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酒肆外

第三百二十四章 酒肆外

車輪碾壓過石子,發出咯咯得聲音。崳

這聲音第一次如此刺耳也如此響亮。

只是坐在這裏的大漢卻置若罔聞,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淡然地繼續吃面。

面並不多,他吃的也很慢。

馬車到了道路的中間,在酒肆大門口的時候緩緩停了下來。

道路太崎嶇,行路太艱苦,再加上不遠處就是險道,能有機會享受片刻安逸,誰都不願錯過。

人生亦如旅途。

人生這條崎嶇坎坷的道路上,又有幾人能找到這樣的歇腳處?崳

就算是好不容易能夠找到,可也沒有辦法能夠歇得下來,每個人的背後總有一條又粗又紅蘸着辣椒油的鞭子在追趕着。

人生就是一條鞭子,責任、事業、家庭、未來、夢想,都是一條條鞭子。

誰能歇得下來?

誰又敢歇得下來?

馬車停穩了之後,馬老闆走出了房間,看到了馬車上的人。

馬老闆本以為自己就很胖了,可是看到架馬車的那黑衣人打開馬車的帘子,牽出裏面的那個胖子時,就覺得自己十分的苗條了。

馬老闆以前總被過往的人稱為馬肥豬,馬肉球。崳

可如今,馬老闆可以自豪的和這些人說,「老子曾經看到過一個比自己旁三圈兒的人,他的肥肉切下來,足夠咱們一個村兒吃一年的。」

下來的是一個身材十分肥碩的人。

一個僕人似的黑衣人將他攙扶下來,馬老闆立刻感覺到這黑衣人非同凡響,若是一般的人,一定會被這一身肥肉砸個稀巴爛,便成肉泥,呼在他的身上,取都取不下來。

胖子穿着沉重的粗氣,走到了一張桌子旁白,可他並沒有坐下。

此時黑衣人拿過來了一張白玉做成的凳子,放在了他的身後,胖子才緩緩坐下。

那粗氣喘地幾乎和天地一同震動。

每個人都能夠清楚的聽到。崳

馬老闆走過來,還未開口說話,只聽胖子道,「你真胖。」

馬老闆怔了怔,尷尬的笑了起來,「是啊,我真胖。」

胖子伸出了一直白白嫩嫩,戴滿了珠寶玉石的手,擺了擺道,「面來。」

馬老闆點點頭,回到了后廚。

黑衣人地過來了一塊手帕。

胖子連忙拿過,像小姑娘撲粉一樣擦著滿頭的大汗,長長嘆了口氣,「我知道最近我一定又瘦了,而且瘦了不少。」

黑衣人表示贊同道,「那你一定要想個法子多吃一點。」崳

這個建議讓胖子忽然醍醐灌頂般的醒悟了過來,對着馬老闆進入的房間吼道,「再來十個蹄髈,十隻肥雞,三斤牛肉和一壺地道的杜康。」

馬老闆的聲音傳出,「好咧!」

黑衣人道,「你最近又忙又累,怎麼會不瘦呢?」

胖子兩條比大象還要粗的腿向一旁挪了挪,好讓肥嘟嘟的肚子垂在中間,整個人頓時鬆快了許多,這才繼續道,「再這樣瘦下去,怎麼得了。」

想到這裏,他又搖了搖頭,「不在家裏不方便,只能少吃一些了。」

十個蹄髈,十隻肥雞,三斤牛肉,再加上牛肉麵,他只能吃這麼一點,因為最近他的胃口不是很好。

那顆巨大且溜圓的肚子似乎早就被他忘卻了,就像根本不是他身上的一般,身旁的黑衣人更如同看不到。崳

可是別人卻看到了。

大漢帶着的所有兄弟都看到了。

每個人都在忍不住偷笑。

只有大漢沒有笑。

大漢的目光看向了黑衣人,黑衣人的目光也在同時看向了大漢。

大漢嘆息了一聲,手已鬆開了桌子上的苗刀,舉起來酒杯對着黑衣人示意了一下,敬了他一杯酒。

這個黑衣人說的話很可笑,他自己當然知道,只是因為他要生活所以才會說出這句話,他需要這個胖子給他生活。崳

一個人若是為了生活,不得不說一些讓別人聽了可笑可自己卻覺得難受的話,就已是種天大的悲劇。

那胖子也是一個悲劇。

他要騙的不是這裏坐着的人,而是他自己。

一個人到了連自己都要大聲欺騙的時候,豈不也是一種天大的悲劇?

