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明牌

第162章 明牌

「大哥,大嫂。」走近了些,王凝之拱手行禮。

「你們兄弟倆說話吧,我也有些累了,這便回房去。」何儀瞧得出來,王凝之怕是有事兒要商量,便抬了抬手,後頭丫鬟走上來,扶着她離去。

「怎麼了?」王玄之好奇地問著,在聽完王凝之的講述之後,也皺起眉,「上元盛宴?為何我一點消息都沒?」

「你也沒聽說嗎?」王凝之嘴角扯出個冷笑,「看來王爺這是要給我們來個先斬後奏啊。」

「上元,道教三元之首,為天元,天官喜樂,好明光,便燃燈起煙火。」王玄之乾巴巴地說着,「爹爹向來尊道,以此為由,自當赴宴,何況又以地燈與民同樂,爹爹身為會稽內史,若是不去,實在是難以自圓其說。」

「會稽王想必是在建康,聽到了你那番話,猜出來我們不願站邊於他,便以此為由,試探父親心意?」

王凝之皺了皺眉,「要試探,恐怕沒那麼容易,只是一場宴會而已,哪兒能看出來什麼?要不讓父親出門去遊玩幾日,躲開便是?」

「不行,」王玄之搖頭,「上元節本就不是玩耍時候,父親又身為官員,豈能不與民同樂?若真是如此做了,那就是跟會稽王撕破臉了。」

「此次宣城事後,朝廷該當明白,與桓溫之間,恐再無迴旋餘地,那些抱有幻想,覺得桓溫依然是忠心陛下之人,也都知道該做出選擇了,會稽王想要趁勢將世族收攏為他所用,以世族之底蘊,為皇族遮風擋雨,」王玄之冷冷一笑,「琅琊王氏忠於陛下,可我們不是靠着陛下活的,為皇族提供支持,責無旁貸,可要我們去給他們做馬前卒,未免異想天開了。」

「想來,會稽王應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此次要如此大辦宴會,為的就是將琅琊王氏,與皇族緊緊捆綁在一起,應當會把宣城之事的功勞,全部壓在父親與你頭上,讓我們騎虎難下。」

「怎麼?」瞧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王凝之,王玄之問道。

「大哥,會稽王,是真的想把我們與皇族捆綁在一起嗎?還是只想讓琅琊王氏,和他自己捆綁在一起?」

「你是說?」王玄之臉色一變,「走,與我一同去後院,等爹回來。」

兄弟二人一路快步而行,很快便到了王羲之夫婦兩人的住處,郗璿正擺弄著一件小孩子衣服,好奇地看了一眼,「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郗璿雖然孩子很多,但要說自己最關心的,自然是王玄之,長子,優秀,還是自己親自帶大,教書寫字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然後就是老二,這倒不是因為他有多討喜,而是時刻關注著,都要捅婁子,能放得下心嗎?

很神奇的是,這兩孩子性格大相徑庭,卻兄弟感情甚好,大兒子一向嚴厲,卻又耐心地教導照顧弟弟,二兒子頑劣,卻從小就十分關心大哥身體,對大哥敬愛有加,郗璿在觀察之後,就得出結論,這都是因為自己教子有方。

首先是把老大親自培養,所以老大優秀,然後讓老大來帶着弟弟們,

自然兄弟感情很深。

不過要說兩兄弟感情好是真的,但不能在一起呆久了,也是真的,因為時間一長,老二就忍不住要出么蛾子,老大就會忍不住要從方方面面教育弟弟。

所以,雖然大家都在王家,但老二一般是會躲著老大的。

一起來請安,這就很少見了。

「娘,今日我與叔平,得到一個消息……」王玄之開口講述,而在聽完之後,郗璿只是笑着搖搖頭。

「本來是不打算告訴你們的,放心吧,這事兒我和你爹已經知道了。這裏是會稽,有什麼事情,瞞得過我們呢?再說了,人家會稽王也沒想瞞着啊。」

「娘,那你們是如何打算的?」

「呵呵,司馬昱此時開宴,無非是告訴大家,他與王家相交莫逆,剛從建康歸來,就要為你們父子在宣城之事慶賀,此事無非就是桓溫,司馬昱,還有我們家參與了,桓溫自是不會多說什麼,司馬昱把功勞都安在叔平頭上,我們自然也無法反駁,看似為我們表功,實則是轉移視線,讓大家覺得,是叔平下了桓溫的面子。」

