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進士如夫人(上)

第五章 同進士如夫人(上)

「肅寧城裏男人都死絕了嗎?竟容得這些畜生禍害百姓?」牆角的一張桌子上,一個白衣書生拍案而起。

話音未落,白衣書生怒氣沖沖的走出秦家老店,大喝一聲道:「住手!」

白衣書生一句話罵了店裏所有人,智信和尚的牛眼立刻瞪得溜圓,莫小栓等人也躍躍欲試,只是見方翔沒有表示,才強壓着沒敢走出店門。

一撮毛見有人替小乞丐出頭,他先是一愣,然後上下打量了白衣書生片刻,笑眯眯的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看着眼生!」

書生怒道:「你管我是哪裏人,青天白日的你們就敢強搶民女,還有王法沒有?」

一撮毛彎著腰,諂媚的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等是奉了府台大人的令,清除城內的流民乞丐,強搶民女不知從何說起,請問您是哪家大人的公子,看您通身的氣派,必是個舉人老爺?小的要看錯了,您把我的眼睛摳出來當魚泡踩!」

書生半晌無語,沉吟片刻道:「位卑未敢忘憂國,別說在下是個生員,即使是白身也不能容爾等恣意妄為!」

一撮毛的笑容突然斂住了,劈面給了書生脆生生的一記耳光,「啪」的一聲甚為響亮。

「你個狗東西,也敢在本班頭的面前拿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縣太爺家的公子呢,原來不過是個外鄉來的酸丁!」

書生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卻很是強項,低下頭一個老和尚撞鐘把一撮毛撞了個跟頭。

一撮毛躺在地上大喊:「小的們,給我狠狠的打這個酸丁,打完再一鎖子拿到衙門去!毆打官差,好大的狗膽!」

一群幫閑圍上去拳腳和棍棒相加,三兩下就把書生打的頭破血流。「跪下」一撮毛按着他的頭,他卻硬頂着不肯屈膝,幫閑們沖着他的腿彎連踢數腳,書生被打躺在地卻硬是不跪。

方翔按捺不住剛要起身,卻發現黃須漢子的左臂抬了起來,平平的對準了一撮毛,卻被旁邊的麻臉少年給按下,少年人輕輕的搖頭,黃須漢子恨恨的咬牙。

這夥人必定有古怪!

「大白天的,誰家的狗亂叫,攪了佛爺的酒興!」智信和尚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出秦家老店,看似已經有七八分的醉意。

肅寧城是個屁大點的小城,一撮毛哪裏會不認得智信。他立刻換了笑臉道:「我等自有公幹,不幹大和尚的事情,您老接着吃酒!」轉過臉對眾幫閑道:「給我繼續打,結結實實的打!」

智信瞪圓了眼睛道:「怎麼不幹佛爺的事情?佛爺的酒興都被你們這些狗才攪了,遠遠的給俺滾開!」

一撮毛看見智信醋缽大小的拳頭,心中難免畏懼,他只是個小小的班頭,就算是知縣老爺都不敢招惹方家。做地方官的頭一條戒律就是「不得罪巨室」,方家在小小的肅寧城絕對屬於得罪不起的豪門巨室。尤其是看見智信已經醉了,知道賊禿喝醉了之後愛打人,一撮毛也怕平白的挨頓打,只得吩咐道:「把這個酸丁拖到遠處打!」

