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

第1章 黑雲壓城城欲摧

新豐綠樹起黃埃,數騎漁陽探使回。

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來。

廣州城。

熱鬧非凡應春樓里人聲鼎沸,淫靡之聲不斷往耳中鑽來,向外傳出一陣與這世道不合的鶯歌燕舞。

樓外大街上。

十四五歲的少年,蹦跳着走在一位中年人身前,旁邊樓里聲音隨着一陣陣暖風在大街上迴旋。

兩人不斷觀察附近小巷地形,少年眼觀四方,眼骨碌轉。

路上大多是腦袋前半剃了個溜光,脖子上纏着辮子,身穿泛黃白短褂、臟透的黑褲負重而行的苦力。

腳步匆匆不斷從兩人身邊經過。

小腳女人黝黑面孔,著灰衣粗布裙衫戴着竹笠,背着竹簍,緩緩而行。

對路上沒有留辮子一大一小兩人投以同情的眼光。

革命黨強勢上書,面對列強嗤笑,清廷不再強行要求男人必須留金錢鼠尾辮兒。

路旁河道里,漁家搖著破船見到人就扯著嗓子叫賣,見無人理會只得失望的搖著小蓬船遠去。

諾大的南國大城,行人匆匆,透露出無盡的蕭條。

當街擺攤?行會根本不允許

樓里南粵歌聲甫歇,一陣掌聲后緊接着一陣叫好聲。

街對門的逍遙樓,門口站着兩黑衣短打扮閑散,卻是讓無數百姓家破人亡的大煙館!

牆角衣衫襤褸成群的乞丐,正忙着在太陽底下捉虱子,只要一天能吃上兩頓剩飯,這個世界彷彿一切均跟他們再無關係。

暖風拂動着慢步行走一大一小兩人長衫下擺,中年人心頭思潮起伏,七十年前,國門被洋人堅船利炮轟開后,洋人用鴉片讓古老的國家一闕不振。

中年人一聲長嘆,借旁邊商鋪掩蔽,從腰間扯出一把短槍,遞給旁邊的少年,喃喃自語:「國不國家不家,還有心情在那裏尋歡作樂,一介戲子唱首曲又有甚麼好笑?」

少年人趕緊接過短槍,警惕的左右觀望,以不似本地人口音問:「哎,溫大哥,不是說革命黨準備用炸彈炸死李准那些個頑固派,你要槍來幹什麼?」

中年人搖了搖頭:「小七啊,這事情比我們想像的要複雜得多,做的炸彈只能固定在一個地方,目標行蹤不定,我們都在碰運氣,只要李准出現,有機會我一定會親手殺掉他,你到時在外邊接應就行了。」

「你身手那麼好,肯定沒事。」叫小七的少年人不以為意。

「只要能弄死水師提督,廣州城裏一定會人心惶惶,咱們再起事壓力要小得多。」

小七興奮的眨巴緊大眼問:「那咱們為什麼不對兩廣總督下手?」

「總督並不負責駐軍,殺了沒多少用,咱們前次新軍起義被水師提督李准破壞鎮壓,廣州城裏就他手握兵權,此人陰鷙險狠,起義要成功,就必須先弄死他才行。」

「統籌部不是派馮億漢執行計劃了嗎?」

「馮億漢不熟悉廣州城,多次尋找機會,都沒有成功,我這次也只是碰碰運氣。」

「啊?你這是私自行動?」

「現在形勢一天一變,不能再等,明天,比利時人要在東門外燕塘地方舉行飛機表演,省府一定會有不少文武官吏前去觀看,這是行動的機會。」

小七想了想,飛機?那東西能在天上飛,以前曾經在南洋時見過,頓時來了興趣:「燕塘?呃...前邊東門咨議局對面的「悅來」茶館,那是個下手的好地方,咱們裝成喝茶,那地方是燕塘進出城必經之路。」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嘿嘿,你去鐵路局上班,我沒事就在街上混日子。」

「哎,小子初生牛犢不怕虎,你給我聽好了,革命雖然重要,但也一定要有人幹才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言犧牲。」

「你都不怕死...」話沒說完,脖子上挨了一巴掌,小七趕緊改口:「嘿嘿,我知道了,溫叔。」

少年說完,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趁溫叔不注意,順手擦在旁邊的木柱上。

「你別嬉皮笑臉,你要知道,咱們革命不是為了自己,而了為了千千萬萬的同胞,我們現在沒有更多的力量,無法與清廷直接對抗,但我們為了革命的成功,我們要讓腐敗的清廷沒人敢到廣州上任廣州將軍一職,你明白了么?」中年人嚴肅的對着少年人。

革命黨那些人在經常到南洋演講,早聽說滿清國內查得緊,甚至從口裏說革命黨這幾個字都得小心,趕緊壓低了聲音:「我早聽黃叔他們說了,只要把清廷廣州的重要人物或是阻礙革命的關鍵人物暗殺掉,革命成功指日可待。」