大漢似乎響起了曾經的自己。

他看向了苗刀上那獨特的花紋。

這些事他做了無數次,也痛苦過無數次。崳

他似乎覺得手裏的杜康不香了。

酒已無味,食也足以果脯。

他本就是個江湖人,能吃得飽喝得足,就已經足夠了。

現在要做的就是等著。

等一個人。

他再次從懷中拿出了那張畫像。

范閑。崳

他需要的是來試探一下范閑的深淺,不可殺了他,但也只有不可殺了他這一條。

他早已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準備了。

身後又有了一個聲音。

這一次是三伙人。

第一伙人,是兩個和尚,他們光溜溜的腦袋閃耀着午後的光芒,緩緩走到了酒肆的攤位上,雙手合十對着馬老闆道,「客家,來兩碗面。」

馬老闆只答了一聲,「好咧!」

第二伙人,是一些挑夫,一共四個人,每個人的肩膀上都挑着一條寬大的扁擔,如果不是實力強橫的人,只會發出沉重的步伐,足以見得他們的實力非同一般,且並不像隱藏自己的力量。崳

他們挑的東西很多,有草藥、有糖蜜、有花果、有棉花。

同樣,他們坐在了酒肆里,對着馬老闆道,「客家,面來!」

馬老闆同樣只答了一聲,「好咧!」

第三伙人是五個人。

一個小姑娘和四個皮膚黝黑的山夫。

這四個山夫挑着扁擔,步履艱難地走了上來,而那個小姑娘則是一個村婦打扮,一臉的哀怨,手帕還在不停地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她的聲音像一隻小蜜蜂一般嗡嗡作響,身形高挑,身材也好,但就是低着頭。崳

每個人都想看一眼。

就連那兩個和尚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看了過去。

這婦人就算是不看臉,都已算是極品。

胖子笑了笑,「看來和尚的嘴雖然吃素,眼睛卻不吃素。」

這句話的聲音並不小,和尚也足以聽得清楚,可是他們卻沒有絲毫的反應,似乎就像胖子看不到自己的肥肉一般,他們也聽不到胖子的話。

眼睛毫不客氣的繼續看着。

山夫低聲問道,「夫人,能否讓我們幾個歇息一下?否則這前面的山路不好走,打個盹兒,喝完麵湯。」崳

那女子的聲音宛如燕雀之鳴,顫聲道,「可是……可是晚些不入了東夷城,我……我相公就不能入土了……」

山夫嘆息道,「若是我們不歇息,一會兒一個不留神掉在那山澗里,莫說是入土,你家相公的屍骨都難以找得到了……」

女子啜泣道,「我一個小女子都不怕走路,你們四個如此力大如牛,哪裏走不得……不行,我再加三兩銀子,你們走!就得走!」

那山夫嘆息道,「這不是銀子的事兒,是命的事兒,您還是行行好,我們就休息半個時辰,這樣搬地快些,天黑之前准能到。」

女子看了看面前的山夫,又看了看周圍的人,似乎話到這裏也不敢不從,她一個弱女子如今在這山野里,更是擔心逼急了對方,做出殺人劫財的事情來,於是才懦弱道,「好……那我……等你們。」

山夫們算是鬆了口氣,四人將那棺材放在了一旁的角落裏,走到了酒肆要茶要酒要面,而那小女子則是蹲坐在棺材旁邊,低聲啜泣。

這聲音無論是誰看到了都難免要可憐她幾分。崳

只是此時的大漢身上還有要緊事,否則大漢甚至願意扛起這棺材帶着可憐的小寡婦走到東夷城裏,埋葬她的夫君,然後再將她帶到自己的堂里,耐心的照顧她。

小寡婦的哭聲很動人。

那兩個和尚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她。

正在小寡婦啜泣之時,一個貨郎挑着兩個大籃子的花果,到了小寡婦的面前,蹲在地上,捧起了一個蘋果遞給了她,「吃一個啊。」

小寡婦有些害怕,低着頭,那雙明亮的眸子眨了眨,「我……我……我不吃了……」

貨郎歪著頭問道,「為何不吃?」

小寡婦道,「我……我已沒有銀子了。」崳

貨郎嘆息了一聲,還未等他繼續說話,一個和尚已經走到了小寡婦的身邊,低聲笑道,「這位姑娘,讓貧僧來幫你付這銀子吧。」

他轉頭看向貨郎,緩緩道,「請問這個蘋果,多少銀子?」

說着,去拿手裏的銀袋子。

貨郎笑笑道,「不貴不貴,一顆。」

和尚有些納悶道,「一顆?一顆什麼?」

貨郎道,「腦袋。」

他的刀竟從蘋果之中伸出,將那和尚的腦袋乾淨利落地砍了下來。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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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余年2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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