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護她1生平安

第236章 護她1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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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殿。

氣氛異常尷尬。

司馬聃想了想,還是開口:「王凝之,雖然太后命你來陪駕讀書,但你也知道是為了什麼,而且,朕也不需要。」

王凝之眯着眼,「陛下這是覺得臣沒有文采了。」

司馬聃點點頭,很是直白:「是啊,你以為朕沒有調查過你?」

「偶有佳句而自命不凡,略有文采而狂妄自大,劍走偏鋒而自以為是,朕說的可對?」

「一點用沒有。」司馬聃還是很直白。

王凝之落荒而逃。

殿外。

大榕樹下。

王凝之長吁短嘆:「老道士,你不仁義啊,皇帝這麼說我的不是,你就不能幫我說兩句?」

「你要貧道說什麼?」張道御笑呵呵地站在旁邊。

「就說你在錢塘的時候,被我步步緊逼,最後不得不認輸,敗給了我,反正你都這麼大名氣了,道門領袖了,就不能扶持一下後輩?」

張道御老邁的眼裏含笑,「你一個琅琊王氏的二公子,陳郡謝氏的女婿,還用得着貧道來扶持?」

「怎麼就不需要了!」王凝之氣急敗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是要我去做個隱士的,什麼叫隱士,那要有名望才行!我爹又不肯為我造勢,這好幾年了,人們還是說我是個紈絝子弟,仗着點小聰明為非作歹,沒人說我是那德才皆備之名士啊!」

「你可真是,」張道御忍不住笑出聲來,「隱士隱士,就在一個『隱』字,你心中無隱逸之風,所以難有其言語行為,不被人稱頌,難道要怪老道?」

「不怪你怪誰!我遇到身份最高的人就是你,你還坑了我,讓你幫個忙,算得了什麼!」

「再說了,我去哪兒有隱逸之心,我本來就是想找個偏僻點兒的地方,做個小官兒,橫行霸道就是了!」

「世間像你這樣的隱士,怕是再無第二人了。」張道御無奈地說道。

「呵呵,」王凝之乾巴巴地笑了笑,「我可不像那些人,整日裏裝模作樣,明明就想如何如何,偏偏裝的一副我可沒想,我就只是安安靜靜過日子,都是被時局逼着,不得不站出來,成就一番功業,呸,噁心!」

或許是被王凝之這話震驚了,張道御好久沒說出個話來,只是安安靜靜地坐下,瞧著樹上的葉子在風中搖曳,思考人生。

王凝之也不在意,把腰牌丟給趙天香,便隨她去了,這種彎彎繞的地方,她自己反而方便,想去哪兒去哪兒,要是帶上自己,反而不方便。

或許她也是方便的。

但王凝之一想到,遇到人多的地方,趙天香不耐煩了就要翻牆上房的,到時候自己像個小傻子一樣被她拎着,就感覺很尷尬。

等到王凝之堂而皇之地在一眾侍衛們面前表演了一整套他的拳法,又打算施展一下其他的時候,張道御終於忍不住了:

「王大人,你這是當年的五禽戲?看着也不像啊。」

王凝之氣勢一頓,回過頭來,怒視:「這是拳法!」

「好,拳法就拳法吧。」張道御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除了讓自己尷尬,不會有其他結果的,但實在不忍心讓那些侍衛們再想笑不敢笑了,便拍拍身邊的椅子,「王大人,過來坐會兒吧。」

王凝之依言坐下,挑挑眉:「老道士,別以為能忽悠我通道,我可沒幾個錢,供奉不了香火。」

張道御笑了笑,說道:「不會,王大人心有慧根,哪兒用得着貧道點化?」

「嘖嘖,這就開始了,標準吹捧,

」王凝之靠在椅背上,「說說吧,找我想聊什麼?」

張道御不置可否,只是說道:「王大人,上次你曾與我說過,佛道之爭,貧道回京之後,一直都在思考。」

「自洛陽白馬寺,到如今這建初寺,佛學雖方興未艾,卻也不過是小眾之談,底層之望,哪裏能與道學相論?」

王凝之微微一笑,不回答他的問題,卻說道:

「據傳漢時永平七年,明帝聞西方有異神,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赴天竺求法。

永平八年,蔡、秦等人告別帝都,踏上「西天取經」的萬里征途。在大月氏國遇到印度高僧攝摩騰、竺法蘭,見到了佛經和釋迦牟尼佛白氈像,懇請二位高僧東赴中國弘法布教。

據《冥祥記》記載,永平十年,二位印度高僧應邀和東漢使者一道,用白馬馱載佛經、佛像同返國都洛陽。

永平十一年,漢明帝敕令在洛陽西雍門外三里御道北興建僧院。為紀念白馬馱經,取名「白馬寺」。

建安二十五年曹丕稱帝,在東漢洛陽廢墟之上,重新營建洛陽宮,即包括重建洛陽白馬寺。

嘉平二年,印度高僧曇柯迦羅,安息國僧人曇諦,在白馬寺譯出了第一部漢文佛教戒律《僧祗戒心》和規範僧團組織生活的《曇無德羯磨》。至此,戒律和僧團組織章程都已齊備。

永安元年,司馬顒部將張方攻入洛陽,燒殺虜掠,戰亂兵火中,白馬寺再遭受嚴重破壞,至今未有起複。

此為北方佛學之傳。

吳赤烏十年,康僧會至建業弘揚佛教,吳大帝信服其教法而創建初寺,並建阿育王塔,據傳系阿育王八萬四千塔中之一。此地亦稱佛陀里,江南佛教遂興。

孫皓大毀佛寺時,僅存本寺,號天子寺。

至元帝定都建康,重修太初宮,並修建初寺,另名長干寺,至今,建康城中,道場,佛寺已遍佈,可成對立之勢。

此為江南佛學之傳。

道尊,可有什麼想法?」

張道御面色平淡,只是說道:「此為佛學之南北傳承,貧道自然清楚,王大人是想告訴我,以佛寺之興落,而看佛學之傳承,佛學雖入中土,多遭災難,卻依然能傳承,可見其根源之深?」

王凝之笑了起來,回答:「一部分是。」

「我想告訴道尊的是,您從這些事情里,可看得出來,佛學自始至終,在北方興盛時,正是漢興時,衰落時,正是戰亂時,如今北方依然紛亂,所以佛學止而不發。」

「而在江南,我大晉雖國力不見強盛,但總是在日益向上,佛學也就從一個建初寺,變成了如今遍地生花。」

「佛學之興盛,衰敗,乃是隨國家之興盛,紛亂而行。」

「佛隱於國運?」張道御轉過頭來,再不見其平日裏那股溫和的笑容,神色冷漠。

王凝之嘆了口氣,「恐怕是如此。」

「甘露五年,朱士行依《羯磨法》登上戒壇,長跪於佛祖面前,成了漢地第一位正式受過比丘戒的出家人。」

「自此,儒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被打破了。」

「道學再盛,也不過是清談之士所尊,今而以玄學之稱,可自當年漢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時至今日,書院裏大家所學的,也是儒家。」

「因為什麼呢?因為昔日孔聖人之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是帝王治國之策!」

「可就算是如此,儒家的規矩,都會被佛學打破,何況道學?」

「儒家有帝王撐腰,尚且難抗佛學,道家又如何?」

「換句話說,自春秋之時,百家爭鳴,道家便已存,你們道學所說,也是動不動就道學上傳承於天,千年之底蘊,可你看看,佛學才多少年?」

「儒,道哪個不是比佛學多了數不清的底蘊,可是能拿它怎麼辦?」

張道御神色難堪,說道:「就沒有法子?」

「沒有,」王凝之搖頭,「其實不僅僅是佛學,儒,道皆是如此,國家興盛時,百姓得以飽腹,士族得以清閑,這才會去研究學問,一旦國家陷入戰亂,一個能拿刀的屠夫,可要比幾個讀書人有用多了。」

