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六. 但循本心,莫問前程

二百七十六. 但循本心,莫問前程

隨着核反應堆解除保護措施,聖地瞬間就被輻射熱浪所淹沒,而身在聖地深處的楚劍萊自然也不能倖免。

面對突如其來的輻射熱浪,楚劍萊根本沒有時間逃跑,一瞬間就被烈火所吞沒。

「轟——!」

他的身體被不斷湧出的輻射熱浪一遍遍地融化,又一遍遍地自愈重組,「灼痛」這種輕鬆的辭彙已然無法用來形容他此時的感受。他突然睜開雙眼,試圖打量周圍的情況,雙眸卻在睜開的一瞬間就被焚燒成兩顆黑洞。

楚劍萊甚至無法發出嘶吼聲,因為他一旦張開嘴,熱烈的火焰就會灌進他的喉嚨中,將他的聲帶燒爛。

這是他獲得不死之身以來,第一次承受如此絕望的痛苦。他無處可逃,只能在烈火中一次又一次地焚毀與重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策劃為什麼沒告訴我?」楚劍萊用他那顆被燒爛了又重新長出來的腦子想道:

「火焰的勢頭應該會衝出聖地...策劃他們還在外面等我嗎?」

但是這些問題的答案他無法知曉,也無力去思考。在這種常人難以想像的煉獄之痛苦下,就算是身為不死人的他也根本扛不住,意識正在逐漸消散。

......

當楚劍萊恢復意識並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周圍的環境變得與先前截然不同。他此時已經不在烈火涌動的聖地里,而是身處於某個大戶人家的庭院當中。

庭院的建造風格屬於古典幽香的類型。四周圍着青瓦磚牆,庭院裏種著翠色的竹子。風一吹動起來,便能聽見竹葉晃動的聲音,聽起來空靈而清爽。

「我這是在...為什麼是這裏?!」楚劍萊登時瞪大了眸子,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楚劍萊難以置信地打量著周圍那秀麗端莊的佈景,這片庭院對他來說簡直是再熟悉不過了。這裏的每一處細節依舊令他歷歷在目,一切都彷彿回到了十年前。

「楚家...這裏是楚家?!」楚劍萊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冷酷無情的臉上難得露出了顯而易見的錯亂。

此時的楚家還是一片充滿人間煙火的景象。夕陽即將落下,周圍有不少下人在忙活,不遠處的廚房傳來裊裊炊煙,周圍傳來令人舒適的氣氛。

看着眼前生機勃勃的一幕,楚劍萊卻意識到了事情不太對勁。他連忙用手指狠拍了一下臉頰,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很快,楚劍萊就理清了思路,深吸一口氣道:「應該...又是幻覺吧。」

楚劍萊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伸出兩根手指,準備將自己的雙眼戳瞎。

這是他用來破除魔怔幻覺的常用方法。無論是視覺暫時消失還是雙目破碎帶來的劇痛都能令他從幻覺中快速驚醒,重新恢復理智。

可就在楚劍萊將手指伸到眼睛前的那一刻,

他卻忽然停下了動作。

他知道,自己一旦沉淪於幻境之中,便再也無法恢復清醒。

然而比起現實世界中那煉獄般的光景,他還是想在幻境中多留一會兒。

「就待一會兒吧,隨便看看再走。」楚劍萊小聲嘆了一口氣,踱步走在了自家的庭院中。

一路上,周圍的人都是在各干各的活計,沒有任何人主動與楚劍萊打招呼。

不過這倒也讓他感到輕鬆了幾分,畢竟一想到這些人都已經是死人了,楚劍萊便沒有想要與他們說話的意思。

這十年間,他無時無刻都幻想着自己能夠回到原來的家。他想念德高望重的父親,善解人意的母親,照顧後輩的兄長,可愛活潑的妹妹,以及對他們敬愛有加的姑蘇鎮居民們。

可他卻驚恐地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努力地去回憶「家」的感動,那份感動與記憶卻始終在離他漸行漸遠,他甚至開始逐漸淡忘「家」最初的模樣。

哪怕是他陷入魔怔幻覺的時候,他的眼前也只會出現楚家破敗之後的景象。所有讓他感到熟悉的人...哪怕是他最在乎的親人,都只會以身體殘缺的惡鬼模樣出現,催促他去無休止地去復仇。