「這樣一來二去,不就把我家和會稽王的關係拉的近了些,也讓桓溫更加仇視我們了。」

「這是一招明棋,在叔平上次放話,得罪了那麼多人之後,大家都以為我們和他會稽王,也沒那麼緊密,可他卻反其道而行之,自然會讓人們對他風評便好,掩蓋了他此次與桓溫相鬥失敗的事情,而且,若是叔平再說什麼,大家反而會覺得你不識抬舉。」

「司馬昱背後,似有高人指點啊。」郗璿若有所思。

「娘,我們懷疑,司馬昱此舉,究竟是為了陛下,還是為了他自己?」王玄之又問。

郗璿愣了一下,才回答:「難說得很,如今陛下尚且年幼,太后也無多依靠,司馬昱畢竟是他們手上,最為倚重的皇族,迄今為止,倒還算是忠心,外有桓溫施壓,皇族人自然也明白,他們團結起來,都未必能匡扶社稷,何況離心離德?」

「不過這倆年,我們人在會稽,確實與朝中關係缺了些緊密,雖有王氏族人在朝,但他們未必能明晰局勢,等年後,要找個時間,入京一趟才行。」

「至於這上元節,你們不必過多憂慮,該接的接了,不該接的不接,琅琊王氏,畢竟和會稽王還是要合作的,沒必要撕破了臉。」

打發走兩個兒子,郗璿的臉色才變得難看了些,冷哼一聲,「司馬昱,打的好算盤啊。我倒要看看,你背後這人,究竟是個什麼打算。」

走到前頭,兄弟倆對視一眼,王凝之開口:「大哥,我覺得娘是有些疑心的,否則也不會要去建康,說起來,這幾年太后愈發深居簡出,讓人難以揣摩,恐怕不光是想避著桓溫的勢頭。」

王玄之點點頭,「殷浩大人是王爺提拔上來的,揚州,江州,廣州,都與會稽王關係很深,桓溫在北,執天下之利,司馬昱在南,掌江南物資,只不過征西軍乃是桓溫一言而下,江南卻有各大世族,讓司馬昱難以掌控,這一次,他怕是也想學桓溫,排除異己,收攏人心。」

「虎還未除,狼已露野心,咱們這位會稽王,怕是想做個桓溫第二了,」王凝之冷笑。

回了小院子,瞧著那個站在樹底下,蕭瑟的背影,王凝之走過去踢了一腳:「杵在這兒幹嘛?想上吊?那就離遠點兒!」

王獻之回過頭來,卻沒有平日裏那種活潑勁兒,苦着臉,嚎叫一聲「二哥!」就要往過來撲,還努力地想要擠出來幾滴眼淚。

王凝之一臉嫌棄,按着他的腦袋,不讓他靠近自己,「又怎麼了?被人打了,就去打回來,嚎什麼嚎!」

「沒人打我。」

「那怎麼了?」

「二哥,」王獻之一臉悲傷,「我被盯上了!」

「嗯?」瞧著老弟這認真又苦惱的表情,王凝之也嚴肅了一點兒,「到底怎麼了?」

「你看這個。」王獻之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張紙。

王凝之打開一看,臉色變得古怪起來,遲疑了一下,一腳踢在王獻之屁股上。

「哎呦,你幹嘛!」

「說!你到底幹什麼好事兒了?司馬道福上次偷摸著找你,不都被禁足了?怎麼還會來約你?你是不是招惹別人了?小小年紀不學好!今兒我就好好收拾你一頓!」

「不關我的事!」王獻之叫屈:「就那次司馬道生來找你,你讓我照顧那小丫頭,然後她就纏上我了!我還裝病躲過呢!然後你讓我去謝家躲著!你忘啦!」

王凝之皺了皺眉,「就這些?沒別的?你沒主動聯繫人家?」

「當然沒有了!」王獻之目光炯炯。

「那行吧,」王凝之把信塞到他手裏,扭頭就走。

「二哥?你不管我了?」王獻之揉着屁股,傻乎乎地問道。

「你已經長大了,要學會自己處理問題!」王凝之頭也不回,開什麼玩笑,你兩這是絕對的孽緣,我才不沾!