「道學,佛學,皆是學問而已,國興則學興,國弱則學弱。」

「不是佛學隱於國運,而是這國家的一切,皆隱於國運啊!」

「那為何佛學日漸興盛,道學卻……」張道御皺眉。

王凝之攤攤手:「您自己心裏難道沒個答案嗎?道學發展至今,早已到了巔峰,就說您這天子陪駕,難道還能更進一步?」

「可佛學畢竟星苗之火,自然看上去興而得生。」

「而且,」王凝之突然笑了一聲,拍了拍張道御的肩膀,「道尊也不必憂慮,這也算是一件好事兒。」

「好事兒?」張道御疑惑,小鬍子被拂塵卷歪了都沒注意到。

「是啊,您還記得,那時候在錢塘,我為什麼勸您別對江南士族動手嗎?」

張道御冷笑:「免得手中權勢過盛,讓陛下,太后猜忌,過猶不及,烈火烹油,還要因此招惹上北方士族。」

「對啊,」王凝之坦然地點點頭,「現在也是這樣,儒家能立於天下第一,乃是因為帝王需要,不論帝王本身是不是喜歡儒家,都需要它。」

「可道家呢,道家有這地位,是因為幾代皇帝,都對您信賴,可以後的皇帝,還會一如今日地信任以後的道尊嗎?」

「為什麼不讓您接觸江南士族呢,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這樣對我們北方士族不利,但同樣的,對您也不好。」

「千百年來,有幾個道尊能達到您如今地位?」

「遠的不說,就算是如今陛下,雖年幼,可您難道看不出來,這位的心裏,可是放着天下呢,南北之爭,文武之爭,士族之爭,朝中派系之爭,皆有皇帝坐鎮其中而平衡,才叫天下。」

「等到陛下執政以後,您覺得他還會如此倚重於您?」

「所以我才說,道家如今,其實已經有些烈火烹油之勢了,甚至都等不到未來的皇帝和道尊,只在您與陛下之間,便該制衡道家了。」

「道家有天師,佛家有佛爺,可儒家有誰?儒家的成就之士,那都是朝中官員,是陛下鷹犬,所以陛下才會接受儒家做大,因為他本身就是儒家的領袖。」

「若是佛學興盛,與道學相爭,只要不是一頭大,各自有利有弊,陛下自然會放心。」

「所以,貧道不僅不能制約佛家,還應該幫助他們?」張道御臉上明顯不情願。

王凝之瞥了一眼,「幫他們作甚!您要不遺餘力地害他們!」

「你不是說?」張道御只覺得這小子彎彎繞太多,自己都快暈了。

王凝之咧開嘴,笑了笑,「我說的不是現在,而是等陛下親自執掌朝政的那天起,您就該對佛家動手了,而且要做的蠢一些,給人家一些把柄,這樣陛下才能有理由貶黜您,扶持佛家,等到佛道可以自己爭鬥的時候,道家也就真的可以做到源遠流長,永垂不朽了。」

「這世上啊,只有陛下不需要敵人,而他執掌的儒家,也不需要敵人。」

「至於剩下的,誰沒敵人,陛下就會成為他的敵人。」

長久的沉默。

只有風過葉落的聲音。

直到張道御再開口,老頭子很明顯沒有了剛開始時候的意氣風發,「王凝之,你為何與貧道說這麼多?又打什麼壞主意呢?」

「就知道小子這點兒心思逃不過您的眼睛,」王凝之卻神采奕奕,「我在這京城,本就沒幾個能幫忙的人,況且在宮裏辦事兒,更是難施拳腳,偏偏做的還是大事兒,要是沒有您的幫助,那可真是束手束腳啊!」

「有話直說!」

「您看看,刺殺陛下這種事情,」王凝之聲音低了很多,「到時候,太后總要丟出點兒東西來安撫朝臣,那我這個朋友,不就成了最好的靶子?」

「你要我保她?」張道御皺眉。

「不止此事,還有將來。」

「我的脾氣不好,很難相處,所以一向朋友不多,可她偏偏就是其中之一。」

「她受我的邀請,拿命來替我辦這世上最兇險之事,一個不慎,這輩子就毀了,這個人情,我還不了,就只能保她一生平安了。」

「今日我告訴您道門的千年傳承之路,換她的這一輩子,有道門相護,您可願意?」

「你琅琊王氏,還護不住她?」張道御眯了眯眼。

「琅琊王氏,畢竟只是個士族,除去朝廷上的影響,哪裏比得上道門?」

「好!貧道答應你!」張道御艱難地點了點頭,「那你說,眼前之事要如何做?」

「當然是找人背這口黑鍋了!」

張道御氣的小鬍子一抖一抖,「你是要我道門,應下此事?」

「怎麼會,這燙手的山芋,我們當然要丟給別人了,您說說,朝中誰得罪過您,咱們合計合計?」

王凝之笑容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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