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
4月13日，農曆三月初十五，陰。
天空放睛，南粵大地已進入初夏，悶熱不已。
霍七一身短衫黑褲，坐在蔭涼處看報紙。
旁邊二十餘洪門兄弟趴在地上持槍瞄準。
在每一位持槍人身後，手上端著一根手臂粗的竹桿，竹桿前方掛着一塊磚頭。
剛回國時，經過港島時覺得與列強差距並不朋，真的到了廣州城，才發現真正與列強有差距的是那些還梳着辮子的國人。
在山裏帶一幫門中弟子練槍，讓他有一種夢幻般不真實的感覺。
也許是年少時並沒有在這裏生長，剛開始甚至覺得所接觸的人與事似乎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跟着溫生才混日子，盡量從社會底層了解這個古老的民族。
了解得越多，心裏越感覺到沉甸甸，作為洪門弟子，從小被師父教導，他知道自己必須為民族的革新負責任。
可是經過溫生才奮勇刺殺廣州將軍被捕后，再與馮雪語的交流后，他忽然發現這苦難般的世界，忽然地變得真實起來。
要營救溫生才並不是沒有可能，但憑他一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成功，為了營救一個人而搭上更多洪門兄弟的性命，讓他無論在感情上或精神上都辦法下定這個決心。
到這裏訓練門內兄弟，其實是他自己主動選擇，呆在山裏，暫時失去了自由。
在這混亂的時代里，人才比什麼都更加寶貴。
而現在的霍七，因為在西方學了些皮毛，就變成了一個在門裏眾兄弟眼中的人才。
霍七心裏甚至非常後悔，在西方學習的那一段時間，他並沒有用心，導致他的訓練並沒有形成體系，僅僅是這樣，已被眾兄弟驚為天人。
在廣州城這樣看似守衛森嚴的省城裏，在他的眼中早就變得漏洞百出，只要能有兩千新軍，就能拿下這坐南方重要的省城！
霍七放下報紙，嘆了一口氣，起身往訓練的眾兄弟走去。
那些然年齡比他大得多的兄弟們，雖然舉槍是件非常無聊的事，也全部嚴格的在按霍七的要求舉槍練習。
「全體聽令，後排換前排，換槍！」
一片還算整齊的聲音傳來：「是！」
地上趴着的立即起來，將快槍交換到身後的兄弟手中，然後將平端在對面兄弟手肘處的竹槍接過來，繼續持「槍」作瞄準姿勢。
山區中的溫度慢慢升高，就站這麼一會兒，所有的人衣衫全都濕了，很多人根本沒想到，僅僅端槍半個小時，手臂早就麻木，可惜霍七好象根本沒有看到似的，不少人咬着牙在堅持。
「全體集合！」霍七的口令終於傳來。
隊伍快速列隊，雖然並不算整齊，勉強還能看過眼。
霍七搖了搖頭：「收槍，休息十分鐘。」
......
下午時分，安排好三位棚長帶着眾兄弟繼續熟悉槍械后，霍七跟馮雪語離開了訓練場。
總督府是城內最宏偉的建築之一，當然要比花塔的高度自然要稍遜一籌。
不過要論重要性自然差了不少，革命黨起義的風聲早傳提沸沸揚揚，總督府四周高牆厚壁，又引水成護河，唯一進出的通道是正南一座大石橋。
附近按西式風格改成了園林，所有的民居全被遷走，氣勢磅礴，盡顯一省督府威嚴氣象。
換過裝的霍七仔細的觀察附近的駐軍，巡邏隊，附近景物，即使出現廣州將軍遇刺這麼大的事，城裏大行走上的行人如織，河道里的小船仍然絡繹不絕。
要不是革命黨人屢次起義，西邊洋人到處租地建新城，甚至不會感覺覺這繁華的省城正飽受欺凌。
全城不計綠營水師，新軍，城防營，、團練等軍隊，全城近二十萬戶，每戶大多在五到有十多人，按清廷公佈的戶籍，省城的人口早就超過了二百萬。
城內商鋪林立，城西新城建設的規模甚至已超過老城區，城南水道商船密佈，河道以南農田中也建起不少的倉庫及初級加工市場。
霍七坐在般上，隨着河水嘩嘩聲，從總督府前的橋下經過。
遠遠的觀察著總督府前邊大校場，城防軍正在操練。
此時，校場上近百人的隊伍在分批練習隊列，口號聲震天。
步槍單發射擊、密集的排槍聲不斷響起。
練習騎術的在縱馬奔騰，不時爆出成片的喝采聲。
霍七的表情忽地不自然起來，不由自主的仔細的探看。
前方一個檢查點，一隊端著快槍的城防營士兵站在一側，黑衣巡警們正在挨過從總督府前方經過的每一艘小船。
划船的洪門兄弟壓低了聲音：「七兄弟，一定要記清楚，我們是去馮家取藥材，趕緊把槍用油紙包好藏進魚艙里。」
霍七點了點頭，十幾個城防營背着快槍的士兵，雖然不懼，一旦響槍，旁邊訓練的城防士兵幾個呼吸間就能趕到，惹不起！
前邊排隊的船依次接受檢查，霍七一臉的淡定，讓划船的兄弟心下大定。
那些鷹犬其實在檢查時很大一部分就是看被檢查的人臉色，因為心裏有鬼的人在快槍面前，面色總會露出緊張的神情，靠這一點，這幾天就抓了好幾十人！
快輪到霍七的時候，從校場那邊轉出來兩位「年青人」。
霍七一眼就認出其中一位就是前天在怡紅院裏見到的發地位女扮男裝的郡主！
兩位正親熱地說着話，後邊跟着幾個跟班，正往檢查的碼頭這邊來。
霍七心裏一沉，現在已被檢查的巡警盯上，那些傢伙一直在看船上的人有沒有異樣的表現，現在根本沒辦法再退回船倉去，只能寄希望於那位郡主不要往自己這邊看！
可惜，越不希望發生的事，就偏偏越會發生。
老天沒有理會霍七求神拜佛。
那郡主邊周邊四下打量，立即就發現了霍七，眼前一亮，立即跟旁邊的年青人低聲說了兩句話手。
旁邊那年青人往霍七這邊看了一眼，趕緊上前跟正在碼頭的城防營棚長打了個招呼。
然後幾個人徑直走到岸邊，那郡主看着霍七的小船，拱了拱手：「兄台別來無恙？」
霍七沒想到這位上來，就直接找一了自己，感覺自己應該沒什麼問題，趕緊彬彬有禮的應對：「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兄台，當日兄台一展後身手，小弟可是佩服得緊！」
「油嘴滑舌...」郡主不冷不談的看着霍七：「聽說你會西洋鳥語？」
霍七心裏一愣，幸好那天沒有跟馮銳表現得熟悉，跟蹤自己的那混子也早處理掉了，如果不出意外，鷹犬們事後肯定作過調查，按理來說，她應該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而自己那天又跟托姆見過面，有洋人作靠山，我怕她個鳥！想到這裏：「嘿嘿，這年月，不學點手藝，這江湖可不好混。」
霍七自認為這一笑，風度之佳絕對可迷倒一部分美女。
可惜，對面那位並不買帳：「我們要去西城，正好順路，你給我當個翻譯！」
說話的語氣根本不容人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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