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七月七,昔日戀人同唱《西廂記》

八十五,七月七,昔日戀人同唱《西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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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萬榮正在觀看河燈,聽到廣場上有京劇的鑼鼓聲,便離開江邊進了廣場。《激流勇進》的塑像下圍聚了許多人,台階上豎着一塊紅色大牌子:消暑納涼京劇演唱會。因為受了江斌的影響,她對京劇由不喜歡而產生了興趣。江斌還教了她不少唱段,今天滿有雅興地站在外邊看別人唱。隨着《打龍袍》的結束,響起了「慢長錘」的鑼鼓聲。他往裏一瞅,江斌坐在樂隊首席上拉起了西皮慢板的過門兒,明白人一聽就知道是張派唱腔。一位年輕漂亮的姑娘唱起《龍鳳呈祥》中孫尚香的唱段:昔日裏梁鴻配孟光,今朝仙女會襄王。這句後面是一個長長的大過門兒,過去的老琴師都用傳統的拉法,用一把弦走低音。為了烘托氣氛,烘托演員的情緒,琴師們衝破了傳統拉法,創作了花過門兒。由一把弦變為一、二把弦上下串拉,進入高音區,用8度跳躍的方法拉,在原來的基礎上提高了8度。音符由16—32增加到64分音符,就是曲譜下面有4條橫線。在歌曲里是見不到的。這是一段激情的演奏,也是京劇伴奏中難度最大的演奏,無論弓法和指法都要有特殊的技能。要求琴拉得要有暴發力,拉得音準清晰,顆粒性強,弓法有力度,快而不亂,低音不悶,高音不噪。這對琴師是一個技法的檢驗。江斌坐在那裏,微微晃動着身子,悠閑自得地拉着,旋律由慢變快,音韻由低逐高,當拉到進入高音區時,他頓時全神貫注、精神抖擻起來。只見他按弦的左手向下一串,右手的琴弓用力拉動起來。瞬間奏出了:

〖此處是曲譜,請看原稿〗(很抱歉,曲譜發不到網上)

這64分音符的節奏,一秒鐘8個音,別說是拉,就是用嘴唸也難唸出來,難唸的準確。江斌竟然把它拉得音準像爆豆似的嘣了出來,暴發力特彆強烈。觀眾一下子被感染了。頓時掌聲雷動,把演唱者第三句的字頭都淹沒了。

張萬榮在江斌身後鼓起了掌:「好!」

姑娘唱完了,江斌回頭看了看張萬榮說:「一個好字我就能聽出是你的聲音。你來叫的什麼好?」

張萬榮抿嘴笑着:「就是好嗎!這64分音符的節奏,一秒鐘8個音,別說是拉,就是用嘴念也難念的出來,難念的準確。」

江斌自豪地說:「行啊,你還挺在行的。看來我沒白教你。」

張萬榮:「名師出高徒嗎!」

江斌對主持人附耳說了幾句。

主持人突然宣佈請女作家、《邊東文學》副主編張萬榮為大家演唱張派名劇《西廂記》。

張萬榮被搞得措手不及。他向觀眾深深一躬,紅著臉說:「首先,我對江斌的突然襲擊表示抗議。這段戲他教了我好多年,我只在辦公室里哼哼,從沒在大庭廣眾面前唱過,今天我當眾獻醜了。」她隨着二黃四平調的過門,唱起了「先只說迎張郎娘把諾言來踐,又誰知兄妹二字斷送了良緣……張生啊,即使是十二巫峰高萬丈,也有個雲雨夢高唐。」

熱烈地掌聲過後,主持宣佈晚會結束。

江斌和張萬榮推著自行車離開廣場。邊走邊問:「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萬榮說:「兒子在學校,丈夫出差,我在家孤悶得慌,到江邊來看看放河燈的。想不到遇上你,讓我出了一次丑。」

