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步步緊逼

第270章步步緊逼

皇城文淵閣,氣氛肅穆壓抑。

「嘭!」的一聲脆響,內閣首輔楊漣難得發脾氣,將茶碗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再也壓制不住心頭怒火,瞪着不知所措的高士衡,厲聲道:「真真膽大妄為,他怎敢?!」

大殿中一片寂靜,旁邊的劉恭剛想說些什麼,又見楊漣在氣頭上,張了張嘴沒好開口。

就在剛剛,高士衡帶來了一個震驚眾人的消息,寧國府子弟賈薔在西市遭遇了刺殺,雖說被身邊的小廝相救,但還是被射中了一箭,這還不算,最要命的就是,剛傳來消息,那位賈家子弟慌亂中被馬踩中了右腿,瘸了。

還好,這事被巡街的順天府衙役遇見了,行兇者兩死一傷,在左五營趕到之前將犯人壓進了順天府的大牢,楊漣之所以如此憤怒,那是因為其中一死者竟然是順天府的捕頭,還有就是活着的刺客招供了,說是忠順王府的管家給了巨額賞銀讓他們兄弟刺殺賈家子弟,至於那個順天府的捕頭則是來監視他們的。

好狠啊!

前日才出了那件事情,皇帝將他召進宮訓斥了一番,今日就敢讓人當街行兇刺殺,還殺的是賈家子弟,真是瘋了!

還有就是,傳聞這個賈薔是賈珍的種,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此事皇帝和宗人府都不好偏袒,因為都清楚劉康之死是皇帝的意思,賈家只是執行皇帝的諭令而已,一次皇帝可以給與遮掩袒護,再行此事誰都不能置之不理,何況是當街刺殺,簡直是駭人聽聞,還有天理還有王法么?

官場傾扎最忌諱的就是出手殺人,何況還是牽連到了局外之人,不管是誰都難以容忍。

說到底,還是皇帝壞了規矩。

「該死的孽障!」

劉恭一拳砸在了茶几上,盯着高士衡一字一句道:「抓緊時間處理掉!」

高士衡愣在那裏,沉思片刻,連忙說道:「請王爺明示!」

高士衡可不傻,處理了此事,沒了證據兇手,賈琦估計會殺了自己,自己頭不鐵,拿雞蛋碰石頭可不行。

劉恭緊緊地盯着他,半晌方道:「梁國公一早出城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高士衡更驚了,見劉恭死死地盯着自己,額頭上冒出了細汗,略想了想,一咬牙,道:「此事下官已經告知諸位閣老,具體如何行事,下官尊令即可。」

尊令?

劉恭聽了這話,不由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道:「高府尹,天子腳下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難逃其責!」

高士衡嚇得渾身一哆嗦,知道這是在警告自己,不過相比與官位,他還是選擇了保住全家性命,為了皇室已經死了一個老母親,怕了。

牛繼宗插言了,大聲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豈容你在這肆意妄為!」

說着,雙眼圓瞪,直愣愣地瞅著劉恭。

「你想怎樣?!」

劉恭也是急了,站起身來,高聲道:「難不成讓賈琦殺了他!」

說罷,環視一圈,朗聲道:「這樣只會加重皇室與勛貴軍方之間的矛盾衝突,如果真是如此,危矣!!」

孔方岩撫須道:「王爺說的正是。」

放任賈琦殺了兩任忠順王!

這怎麼可能?

不說皇帝,內閣都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君臣之間要有敬畏,否則一旦開了此例,皇室失了顏面沒了威嚴,談何坐擁天下,還有就是忠順王,行事也太乖張了,國事艱難如此,不思報國也就算了,竟然挑起皇室與勛貴之間的紛爭,倘若因此興起動亂,可能會牽及內閣和六部,搞不好還會波及到軍方,天下立時亂了!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怎麼處理好此事,不能讓皇室失了威嚴,還要安穩住賈琦,以賈琦的脾性,得知了此事,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別的不說,單單是那年發生在望月樓的衝突,要不是蒼天保佑,賈蓉無事,神京定會大亂,要知道當初可是有先帝在鎮壓着軍方一脈,如今沒了懸在頭上的利刃,誰能保證不出事情。

千萬不要小瞧賈琦的手段,要是真出手,內閣都得抖上一抖。

還有就是,這廝是真的會殺人的!

