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我要來投機

001 我要來投機

「醒了!醒了!」一個穿着學生裝的青年驚呼了一聲,向旁邊的洋人醫生道了幾句謝,連忙照看着躺在床上的一名軍人——這是他在東京就認識的陸士第四期中國留學生班畢業生,祖籍奉天的白步鰲,兩人意氣相投,拜了結拜兄弟。而且兩人還有個說不得的大秘密:都是亂黨同盟會的秘密成員。

「咳咳!」眼前的這個青年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感到額頭還是燙得厲害,咳嗽了幾聲,這才道了句:「難不成還成了真?不是玩笑話?!」

「大哥!你莫不是燒糊塗了!什麼成真成假的啊!」張振華大感疑惑,洋人的醫生說了,白步鰲這是發高燒,船上有沒有什麼葯,有的也都給他吃了,能不能挺過去,還得看他自己「活下去的**」,洋人醫生的話一說完,張振華就知道,活不活得了,就得看白步鰲的造化了,算他大哥命硬,硬生生是活過來了,可是這說話,卻是糊裏糊塗的。

躺在病榻上的白步鰲看了張振華一眼。「哦!沒事,沒事。我命硬,哪就這麼容易燒糊塗了?!」

旋即白步鰲便躺了下去,腦中卻是翻滾着他醒來之前的記憶。

電腦前。

白元則在國內某論壇上因為清末和民初的歷史跟網友吵了起來。

「一派胡言!穿越過去的話,哪裏有時間給你躲在角落裏種田?!穿越者不投機就是個死!穩穩的!」

「怎麼可能!不種田,你當槍炮都是天上掉下來的么!」

白元則向來對網友的這種說法嗤之以鼻,於是準備說:「大哥你有腦子沒?老子要是穿越過去……」

他在鍵盤上剛敲了半行字,猛然間便是一道奇異的光芒將他籠罩了起來,電腦用生硬的語言說道:「坐標,XXX,XXX。時間:公元1907年五月。」

再睜開眼的時候,他的眼前就發生了剛才跟張振華對話的那一幕。

被白元則靈魂附體的這個人,叫白步鰲,表字元則,是陸士的中國留學生。白元則前生也算是對這段歷史頗為了解,但是從未聽過這個叫白元則的人,想必原本的歷史上,此君因為發燒死在了從東京駛往煙台的輪船上,從而在歷史上連個名字都沒留下過。

也正是這個巧合,白元則附體到了這個表字元則的陸士生身上。

白步鰲一生的經歷就像是快進的電影一樣在白元則的腦海中快速的過了一遍。

至於眼前的這個張振華,祖籍奉天,是自費前往日本讀商科的留學生。今年剛從明治大學畢業。他跟「自己」是結拜兄弟——兩人都認為清廷積貧積弱,根本無力對抗列強,於是從革命同志,變成了結拜兄弟。

而且最重要的是:兩人都是同盟會的秘密成員。

「振華,你將來準備怎麼辦?」背着手躺在床上的白步鰲問了在旁邊倒水的張振華。

「怎麼辦?」張振華愣了一下,「先回奉天吧。」他嘆了口氣,其實他倒是可以去兩年前剛成立的戶部銀行的。只不過他張振華不想為垂垂老矣的大清王朝賣命。這個時代的知識青年,都是有遠大的理想抱負的。

白步鰲側過頭來:「振華你想過實業救國沒?」

「唔?」張振華有些意外,他這個大哥,應該是個「戰爭狂人」才對,往日裏,總是堅持什麼「不破不立,破而後立」,「韃子已經竊取中原二百餘年,是時候還我漢人河山了!」再或者「非暴力革命不足改變國家之積貧積弱」,怎麼今天張口就是實業救國?

躺在床上的白步鰲當然知道張振華在疑惑些什麼,無所謂的笑了笑,「回奉天老家,實業救國也不是不可行的,先從輕工業開始,而後是重工業和兵工業,有了重工業和兵工業才能支撐革命所需嘛!」

「噗!」張振華好懸沒笑出來,自己這個大哥果然還是那個大哥,並沒有因為發燒而變糊塗了,果然,還是得靠暴力。

張振華仔細的想了下:兩百多年前,韃子進關后大量人口「從龍」入關,加之清政府從「首崇滿洲」,維護「龍興之地」的統治利益出發,乾隆以後對東北實行「封禁」政策,把大片大片的土地划作「圍場」、「牧場」、「禁山」、「蒙地」等等,禁止流民進入私墾,限制了東北的土地開發。因此,直到現在包括奉天在內的東北部分區域仍然是經濟比較落後的邊陲奧域。