「這你可說錯了。」江斌糾正說,「今天唱的真不錯,你得感謝我的突然襲擊。不然,誰能知道你這女主編女作家京劇唱的這麼好?倒退二十年,京劇院非拉你下海不可。」

「你別給我戴高帽。這幾天見不到你,我心裏像少點什麼似的。」

「你別總折磨自己了。」

萬榮嘆口氣:「我明明知道咱倆做不了夫妻,可心總也死不了。只要能天天見到你我就心滿意足了。」

江斌說:「前些日子,我白天黑夜都在醫院裏護理老太太。老太太走了,我也脫了一層皮。」

「老太太病的突然,走的太突然了。」萬榮惋惜地說。

「還不是讓玉琴給氣的。」江斌悲傷地說:「丈夫死了她嫁了人,又生個女兒。四十年後丈夫又活着回來了,放在誰心裏都會有矛盾。玉琴偏偏在這時候勸她離開曲家回谷家和她生父一起過。她當場就把玉琴給罵了。」

「這個玉琴也太沒人性了。」萬榮氣憤地說:「她繼父對她勝過親生,從小學把她供到大學畢業,多不容易啊!生父一回來就拆繼父的家,這也說不過去呀!」

江斌哀嘆一聲:「她這個人,只想自己,從不想別人。」他剛想上自行車,突然刮來一陣風,旋起片片紙灰鑽進了他的眼睛。他扔下自行車,用手捂着眼睛叫起來:「我的眼睛迷了。」

張萬榮放下自行車,一手把着他的手,一手掏出手帕給他擦。又翻過眼皮用力吹了幾口,嘴忽然碰到他的鼻子,她乘機吻了他的嘴唇:「怎麼樣,好點沒有?」

江斌用手揉着眼睛:「好了。」他瞅瞅地上的紙灰,望望十字路口的火光,憤憤地說:「天天喊著建設精神文明城市,這叫什麼精神文明?一個七月十五的晚上,把個美麗的城市作踐成這個樣子,滿城濃煙四起,紙灰飄灑,潔凈的街道遍地黑灰,晴朗的天空烏煙瘴氣。人們要是把燒紙搞迷信的精力放在搞科學和事業上,那經濟一定能搞上去。愚昧!」

萬榮說:「今天是鬼節,連那些平時打爹罵娘不孝敬老人的人都出來燒紙盡孝。」

「你以為他那是盡孝嗎?」江斌氣哼哼地說:「不。他是怕被他虐待的老人報復他,燒紙讓死去的鬼魂別來找他的麻煩,保佑他平安。」

四輛轎車突然停下了,由天理從車上下來,指著十字路口的煙火和紙灰說:「你們看看,這像不像話?整個東江城都被紙灰覆蓋了。好好一個城市作踐成這個樣子,你們有沒有責任?你們環衛局、城管局、公安局都幹什麼去了?」

公安局長攤攤雙手:「公安局管這事無法可依呀!」

環衛局長為難地說:「環衛只管清理,無法強制。」

城管局長理直氣壯:「我們只管亂堆亂建和違章設攤。」

由天理火了:「你們都管不著,難道要我自己管嗎?」

江斌走上前說:「天理同志,我看今天你管對了。今晚我碰不上你,明天我也要找你。市政府通告的大牌子隨處可見,那上面明文規定不準隨便冥紙。今晚一下子燒了多少紙你知道不?僅一個江岸區起碼燒了上百噸。公安、環衛、城管哪家的人沒看見,誰也不管。這幾家的幹部燒沒燒?我親眼看見有的局級幹部還和家屬一起燒呢!」

由天理歉意地說:「江斌,你說的對,這事怨市政府,特別是我本人。今後一定要加大力度管好。」

江斌接着說:「省、市委和省、市政府大會小會強調抓精神文明建設,別的方面確實成績很大,滿城燒紙的問題總也解決不了。為什麼火葬場附近燒花圈的問題解決了?那是取締了附近的花圈店,統一租用花圈。你把賣紙的源頭切斷,他想燒也燒不了。今天我們為什麼搞京劇演唱會?就是想引導群眾做點文明事。我岳母剛病逝,為了來參加京劇演唱會,老婆和我鬧翻了。剛才一出廣場又被紙灰迷了眼睛。所以我火氣很大,有些話說的可能過頭,請多諒解。」

由天理說:「沒關係。我現在強調一下,你們公安、環衛、城管,要按市政府的通告各負其責,回頭我找工商局,讓他們從源頭上取締賣燒紙的。農曆十月初一那天,別讓我再看到這種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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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味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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