「大家都想一想。」

楊漣苦笑連連,無奈道:「朝廷不能亂,特別是軍方!」

「怎麼樣了?」

這時,隆治帝帶着戴權大步走了進來,楊漣、劉恭等人連忙起身施禮,「臣參見陛下!」

隆治帝在主位上一坐,一擺手,道:「跟朕說說。」

吳邦佐連忙將放在他面前的奏摺遞給了戴權,「請陛下御覽。」

隆治帝接過打開來看,越看越心驚,儘管來的路上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心中還是抱着一絲期望,當看到刺客供詞之時已經不能用驚駭來形容了,抬起頭,望向高士衡。

高士衡一驚,幾步走到隆治帝面前,跪了下去,「此事發生在順天府轄區,臣失察誤國,請陛下責罰!」

隆治帝的目光望向了楊漣和劉恭,「可有遣人前往忠順王府?」

大殿內鴉雀無聲,氣氛有些尷尬,隆治帝又瞥了一眼戴權道:「傳朕的旨意,宣忠順王文淵閣覲見。」

「陛下,該果斷處理此事。」

劉恭慢慢走了過來,沉聲道:「梁國公出城了,該是要得到消息了。」

隆治帝這時又閉上了眼,坐在那裏不再言語。

楊漣輕嘆一聲,「大局為重,臣同意王爺所言。」

「陛下!」

牛繼宗一驚。

「都說完了?」

隆治帝睜開了眼。

說着,又把目光望向了孔方岩、孫玉麟和吳邦佐三人。

半晌,不見三人開口,突然又問道:「這其中會不會有叛賊和白蓮教的身影?」

楊漣、牛繼宗等人一愣,倒是劉恭眼中閃過一抹亮光,他猜到了背後是怎麼回事。

隆治帝:「此事查一查。」

戴權:「遵旨。」

「陛下。」

牛繼宗突然昂起了頭,朗聲道:「此事瞞肯定是瞞不住的,事發在西市,那裏是左五營管轄之地,不說這些,就是順天府衙門也是個漏風之所,沒什麼秘密可言,與其造成更大的麻煩,不若將此事交予刑部審查,不論背後牽扯到誰,一律依法處置,給大家一個交代!」

「大家?」

劉恭冷聲道:「我看是賈家吧!」

牛繼宗沒有搭理他,定定地望着皇帝。

隆治帝面無表情的看着這一切,沉思片刻,方道:「朕自會秉公處理此案。」

此話一出,殿中氣氛登時凝固,劉恭滿眼凄涼,目光轉向孫玉麟,孫玉麟慢慢閉上了眼睛,劉恭不覺一怔,只好望向了孔方岩。

孔方岩怔了一下,把目光望向了門外。

「人怎麼樣了?」

隆治帝突然問道。

戴權:「高府尹!!」

高士衡在戴權的提醒下回過神來,忙道:「回陛下的話,無性命之憂,只是,右腿瘸了。」

隆治帝這才點點頭,道:「即是如此,就依法審判即可。」

高士衡一顆心落下,「臣遵旨!」

殿中之人都是宦海生涯數十年,自是聽出了話中的深意,但這樣的事情卻不是簡單的標榜律法就可以的,而且還是出自皇帝的安排,一個不慎可能導致君臣失密,這非常的致命,何況對方還是賈家這樣的軍方巨頭。

隆治帝望向了牛繼宗,這時,副總管蘇培盛走了進來,「陛下,忠順王昨夜守靈受了風寒,病重不能前來,他請求改日覲見陛下。」

大殿裏空氣一凝,所有人都明白了,這就是忠順王所為,隆治帝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在猜測他為何這麼做,難道僅僅是為了報仇泄憤,也許有着其他的目的,隆治帝心中已經動了殺機,無論如何,此事必須有個交代,不過就算處理忠順王,這樣的話也不能從他的口中說出,否則不僅僅會招來其他宗室親眷的非議,還可能失去人心。

