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遊邙山冢

第三十一章 夜遊邙山冢

九月初二,河橋建成后,并州牧陳沖以裨將軍魏攸統領北岸事宜,自領史慈、魏延為先鋒,田楷、趙昱、陶丘洪、鮮於輔為軍,昌豨、臧霸為後衛,率路軍四萬軍卒橋。

南關關門開,北岸的軍卒踏河橋,草履與橋板發吱呀吱呀的怪聲,河水聲也格外清晰。但聲音從清晨一直持續到午後,像乳母睡的呢喃,將士安心已,全程渡完,亦無波瀾。

渡河,再派斥候山打探消息,斥候迴向陳沖報說,北邙山的營寨空空如也,沒一名士卒留守,但篝火的炭木還留餘溫,營也還剩些許輜重雜物,想必昨日夜裏匆忙撤走的。

斥候還遞給陳沖一封帛信,說山主營里搜尋,還順路摸進了帥營,想看看無財物,結果看見帛信正置桌案,想必刻意留給陳沖的。陳沖打開帛信,只見其用隸書寫着兩行字:「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當奈公何?」

書一字:詡。

石韜好奇地打量帛信,訝然:「何所留?」陳沖將帛信收好,放入懷,對弟子說:「曾打聽董卓麾佈防,據所知,平津校尉姓賈名詡字文,多謀善斷,董卓麾少能及者,封帛信恐怕留的。」

「為何意?」

「軍河之際,留如此言論,卻得倉皇難逃,想必心忿,留此書譏諷軍,略逞口舌之快罷!」田楷想當然。

陳沖搖首,沉吟一二,反對眾將說:「非如此,賈詡對抱怨,董卓對並重用啊。」眾聽聞感奇特,紛紛問陳沖理由,陳沖笑着解答說:「首詩歌又名《箜篌引》,乃妻子哀悼亡夫之作,亡夫乃狂夫,以此自比,說自己雖謀略,但得重用,才讓得以渡河啊!」

徐州別駕從事趙昱笑說:「龍首聞名,士族領袖,賈詡何許也,也敢與龍首相比?」

陳沖止住部議論,鄭重說:「英雄,何其多哉?切因名高而畏懼,更能因位卑而輕敵。」而後指揮眾將,令鋒徐徐山,佔領涼軍舊營,又讓田楷別領一部,探測平津關情景。

未久,田楷派回報說,平津關也樓空,想必全撤回雒陽了。

連陳沖也免幾分詫異,董卓撤的么快?但隨即反應,忙將軍司馬史慈喚,撥給步卒一千,令速佔領旋門,史慈因勇武聞名軍,但聞言也禁踟躕,對陳沖問:「只領一千步卒,恐怕難以攻克一關罷!」

陳沖向解釋:「如今敵已棄置北邙、平津,旋門孤懸外,涼如何還能顧得?此定然已為其棄置,速速佔領,而後就地駐防。」史慈為之一愣,聽陳沖繼續往說:「若所料差,幾日,董卓撤離雒陽,回軍函谷了。」

史慈當日果然佔領旋門,而陳沖則繼續打探雒陽消息,傳回情報說:東都西門開,官熙熙攘攘,群猶如牛羊般緩緩向西,牽馬執車,扶老攜幼,遠尚能見。南方還騎士趕城,一日之間,恐三千之數。

陳沖此才確定,董卓已定決心撤離雒陽。確實明智的決策,如若繼續北邙對峙,等孫堅再於南處攻克一二險關,再想撤,也能撤離了,壯士斷腕,還選擇合適的機,很顯然董卓選得恰到好處。

南方孫堅還休整,而董卓手諸軍匯聚,約七萬餘眾,暫還控東都,般情形,陳沖也願率軍強攻,便乾脆一邊佔領北面諸關,一邊與袁術聯絡,讓孫堅再次北,一間京畿形勢平了。

到了夜裏,陳沖左右無事,便與陶丘洪、趙昱等約好,北邙間遊覽墓碑,憑弔古。白月凄冷如霜,每手持一火把,穿行落葉枯林之間,眼看四周荒草成堆,土傾頹。山嵐從山脊貼身而,吹得眾衣訣飛舞,頗感冰涼。

而每走數十步,便能看見殘破的墓碑祭具,還被掘開的棺木土包,偶爾還能見到委頓於地的屍骨,的包皮,的露骨,陳沖蹲查看,還被野犬啃食的痕迹,也知屍骨棺扔的,還被劫棄地的。陳沖靠得近了,骨殖還冒藍白色的冷火,同行魏攸趕緊拉開說,怕干涉了安眠的鬼魂。

