是一根細絲穿越而來。

鐺!

手一抖,刀柄處,一支弩箭狠狠釘了上來,巨大的衝擊力,和馬文才劍上所給的壓力,讓段炙虎口劇痛,再無法撐住,刀口脫落。

馬文才一腳將他踢開,又往前一衝,一拳落在小腹!

撞在牆壁上,段炙面露痛苦之色,卻死死咬着嘴唇,一聲不發。

官兵很快就沖了上來,不由分說,將所有人都抓了起來,押了下去,隊伍裏頭的錢老二,好容易擠到王凝之身邊,壓低了聲音:「王公子!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王凝之走得悠閑自在,在一眾路人的目光中,絲毫不尷尬,聞言回過頭,皺了皺眉,反問道,「你不是說,自己是謝石,謝大人的隨從嗎?」

錢老二點了點頭,聲音焦急:「正是,如今謝大人和段羆還在太守府中做客,你如此做,可怎麼收場?」

「放心吧,謝大人知道這個消息,可不會覺得難辦。」王凝之卻只是笑了笑。

事情畢竟不同尋常,甚至連牢獄都沒進去,就被人截了下來,太守府的命令傳來,段炙一行人,已經被官兵保護著離開,先行一步,而王凝之則和馬文才一起,至於其他人,已經被釋放。

錢老二憂傷地看了一眼兩人,低聲:「兩位公子,我這就去找謝大人復命了。」

……

太守府隔壁,就是馬府,庭院不算很大,卻相當闊氣,裏頭植物顯然都是精心修剪過的。

窗戶裏頭,馬文才看了好幾次,實在忍不住了:「你要是喜歡,走的時候我送你些,用不着這樣。」

窗外,王凝之正拿着一根木棍,在一眾僕人恐慌的目光中,捅著樹上的梨。

聞言,王凝之停下手裏的動作,從身邊拿着筐的僕人手裏接過來一顆梨,笑了笑,「馬文才,家裏好東西這麼多,都不給山上兄弟們分享,這可不行噢。」

馬文才站在窗戶裏頭,使勁兒平心靜氣之後,才走出來,指了指屋檐下的兩張椅子:「坐。」

待到僕人將茶水放下,馬文才輕輕揮手,偌大的院子裏,便只剩下兩人了。

「王凝之,你究竟想做什麼?」給兩人都倒了杯茶,馬文才自認已經做足了禮數。

王凝之把茶杯舉到前頭,深深吸了一口,一臉陶醉:「好茶啊,味道香郁,氣若不絕,真是……」

眼睛瞟到馬文才幾乎要握成拳頭的手,王凝之無奈打住了自己的話頭,轉而正式起來,「沒什麼想乾的,我都不知道今兒會碰見這些人,只不過聽他們說話,實在有些生氣,便想着該教訓一下。」

馬文才的手緩緩放鬆些,『哼』了一聲,「這我知道,可他們是齊王的使者,今兒把他們給打了,怎麼收場?」

「收場?為什麼要收場?」

馬文才狐疑地轉過頭,眼裏閃過一絲惱怒,「你……」

「放心啦,我沒有戲弄你的意思,而是這件事情,我們幹嘛要收場?」王凝之似乎直到他想說什麼,直接開口,「你搞搞清楚,齊王的人來,是要談歸附的,不是談合作的,區區彈丸之地,難道還要和晉朝平起平坐?如果不是當年我晉朝給了他們族人條活路,哪裏有今日的齊王?」

「既要歸附,那就是我晉朝的領土,便是裂土封王了,也要遵守我晉朝的規矩,齊王,呵呵,他還不到那個權勢之盛,無法管轄的程度。」

「朝廷派謝大人陪着段羆遊玩,可不是來討好他的,否則就該是朝中大員了。段羆可是齊王兄弟,也是齊王手下驍勇善戰的將軍,如果把齊王和陛下放在一個位置上,那怎麼可能讓一個黃門侍郎陪同?」