不過,鴉片戰爭后,清政府從增加財政收入和抵禦沙俄侵略的需要出發,對東北的封禁逐漸放鬆,東北移民迅速增加。山東、河北移來的農民掀起了闖關東的熱潮。移民的增加和政府的弛禁放墾政策,促進了東北的土地開發。奉天地區各牧場、圍場及封禁地陸續對墾民開放。

隨着人口和耕地的增加,東北地區的農業生產迅速發展。張振華是讀商科的,又是進步青年,一直關心着國內的情況,最近的調查顯示,東北五大主糧年產量總和為八百多萬噸。東北出現了很多糧食剩餘的州縣,例如綏中縣盛產糧食,諺雲:「填不滿的山海關,拉不敗的中后所(即綏中縣)。」

「大哥的意思是?」張振華壓住心頭的話問了句。

「從輕工業開始,咱東北不缺什麼?大豆、花生、糧食。」白步鰲從床上坐了起來,「榨油廠、麵粉廠,做得好了,想必不會比榮氏兄弟的茂新麵粉廠差吧!」

對於家鄉的情況,白步鰲也清楚的很,每年從東北差不多要輸出糧食五萬石,花生五萬斤,豆餅七八萬塊。這些初級的農產品,如果加工成麵粉、食用油,利潤翻幾個番還是可以的。至於超過麵粉大王榮氏兄弟的茂新麵粉廠,則要看他張振華的本事了。

「起家之後,則可開始着手機械、冶金、煤鐵等重工業了。」白步鰲吃不準後世著名的重工業基地現在的煤鐵資源是什麼情況——畢竟是龍興之地,哪裏能隨隨便便開礦?於是就沒敢把日後的鞍鋼給說出來,當然了,這會兒還沒有鞍山這座城市,後世的鞍山分屬眼下的海城和遼陽。

「只是。。。」張振華嘆了口氣:「國家積弱,清廷又不振作,設廠開礦?談何容易!別忘了,這可是韃子所謂的龍興之地!除非洋人、洋行,誰能在這開礦?」

白步鰲默不作聲,拿着茶杯在手中轉了轉,「創業艱辛,振華便從榨油、麵粉做起吧,日進一步,百日百步。點滴進步,總比不作為的固步不前要強上太多了。」白步鰲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抬抬手:「振華,出去吹吹海風。」

「大哥……」張振華擔心白步鰲剛退了燒。

白步鰲一樂,道:「不足為慮。」兩人便並肩去了甲板上。

迎著咸濕的海風,背後是高聳的煙囪噴著一道道黑色的煙柱,向東望去,已經能隱約看到一條黑線,那裏便是中國了!

白步鰲忍不住大喊了聲:「這是一個大時代!我來了!」

兩人到了煙台之後又坐船去了天津,前往北京。他白步鰲還要去陸軍部報道呢。

從鐵獅子衚衕出來,白步鰲看着手裏的一張委任狀,竟然有些想笑。「大哥,那些官老爺們把你派去新軍哪一鎮了?」

「哪一鎮?」白步鰲哧笑了一聲,從陸士歸來的留學生,少不得也得是個新軍的管帶,可是自己的委任狀上,屁也沒有,只是說委派自己到東三省總督徐世昌處報到而已。「無妨,不就是回奉天么!不是二十鎮就是二十三鎮吧,最不濟,巡防營?」

東三省總督府,昔年的清廷奉天將軍府,現在是新上任的東三省總督兼管東三省軍務的徐世昌的辦公地點。

這是一座上下兩層、建築面積高達兩千六百平方的歐式建築。外部為青磚牆體,內部為人字架木結構,上為深紅彩鋼瓦房頂,建築用料選材考究,雕飾精良。

徐世昌的辦公室外,有差役進去報了聲,雕花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差役沖白步鰲點點頭,他便正了正衣裝——新軍的軍官制服,鋥亮的馬靴,筆挺的西式衣裝。進門便抖擻精神的報了聲:「報告制台!職部白步鰲,前來報到!」

原本伏案在奮筆疾書的徐世昌抬起頭來,一臉驚喜的抬頭道:「哦!元則來了!好!坐吧。」

白步鰲也不多禮,除下軍帽——這下一條長辮落下,倒是讓他感到幾分難受。拉開了板凳,便坐了下來。

「元,萬物之始也;則,萬物之律法也。好!」徐世昌拿着白步鰲的表字做了開場白:「東三省改革方興未艾,元則正應了東三省萬象更新的意思!」

就在徐世昌說他的開場白的時候,白步鰲也在捉摸著徐世昌的意思——開玩笑,這可是他兩世為人見過的最大的人物了!在陸軍部自己就像是皮裘似地被踢來踢球,毛的名人都沒看見過。