……

春節的喧鬧還未過去,上元節的熱情已經被點燃了。

山陰城的大街小巷,一入夜間,便會有無數盞小明燈在路邊的樹下亮起,還有值夜的衙役們,會四處走動着,若是有熄滅的燈籠,便會重新換過。

人人都在說着,今年可真是大手筆,這路燈,這樹上掛着的小彩燈,據不可靠小道消息,今年的燈謎,還有幾個是會稽王親自出的,據說猜出來的人,都有獎賞。

一時之間,整個山陰城,都掀起了一股燈謎熱,不論走到哪裏,都能聽見路邊的三五行人,邊走邊聊著猜燈謎的訣竅,酒肆茶樓,各位公子們也都在琢磨著往年的燈謎,試圖尋找些規律,至於各家姑娘們,倒是沒有那麼熱情,反而是把目光都聚集在各位公子哥兒身上。

畢竟,平日裏各個都說自己才華橫溢,如今總不能連個燈謎都猜不出來吧?

更有甚者,據說收集了前幾年,已經會稽其他地方的燈謎,全都彙集成冊,正在售賣中。

而且,想買的人太多,導致供不應求,於是凡有買到者,都被眾人所追捧,還有小道消息,說是有幾位世族公子,將燈謎冊子全部購買,還威脅售賣者,不得再賣,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今年的燈謎,一舉拿下。

甚至連青樓中,往日裏的詩詞唱和,都變成了燈謎雅興,據說有幾位姑娘,對猜燈謎頗有心得,於是乎,近來這幾日,也是賺了不少。

整個會稽,各地世家,都已經來了山陰,參加這一場會稽王舉辦的上元盛宴,而周邊的鄉野之間,也有數不清的百姓,帶着孩子們,來山陰城遊玩賞燈,還有些手藝巧的農婦們,買來綵線,編織了各種飾品,雖然便宜,也算是一份收入,恰好可以在賞燈之時,做些買賣。

各家商戶,都在一邊謾罵着,今年上元如此隆重,害的大家都沒空休息幾日,便要開門做生意,一邊又興奮地抓緊做着各種小玩意兒,想着能多賣些錢。

整個山陰,就在這短短几日時間內,幾乎要被人塞滿,各家酒樓飯莊,客棧之餘,都已經住滿了人,於是,府衙不得不加派人手,控制局面,以免有些意外發生。

不少的百姓,家裏都留宿著鄉下來的親戚,甚至還有些人,直接將用不着的空房,甚至柴房都拿出來,租用給外地來的商人,以做庫房來存放貨物。

在會稽王回到山陰之後,下達的第一條命令,便是今年上元節,以王府家丁僕役,於街邊放茶送食,雖然都是些普通茶水,卻也讓人們感念,再加上會稽王府,還在空地上,搭起來無數個大帳篷,與府衙合作,將整個和山陰城,劃分開來,各個燈市,街市,買賣場,都統一管理,不再混亂,更是讓所有人都讚不絕口。

山陰城,甚至整個會稽,都是難得的齊心協力,自上而下,一門心思要把這次的上元節辦好,辦大,辦得漂亮。

畢竟,這種純粹的娛樂活動,大家都是喜聞樂見的,會稽王一手操辦,那就沒有什麼利益相爭,更不存在什麼爾虞我詐了,能過一個盛大的上元節,誰又不喜歡呢?

好客樓的小包廂里,瞧著下頭人來人往,聽着樓下大廳里的笑鬧聲,王凝之表示,自己不太喜歡。

「太吵了!」皺起眉頭,王凝之如是說。

「今年上元,入山陰的人很多,吵鬧些也是應該的,與民同樂也是我們世族該做的,你都把王肅之給坑出去了,就別再抱怨了。」

謝道韞坐在旁邊的案幾后,一邊耐心地指導著王孟姜和謝道輝玩翻花繩,一邊說道。

「老四是個悶葫蘆,凡人見面說不到兩句話,這樣打招呼才快些,要是我去,」王凝之嘆了口氣,「就這好客樓里的人,都足夠我聊一晚上了,那我還約你出來幹嘛?」

「那你如今帶我們來這兒,就是為了吃頓飯?」謝道韞挑挑眉。

「本來不是這麼打算的。想要與你共賞上元之燈,畢竟等過兩日開宴了,就沒這閑工夫了。」

「你還是先想想怎麼應對吧,初七人日,你便以剪綵繪風為由,拒了小王爺登高初望,游賞賦詩之邀,這次他們可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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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隱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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