「謝石大人這兩年來,簡在帝心這不假,可畢竟入朝不久,身份根本上不去的,現在,你懂了嗎?」

馬文才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所以,你是說,朝廷這是故意的,是明著招待,實則打壓?」

「打壓談不上,但也要讓這些人明白一點,我們不是多稀罕他們,是他們求着我們,想要歸附的。」

王凝之靠在椅背上,目光從屋檐下,遠遠望向天空,聲音淡淡的,「段羆一行人來錢塘遊玩,估計能接觸到的最高級別官員,也就是謝大人和你爹了吧?幾日前還有吳家,顧家來玩呢,怎麼不見人了?」

「咱們不是官員,人在書院,不知道段羆一行人的消息,很正常,可是那些吳郡的世族,怎麼可能不知道,到現在一個人影都沒見,說明什麼?」

「說明他們根本不會過來!」馬文才斷言。

王凝之收回目光,看了他幾眼,馬文才只覺得渾身不舒服,皺了皺眉:「看我做什麼?」

「我發現,你也不算太蠢,」看見馬文才又一副要打架的樣子,王凝之擺擺手,「看在你今兒也算給晉朝百姓出了口氣的份兒上,我教你一個道理。」

「這世上,聰明人有聰明的活法,而不聰明的人,也有自己的辦法,那就是照貓畫虎,學聰明人。」

「世家大族,從來不缺智慧,他們不搭理齊王的人,那我們照着學就是了,不用給他們什麼好臉色。」

馬文才面露猶豫,打心底說,他是認可這些話的,可要自己承認不聰明,這可做不到。

「好了,你去吧,我要睡會兒,你家院子倒是挺舒服的,以後記得多多邀請同窗們過來做客。」

馬文才已經回了房間,才發現不對,惡狠狠地從窗戶里瞪着那個已經閉上眼,躺的舒服的傢伙,心裏在咆哮:

這是我家!憑什麼你攆我走?

……

王凝之再被叫醒,已經是黃昏了,迷迷糊糊地看了看眼前的馬文才,很不滿:「叫我幹嘛?」

「赴宴。」馬文才似乎已經從中午那個擔心的模式中出來了,又成了一個不苟言笑的嚴酷公子哥形象。

「哪兒?」王凝之接過來旁邊僕人手裏的毛巾,一邊擦臉,一邊問。

「我家。」

過了一會兒,王凝之來到馬府前廳中,已經掛上了燈籠,裏頭擺上了兩列席面。

十來個人就坐在裏頭,正位上,馬康平笑呵呵地正在說話。

而在他兩側,一邊是謝石,年紀不大,卻也蓄著短須,正對着馬康平點頭,說道:「馬大人所言不錯,錢塘真是物華天寶,短短兩日,我便迷上了。」

另一側是個體型魁梧的中年大漢,臉色微紅,便是段羆,在他之後,段炙坐在那裏,臉色陰鬱。

至於下錢老二,則和下午那幾個打手一起杵在門口,當門神,見到王凝之兩人過來,努力擠擠眼睛,算是打招呼了。

王凝之從他身邊走過,低聲:「眼睛那麼小,就別擠了,我都看不見了。」

「文才,凝之,快些,過來拜見段羆將軍。」見到兩人進來,馬康平笑呵呵地開口,一副和王凝之也是相當熟悉的口吻。

馬文才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和王凝之不對付,老爹是知道的啊?