而且年過五十的徐世昌作為日後民國總統,也算是足智多謀之輩,他這一生最令人稱道的,恐怕就是今後的這幾年,將要在東北展開的新政了,想到這,白步鰲的心中便有了算計。

「元則曾留學東洋,見識非凡,不知元則對於新政有何看法?」

果不其然!白步鰲心中竊喜了一下,徐世昌果真是跳不出這個問題,想了片刻,他便道:「以治兵之職,而轄管理民事之官,所務不同,利害亦異,隔閡既甚,牽制斯多,其終乃無一利之能興,無一弊之不出。此乃積弊之因。」

「唔?老夫的《通籌東三省全局疏》你竟也看了,原以為你等留學之人,多是眼高於頂,想不到也會看老夫的東西。」徐世昌搖搖頭,繼而目光灼灼的盯着:「不過,元則,你的看法是?」

白步鰲那一通話,本就是人家徐世昌的原創,清廷政治最大的弊端是什麼?不是專才專用,一任親民官就要抓軍事、政事、民事,林林總總,哪像西洋,事有專職,各司其職。不過徐世昌對白步鰲的回答並不滿意,畢竟他想知道的是白步鰲自己的想法。

「職部竊以為,朝廷要掃除積弊,大了不敢說,放在東三省。首要剿匪,攘外必先安內!而後是發展輕工業,等有了底子,再發展重工業。三則是任人唯賢,有司各司其職,這就需要制台招賢納士,人才濟濟,才是發展的根本。」白步鰲侃侃而談,捎帶着也為他義弟張振華的實業救國路線打個好底子。如果徐世昌在政策上偏向實業,那對張振華和白步鰲都有極大的好處。

「嗯。」徐世昌點點頭,白步鰲的觀點,其實跟自己也相差無幾,只是他心中還要再考考白步鰲——放眼全局。「元則,跳出東三省呢?你怎麼看新政?」

因為白步鰲知道徐世昌是支持立憲的,於是道:「非立憲不可。縱觀世界,西洋先有大不列顛之《權利法案》,東洋後有日本明治維新。大不列顛乃世界第一強國,甲午我北洋艦隊又受挫於日本,憑此兩點,足可見立憲之優。」

當然了,他不認為徐世昌這種浸淫官場、從政幾十年的老政客會看不到這些,於是拋出了他心底藏着的最大的秘密——這個世界上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觀我華夏,若要一改積貧積弊,則不可脫離世界之大格局。」白步鰲抬頭看了看徐世昌的辦公室,西面牆上掛着一幅世界地圖,便問了聲:「制台,不知職部可否……」

「但用無妨。」

「那就請制台恕元則放肆了。」白步鰲快步上前,在地圖上指著:「歐陸看似平靜,其實如大洋一般,表面風平浪靜,其實暗潮洶湧。昔有普法戰爭,德國與法國結怨。德皇又結盟與奧匈、俄國。后又與奧匈、意大利因突尼西亞事件結盟,加重了與法國的齟齬。法國與德國昔日的盟友俄國又結成法俄同盟,兩國與英國結成三國協約。至此,歐陸基本上變成了兩個集團。去歲爆發的摩洛哥危機,進一步加重了兩大陣營的對立。」

說到這,徐世昌作為一個老練的政客也嗅出了什麼:「元則的意思是?歐陸就要不太平了?」

「是!」白步鰲加重了語氣:「歐陸必要在三五年內爆發大戰!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定會爆發席捲歐陸的大戰,元則認為,若是巴爾幹半島。」白步鰲重重的在地圖上點了一下:「此地若是發生任何不測,戰爭則會立刻爆發。」

「嘶……」徐世昌倒吸了一口氣,他不是不知道奧匈帝國和塞爾維亞兩國對此地都視若禁臠,而按照剛才白步鰲的推測,奧匈帝國一旦出事,德國就要卷進來,德國要是卷進來,那就少不了法國、英國、俄國、意大利的事兒了!而這幾個國家出事,就代表歐陸亂了!

「所以我朝振興,就要看這三五年了!」白步鰲趁熱打鐵,他有十分的自信,第一次世界大戰不可避免,這個時代,只有他敢這麼說。「若是三五年內,我朝要是能盪清積弊,自然能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徐世昌沉吟著,一語不發,許久之後,緊鎖的眉頭才展開。而後便是略作閑談,沖白步鰲道:「元則世之英才,只是一營管帶,是屈才了啊!」

「職部願唯制台馬首是瞻!」白步鰲哪裏聽不出徐世昌的話來,趕緊行禮道。

徐世昌點點頭,在紙上匆匆幾筆,往紙上吹了吹,墨跡未乾,便遞給白步鰲,不等他看,便說:「新軍第二十鎮第七十九標第三營管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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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流之奉系軍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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