想到這,他又對戴權說道:「告訴黃錦,今兒日落之前,朕要知道背後主謀之人!」

說着,又望向劉恭,「十三弟代朕去看看那個孽障,問問他,可是覺得朕這個皇位坐的太舒坦了。」

說罷,又狠狠拍了下身邊的案幾,「這個毫無孝心的畜生!」

劉恭明白皇帝這時讓自己去問問背後出謀劃策之人,看來是想推出來給賈家賠罪,忙躬身道:「臣遵旨。」

望着劉恭遠去的背影,半晌,轉頭望向牛繼宗,想了想,「寧國府那邊還要勞煩鎮國公走一趟。」

牛繼宗怔在那裏,好久才答道:「臣遵旨。」

隆治帝望着戴權,「將恭順伯進獻的那支三百年的山參給送過去,多帶幾位御醫。」

「陛下...」

戴權遲疑道。

隆治帝手一揮,「快去。」

這時,蘇培盛匆匆走來,跪倒在地,「陛下,順天府傳來消息,寧國府世襲二等伯賈珍帶領兩百梁國公府親兵圍了順天府,並要順天府限時交出兇手,否則就拆了順天府衙門。」

「這個孽障,瞧他乾的好事。」

隆治帝鬱悶得差點吐血,可是他又不能下旨抓人,但也不能讓賈珍將人提走,更不能讓他拆了順天府衙門,否則朝廷顏面盡失。

「陛下。」

楊漣上前施了一禮,「此事拖不得,還需果斷處理。」

隆治帝沉默在那裏,良久,突然又問道:「賈珍怎麼調動的了梁國公府的親兵!」

戴權:「回陛下的話,太夫人手中有一枚梁國公的調兵令牌。」

「什麼?」

隆治帝心中一驚,眉頭緊皺,良久,轉頭望向牛繼宗,「煩鎮國公走一趟,總不能真讓他拆了順天府衙。」

牛繼宗的臉立刻嚴峻了,沉聲道:「陛下放心,賈珍此人雖說混賬了些,但還不至於如此。他不是梁國公!」

隆治帝似乎聽明白了,點了下頭,一擺手,「速去速回!」

「遵旨!」

二人應聲離去。

「沒一個省心的!」

望着二人的背影,隆治帝突然發出一陣感嘆,「要是能放下,朕早就放下了,可惜,祖宗基業不能丟棄!」

幾人聽了這話皆是沉默不語,楊漣眼中露出了一絲哀傷,國事艱難如此,還有人在背地裏興風作浪,前日的挑釁賈琦沒有發作,自己非常欣慰,今日的刺殺他肯定不會置之不理的,因為這會給賈家招來災禍。

只能希望東廠找出幕後黑手給賈家一個交代,讓賈琦以大局為重,不要掀起大的風波。

這時,蘇培盛捧著一個奏摺走了進來,「陛下,這是南鎮撫司遞來的。」

「其心可誅!」

隆治帝愣了一下,伸手接了過來,不料,只看了幾行,便勃然大怒,重重將奏摺向地上一摔,怒道:「該死的孽障,他想幹什麼!」

所有人都是一震。

「陛下息怒!」

楊漣上前彎腰將奏摺撿起,輕輕拍了拍,放回了隆治帝身邊的案几上,「陛下身系大漢萬里山河,切不可傷了身子。」

「有人是巴不得朕早死!」

隆治帝的聲音有些沉悶。

大殿內立刻沉寂了下來,遠處的蟬鳴聲傳了進來。

良久隆治帝掃視了眾人一遍,目光最後落在了楊漣身上,手一揮,「首輔也看一看。」

楊漣又將奏章拿了起來,打開細看,半晌,長長舒了口氣,這是南鎮撫司指揮同知柳湘蓮遞上來的密折,裏面詳細記載了忠順王府這兩日發生的一切事情,裏面重點寫道,昨日黃昏肅郡王劉恆去弔唁老忠順王,期間與現忠順王在書房私聊了近半個時辰。

「陛下。」

楊漣將奏章放了回去,小聲問道:「是否查一查。」

「怎麼查,查誰?」

隆治帝冷聲道:「你是想讓所有人都來看朕的笑話!」

所有人都把頭低了下去。

隆治帝站起身來,慢慢走到殿門前,自顧自說了起來:「整日裏說什麼食君祿報君恩,都是狗屁。朝局內憂外患,就這還有人見不得朕舒心,朕的命苦啊!怎麼就遇見了這麼一群混賬東西。」

說到這裏又停住了。

幾人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

良久,隆治帝轉過身,目光落在了順天府尹高士衡的身上,「你的順天府大堂都要讓人給拆了,怎麼還待在這?」

高士衡醒悟了,忙又跪倒在地,「臣有罪!」

「你何罪之有?有罪的是朕。」

隆治帝冷哼一聲,又望向楊漣,「朕在上書房等內閣的奏疏。」

說完,獨自走出了大殿。

蘇培盛瞅了眼放在案几上的密折,又望向楊漣,一咬牙,揣進懷中追了出去。

..........

「哈哈!汗王,打起來了!」

恭順伯府,范文程匆匆走進大廳,一臉的激動,興奮道:「賈珍帶着梁國公府的親兵圍了順天府,只給了一炷香的功夫,宮裏肯定來不及反應,順天府的大門是拆定了!」

「好。」

努爾哈赤也是激動不已,望着范文程,道:「多虧先生計謀!此番事成,先生當居首功!」

范文程撫須笑道:「不敢貪功,都是奴才應該做的。」

努爾哈赤點點頭,笑道:「接下來還要仰仗先生。」

范文程:「汗王放心,一切都非常順利。好戲還在後頭呢。」

努爾哈赤眼睛一亮,仰頭大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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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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