王凝之卻只是笑笑,看來馬康平雖不是世族之人,卻能在這個位置呆這麼久,也是有道理的。

想着,又同情起來,雖然老爹很努力,可是兒子明顯腦子不行,要是沒有什麼為國出征的機會,只怕等老馬下去了,小馬用不了多久,就會把家底折騰光。

「馬文才(王凝之),見過段大人。」

段羆點了點頭,緩緩開口:「馬文才,我聽侄兒說了,你武功不錯。」

「多謝大人誇讚。」馬文才高興了些。

段羆又開口,語氣就沒那麼好了,「王凝之,我聽說,你覺得我兄長,不配欣賞王大人的字?這話可是你說的?」

王凝之不為所動,「大人言重了,不過小孩打鬧之時,互相擠兌幾句便是了,就像段炙說什麼南邊人忒軟弱,只配給你們當牛做馬,就連朝廷諸公,也只配給齊王提鞋一樣,甚至陛下,,,難道我還能當真么?」

段炙一掌拍在桌上,「你放……」

「閉嘴!」段羆一眼過去,段炙閉上了嘴,眼神卻在訴說着自己的委屈,「我何時如此說了?」

然而,此時,馬康平和謝石的臉色都難看起來,謝石第一個開口了:「凝之,此事當真?」

畢竟,王凝之的話,說的小了,不過是兩個年輕人的口角,說到天上去,那也只是王家和齊王之間的事兒,關於齊王到底該不該欣賞王羲之的書法,這哪裏攪合的清楚?

可是段炙的話,就不一樣了,這已經是明擺着看不起晉朝了。

段羆很明白,自己侄兒沒必要跟自己撒謊的,那就是說,對面這個面帶微笑,一副真誠的樣子,還自己委屈著,都願意幫段炙說話的傢伙,完全是在撒謊!

這誰頂得住?

不是說南邊人都很講究的嗎?

早知道他這麼不要臉,自己也隨便胡說幾句,給他扣個大帽子先。

在北方征戰不已,流過血,也流過汗,甚至殺人不眨眼的段羆,第一次發現,南方人,不講武德!

段炙更是委屈,通紅的眼眶裏,不僅有憤怒,還有在努力維持着不讓自己哭出來,這什麼人啊!

早知道中午就該一刀剁死他!

現在看起來,馬文才都比他好多了,最起碼人家光明磊落對不對?

「呵呵,謝大人,不過是小年輕們爭辯幾句罷了,其中必有誤會,段炙,還不起來,給馬公子,王公子賠罪?」

「叔父!」段炙猛地回頭,一雙眼裏,充滿了不屈和決然,就像要為了自己的名譽而慷慨赴死一般,只要段羆說一聲,自己馬上就衝上去,和那個巧言令色的王凝之同歸於盡!

『啪』的一巴掌,把段炙打回清醒,段羆怒意十足:「你身為客人,來到錢塘,不好好學一些晉朝士子的風骨,卻與人爭鬥,還不去道歉?」

看着段炙走上前,充滿不甘地低頭行禮,段羆的手緊緊捏著酒杯,上頭已經有了裂縫,卻無可奈何,慕容儁的軍隊已經在虎視眈眈,可齊地去年才剛剛統一,如今需要時間,東晉是必須合作的。

「馬兄,王兄,今日之事,皆是小弟不懂事,還請兩位萬勿見怪。」段炙抱拳行禮,整個人都因屈辱而顫抖著。

「沒事兒,我們晉朝人一向大仁大義,海納百川,再說了,自己家的孩子,犯了錯,打一頓就行了,不會真怪罪的。」

王凝之隨意擺擺手,轉身就去了謝石旁邊的座位,眨了眨眼。

謝石自己當然是認識的,只不過不是很熟罷了。

謝石面露責怪,眼裏卻帶有笑意,想起謝奕上次回家時,拿出來的王凝之所作的詩詞,這個年輕人,確實有趣。

馬文才也坐了下來,看着談笑自如的王凝之,突然心裏有一股複雜的情緒,今晚的情況如何,他一下午沒少思量,卻難以想足所有情況,也難以及時應變,可這傢伙睡了一下午,卻談笑間化解了段羆的責難,雖然手段很不光明就是了。

難道,自己真的不如他?

可是,看到這傢伙胡說八道,段炙一副要殺人卻不得不忍耐的樣子,咋就那麼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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