日復一日的幻覺不但無法讓楚劍萊感到半分慰藉,反倒讓他陷入了更大的悲痛與自責。

不過不知為何,這次的幻覺卻讓他回到了楚家尚且未被摧毀的時候,也是他印象中真正的「家」。

楚劍萊四處逛了一圈。目光掃視着熟悉而安心的家,他感覺自己的眼眶變得有些潮濕。

然而楚劍萊明白這一切都是假的,他終究不能在幻覺中久留。

「就此別過吧...抱歉...」楚劍萊不知向誰道了個歉,隨即伸出雙指,試圖戳瞎自己的雙眼。

就在這時,一個少女的聲音卻忽然喊住了他:

「少爺?哎呦少爺,可算找到您了!您怎麼跑到這裏了啊!」

楚劍萊下意識地停下了自殘的動作,轉頭朝着聲音的來源望去。

朝他搭話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女孩穿着楚家僕從的制服,扎著兩根麻花辮,神色頗為焦急。

楚劍萊記得這位女孩。她的名字叫蓮鳶,是楚家聘請來的女傭。由於她和楚劍萊的年紀相仿,因此兩人之間的關係還算比較熟絡。

但楚劍萊也同時想起,這位蓮鳶姑娘最後是被人用熱切割劍砍死的,四肢都被砍飛出去,血液濺了一地。

儘管知道這是幻覺,但是和死去的老熟人對話總感覺有些微妙。

不過楚劍萊還是好奇地問道:「你這麼匆忙,有什麼事嗎?」

「少爺,你好端端地怎麼跑這裏來了?全族上下都在找你呢!」名為蓮鳶的女傭跑到楚劍萊面前說道。

「要找我?為什麼?」楚劍萊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神情嚴肅地問道。

看見楚劍萊的反應,蓮鳶頓時被逗樂了,嬉笑着打趣道:「少爺,您怎麼擺出這麼一幅死人了的表情啊?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應該高興才是啊!」

「大喜?我?」楚劍萊眉頭微微上挑,指著自己問道。

「是啊,少爺!」蓮鳶小雞啄米般地點着腦袋,笑容頗為燦爛:

「從今天開始,您就是楚家的家主了!大家都已經準備好宴席了,這不是在找你嗎?」

「什麼!」楚劍萊錯愕地瞪了瞪眼睛,喉結微微蠕動着:

「不...不可能,父親為何要突然將家主之位傳給我?起碼也得再等五年十年才是!」

可蓮鳶卻沒有理會楚劍萊的疑問,而是微微笑道:「可是…楚家就只剩少爺您一個人活下來了呀~」

她說話的語氣十分理所當然,就像是在告訴自家少爺「今天晚上吃紅燒肉配蔥油麵」一樣。

聽到這話,楚劍萊頓時有種腦袋被五重天雷劈了的痛感,腦袋嗡嗡直響,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他想要繼續追問下去,周圍的景象卻在一瞬間發生了扭曲與變換。

楚劍萊突然發現自己身處在某個宴會大廳的主席位上,廳堂內擠滿了上百人。

他們中每個人都打扮不一,但這裏面的每一個人,楚劍萊此生都不會忘記。他們都是楚家的同胞,在楚家屠門案中喪生的孤魂。

然而這些人的神色中無不洋溢着喜悅,似乎是在舉辦什麼慶典。

「愛弟為何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他的身旁忽然傳來年輕男人的聲音。

楚劍萊下意識地轉頭看去,卻發現身旁站着一位劍眉星目,腰懸佩劍的道袍男子。

「兄長...為何你也在?」楚劍萊語氣顫抖地問道。

「愛弟繼任家主,身為兄長的我肯定要從道門趕回來看你啊!」道袍男子笑着拍了拍楚劍萊的肩膀,可楚劍萊卻感覺他的手掌毫無溫度,無比的冰冷。

還未從不適應感中恢復過來,楚劍萊就感覺有人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角,嬌聲嬌氣地問道:

「哥哥,伱成為家主后,能不能天天給我買好吃的?」

楚劍萊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妹妹也出現在了他的身旁,抬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地望着他看。