陳沖笑:「若地靈,哪能知擾清夢的另其呢?」話雖如此,還誠心與眾向其祈禱,願此死靈安眠,若當真如世尊所說,世,希望年後再轉生。

禮拜完,建義校尉鮮於輔問說:「北邙景象向如此?」乃幽州漁陽,初次到雒陽,如此景象頗為觸目,與所想的繁華景象相徑庭,故而此一問。

北邙景象當然並非如此,陳沖回憶往日:「北邙所葬多為貴,故而墓以白石拼接,專打掃,石階凈潔見片葉,側繁花似錦,春蘭草,夏牡丹,秋黃花,冬血梅,雖祭祀之客往絕,卻自一片清幽空境。」

眾環顧四周,各自無言。

繼而沿着西走,了山,再往南行三里,月輝里隱隱見二裏外一座山包、一座村莊。靠得再近些,才發現也一座荒村,村徒一塊石,刻着一里的名字——宜春里。陳沖禁嗟嘆起,便今夜此行的終點了。

里靈帝的陵墓文陵。陳沖早聽說先帝將陵墓設此處,但也從未,次與先帝見面,還四年,記憶的先帝面孔,都些模糊了,但親自此地,先帝的面孔,伴隨着種種往事,忽而又變得清晰,陳沖嗤笑聲,隨即又幾分傷感,好像遇到了一名老友,雙方又無話說。

先帝國庫充盈,因而帝陵也造得很寬很,但極目望,只見院牆傾頹,斷裂適配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半高的艾草沾滿陵園,聽到動靜的老鼠高的石階亂竄,間或還能砍價一兩隻狐狸探身張望。一陣西風吹,蒿草順風倒伏,發嘩嘩的響聲。除此之外,就只剩幾聲動的鴉叫了。很難想像先帝世才一年。

「董賊毀禍先帝陵墓,竟到如此地步,笑還自立為相國,世荒謬之事,莫於此了。」眾就般繞着丘冢環行,置身此處,由得發般感慨,便顯赫如帝王,權勢與富貴達到世之極,最終卻仍一座荒涼的土墳,眾口斥責董卓,心念想的卻:功名利祿,俱為土灰。

候,走最的石韜說:「先生,里一洞,怕遭了盜!」眾忙尋聲聚攏看。只見一叢等高的蒿草里,又被為地塞了堆草絮,但仍從縫隙見到些許破損的土壁,顯然草后一塊空洞,把些草絮全扒了,把洞穴露,才發現一處高六尺,的洞。

一股腐爛的潮濕之氣從洞飄了,兩隻老鼠窺見光亮,呲溜一從洞裏穿了,把火把往稍探,黑隆隆的土照亮一片狼藉,到處都積水與腳印,還幾塊零散的玉片水窪里一閃一閃,一行四顧苦笑。

魏攸踟躕問說:「……看一看?」

鮮於輔搖首:「到底君臣一場,臣子如何入帝陵一覽呢?」

石韜直接說:「文陵已為涼所盜,盜偷,幾日還為先帝修繕陵園,先視損傷如何而已,何猶豫的呢?」

眾都說應然,便舉着火把走進墓洞。一路,腳全積水污泥,想必些日秋雨綿綿,全流入洞穴所導致的,呼吸間全水汽,頗讓適。往裏走了三十步后,空間驟然開朗,顯然已抵達墓室,但眼場景更讓觸目驚心。

盜洞直通墓室迴廊,迴廊的木壁被斫刀砍開一處兩的缺口,黃腸木從洞口處傾倒,扔的七零八落,泥水還少破碎的瓷器瓦片,眾走進缺口處看,內里更堪入目,壁室頹唐,腳印里到處扯爛的書卷、竹簡、帛禁、絲絹,但卻沒一塊金銀,想必涼將墓葬的金銀全部帶走,其餘的都覺得甚值錢,都棄置於地。

眾再沿着腳印,越便房、樂庫、錢庫,一路走到放置棺槨的東室,先帝的棺木就眼,但棺蓋也為涼掀開了,腐爛的味令窒息,陳沖沒看棺槨的,只與同行一起為先帝蓋棺蓋。

幾忍再看,匆匆墓,聞墓室外的清新氣息,也嫌荒涼了。眾都說,連先帝的陵墓都樣子,也知世祖的陵墓否得保。

陳衝心說莫說劉秀,恐怕邙山帝陵無一能保全。站立良久,想起與鴻都門學的往辯論,又念起先帝做的辭賦,心潮難定,最終口佔一詩曰:

「誰解鴻都客,鳳歌笑孔丘。手持綠玉杖,朝別白玉樓。行樂常及,欲言已忘憂。西風帝陵,北邙輕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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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漢彰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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