「好小子,走吧,馮億漢他們的炸彈應該也安排得差不多了,咱們過去看看。」

發愣的小七感緊快走幾步跟上:「哎,溫叔,你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中年人似乎沒有聽到:「我們如此不擇手段,可惜仍然看不到多少希望。」

隔了一條街,小七看到幾個正在掛招牌的年青人,正站在架子上把一塊「成記」貨鋪的招牌往上忙碌,國人喜歡看熱鬧,旁邊好些個觀眾抱着膀子跟溫生才打招呼。

旁邊一輛板車上,幾個年青人不經意的圍在裝魚的大木桶四周。

招牌安放好后,大木桶被年青人慢慢吊到半空,一個年青人不斷指揮,將木桶往到招牌上邊二樓。

小七心裏一緊,那木桶里八成就裝着炸彈。

被溫生才拉了一把,退後一段距離,遠遠站定,看着正在指揮安放炸藥的年青人。

小七壓下心中的興奮:「溫叔,要是李准狗賊不走這條路怎麼辦?」

「他去看飛機表演,如果人多出行,很有可能會走這條路。」

「呃...他是水師提督,難道他不坐船去?」

溫生才有些落寞:「上次革命黨行刺失敗后,李准一直深居簡出,要刺殺成功,實在是太難了。」

街道旁邊髒兮兮的河道上,一艘小船劃過,舟前一位漢子滿頭亂髮,一條胡亂編的的辮子掛在背後,鬍鬚如刺蝟一般多日未剃,年紀看起來不大,可是卻滿臉皺紋深陷,身穿灰布短褂,已然陳舊破爛。

跟在岸上的中年人對望了一眼之後,不經意點頭,小船後邊帶着一條散開的水波紋,漸漸遠去。

入夜。

城外河邊一漁家小院裏,洋油燈在屋裏搖曳,十多人圍坐在一方桌四周。

一位短裝打扮的中年人皺眉:「溫生才怎麼還沒來?」

「我下午見到過他,他在東門附近觀察地形,不過,我見他帶着一個少年,他孤身一人,不能對他抱太大的希望。」

門外傳來腳步聲,溫生才推門而入,抱拳:「哎呀,各位都到了,你們搞的什麼暗樁,盤問了半天。」

「這事可怨不得誰,李准那狗賊到處搜捕革命黨,咱們不得不小心。」

旁邊眾人附合道:「正是如此!」

坐着的人叢中,一個雄壯的聲音響起:「人都到齊了,大夥兒立誓革命,倘若我們連殺一個廣州將軍都做不到,還不得讓天下人小瞧我洪門?」

眾人一聽又都轟然私語。

半晌后,屋內短打扮的中年人開口:「咱們起事在即,黃大哥要我們暗殺李准,主要是為了讓廣州城混亂,以咱們目前人手要控制一座廣州城,力量遠遠不夠。」

眾人一聽此言立時安靜,小屋中聚集的十幾人片刻之間鴉雀無聲。

好一會兒后,一個瘦高的人站起來說道:「咱們藉助洪門的兄弟起事,如果事敗,洪門必遭清狗血洗,大夥兒還是想一個萬全之策為好。」

先產那雄壯的聲音立即反駁:「馮億漢,你借口計劃不完善多次拖延刺殺時間,咱們幹革命豈能婆婆媽媽的?如果大夥兒都貪圖這些破罈罈罐罐,還不如趁早回家抱相好的睡大覺!」

馮億漢黑著臉:「姓喻的,咱們做事都要有個周全計劃不是?我到現在連姓李的在哪都不知道,你叫我怎麼去殺?」

姓喻的漢子冷冷的道:「周全計劃?咱們洪門這麼多年來不斷起事,眼看現在清庭搖搖欲墜,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嗎?幹革命肯定有犧牲,你天天喊要有周全計劃,那你什麼時候弄個計劃帶兄弟們直接殺進廣州總督府去。」

馮億漢站着有些尷尬,渾身因為惱怒而發抖:「姓喻的,你敢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你以為老子不敢?」

剛進來的溫生才沒有言語,仔細的打量屋內眾人。

那姓喻的漢子仍是冷言冷語:「我沒說你不敢,我什麼意思你清楚,咱們每次計劃都是你做的,但哪一次成功過?」

馮億漢不依不饒:「你要清楚咱們會中的兄弟情況,大字不識幾個,剛弄回來的快槍,連說明書都看不懂,你一介莽夫你懂個屁。」

姓喻漢子噌的站起來,掏出手槍狠狠拍在桌上:「老子看不懂那些洋文又如何?這槍不是照樣殺了十多條清狗!」

「那你為什麼殺不了李准?」

「那姓李的膽小,連總督府都不敢出,你叫老子怎麼去殺他?」

馮億漢聲音緩和:「所以,咱們才要做好周全的計劃不是?」

「老子說不過你,明天,老子單槍匹馬守都軍府大門。」

「吵什麼吵?都坐下。」短裝打扮的中年人一拍桌子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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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武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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