智信怒道:「佛爺是讓爾等滾的遠遠的!」

一撮毛冷笑道:「大和尚是方外人,就是佛祖也管不到官府的事情,我等是奉了上命差遣,職責所在不得不狠下心腸,大和尚安心吃酒不要管這些閑事兒,眼不見心不煩!」

智信一時語塞,畢竟自己是出家人不好干涉官府的事情,一撮毛說話又客氣,也不好藉著酒勁兒發飆,拳頭高高舉起竟不知該如何落下。

「混蛋,你們都是死人啊?我方家的一條狗在外面也不容外人欺負,這些狗東西打了咱家的奴僕,你們就這麼睜眼看着?」方翔沖莫小栓擠擠眼睛,嘴角沖着小乞丐等人努了努。

莫小栓天天跟在方翔身邊,幾乎是肚子裏的蛔蟲,立刻明白了方翔的意思,對着身邊的一群惡奴招呼道:「都是死人啊?咱們家的人挨打了,都愣著幹什麼?」

正所謂狗仗人勢,五六個惡奴氣勢洶洶的沖着秦家老店,擼胳膊挽袖子把一撮毛圍在當中,只是莫小栓等人出門的時候沒帶傢伙,有的在店裏抄了條凳子,有的人在路邊撿了半截磚頭。

方翔慢悠悠的從店裏走出來,沖着一撮毛冷笑道:「李班頭,好大的官威啊!要不要把本少爺也一鎖子拿了?」

店小二追出門去,擺上一張椅子,方翔坐在上面敲起二郎腿,傲慢的斜乜著一撮毛,同時翹起右手的兩根手指。

「少爺,您這是什麼意思?」莫小栓疑惑道。

「笨死你,煙!」

莫小栓急忙從腰間懸掛的匣子中取出一隻深褐色的捲煙雙手恭恭敬敬的遞過去,方翔用食中二指夾在當中,莫小栓又跑到秦家老店取出一根蠟燭點燃。

方翔深深的吸了一口,愜意的吐了個煙圈,這副做派令一群人看的目瞪口呆。

「您抽的這是··是淡巴菰?哎呦,方少爺,您老真會享受,我還從沒見過這麼抽淡巴菰的!」一撮毛見方翔的臉色不善,點頭哈腰的媚笑道。

方翔嘴角挑出一絲冷笑:「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您李班頭好大的威風,平白的打了我方家的下人,還要把仗義執言的拿到官府,說說吧,我的下人犯了哪條王法?要是他們真的殺人放火欺男霸女,不用官府動手,我自己架了大鍋就烹了他們···可是要是有人無緣無故的欺負到我方家的頭上···哼哼!」

這兩聲冷哼聲音不大,但是在嘴邊生了一撮毛的李班頭聽來不諦是旱天裏響了個炸雷,幾十個衙役和幫閑頓時嚇的面無人色,方翔一句話就把事情定了性。李班頭等人自然是欺男霸女,而被搶的民女恰恰是方家的奴僕,現在本主兒出來討還公道,而那個白衣書生則屬於仗義執言。

光天化日強搶民女,這種人被激憤的百姓當街打死都是白死,官府都不敢幹涉,誰不怕激起民變?何況被搶的人還是在肅寧城裏跺跺腳地皮都顫抖的方家的下人!

「少爺是何等人,方家怎麼會有如此腌臢的下人?少爺定是拿我等消遣,你們說,對不對?哈哈,少爺一定是在耍笑我等!」李班頭擠出笑容,一群衙役和幫閑附和的乾笑,只是笑的比哭還難看。

「爾等當街強搶民女,還當街毆打讀書人,我朝天子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你一個小小的班頭仗了誰的勢力,就敢毆打生員?秀才見官尚且不跪,豈能跪爾等賤民,你不是要把他一鎖子拿到衙門嗎?你現在鎖啊,本少爺倒要看看,縣尊大人的板子打的是哪個?」方翔一邊抽煙,一邊冷笑着道。

衙役和幫閑平日仗着官府的勢力在街面上橫行,但是卻都是不入四民的賤籍。以賤民身份毆打有功名的秀才,按照《大明律》杖八十流配遠惡之地充軍。李班頭因為最近有了倚仗,膽子肥了許多,再加上白衣書生是外地人,他才敢動手毆打,不料想方翔替白衣書生出頭···肅寧方家,就算他背後的人都不敢惹,何況是他?

這一下,李班頭等人徹底嚇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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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府巡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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