「我...」不知為何,楚劍萊卻感覺更加心痛了。他下意識地避開妹妹的視線,小聲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就在他陷入複雜錯亂的心境,思考要不要趕緊解除幻覺時,一對中年夫婦卻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在這一刻,楚劍萊忍不住蠕動喉結,出聲道:「父親...母親!」

那對中年夫婦正是楚家的現任家主與家主夫人,也是楚劍萊的父母。

「你們別纏着劍萊了,讓他好好準備一下!」楚劍萊的父親對自己的子女們吩咐道。

楚劍萊的母親則走到他身旁,柔聲囑咐道:

「劍萊你成為家主之後,有什麼困難就找我們談談。千萬不要死腦筋地一頭鑽到底,把自己的身子累壞了。」

楚劍萊沉默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能夠再次見到自己的家人,即便是在虛無的幻象中,他都感到非常的欣慰。可他的心卻一直痛個不停,就像是在被人用力地捏著。

楚劍萊的父親轉過身,對台下的賓客們大聲喊道:

「時候已到!我在此宣佈,楚劍萊將成為楚家的新任家主!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我們這些老一輩的也該退居幕後,將舞台交給年輕人了!哈哈哈!」

他父親爽朗的笑聲頓時引起了台下一眾賓客的響應。他們朝楚劍萊看去,齊聲喊道:

「恭喜楚劍萊成為楚家家主,願楚家如日中天,節節高升!」

眾人的歡呼聲如同驚雷一般,令楚劍萊的身子下意識地後仰,感到有些不適。

旋即,父親上前拍了拍楚劍萊的肩膀,面帶笑容地對他說道:「既然你已經是楚家之主了,那麼就去做身為家主該做的事情吧!」

「家主該做的事情...是什麼?」楚劍萊面色困惑,心中突然有不詳的預感。

「替我們,替全姑蘇鎮的百姓報仇!」

楚劍萊的父母兄妹四人走到他身前,異口同聲地說道。

聽到這話楚劍萊心頭一沉,當即打了個冷顫,后脊發寒。

楚劍萊感覺眼前一陣模糊,視線彷彿被一層血色的幕布所覆蓋。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卻發現周圍早已變了樣子,原本熱鬧的宴會變成了一片斷壁殘垣,烈火焚天。

不知何時,楚家上下的所有人連帶着他的父母和兄長,都變成了一副面目慘白,渾身浴血的樣子。他們有的掉了腦袋,有的渾身都是槍孔,有的被砍了四肢,死法各異地站在玉不見面前,宛若一幅百鬼夜行的地獄繪卷。

門外也傳來一陣陣哀嚎聲,聽起來像是姑蘇鎮被屠那日,百姓們傳來的慘叫聲。隨即,大量慘死的屍首們紛紛湧入楚府,與楚家上下百人匯聚在一起。

密密麻麻的人潮湧到了楚劍萊面前。這些死相各異的人們紛紛跪地匍伏,對他整齊劃一地磕了個頭。

「請楚家主為我等報仇!」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句,其他人便也跟着喊了起來,聲勢浩大到令天地都為之震顫。

「請楚家主為我等報仇!」

「請楚家主為我等報仇!」

「請…楚家主為我等報仇!」

看見眼前這一幕,楚劍萊只感到痛心疾首,面色逐漸變得猙獰起來。

「果然...每場幻覺到最後還是會變成這樣...你們根本不肯放過我...」楚劍萊捂著臉,難得露出了脆弱而痛苦表情:

「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已經儘力在殺人,在幫你們報仇了...都是我的錯...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錯!不要再說了!我都知道!我會把他們殺光的!」

他精神錯亂地反覆呢喃著,彷彿正在頌唱驅鬼的咒語。

「...「

「劍萊!冷靜點!」就在這時,他感覺一張強而有力的大手突然拍住了自己的肩膀。

楚劍萊擦了擦淚水,卻發現剛才那副恐怖的景象已然消失不見。

他依舊站在聖地的烈火中,輻射火焰正在洗禮着他的身軀,讓他在死亡和重生中一遍又一遍地輪迴,體驗永無止盡的劇痛。

可他當他側過頭時卻驚異地發現,他的父親竟然站在身旁,伸出手拍住他的肩膀。火焰不斷從父親的身旁掠過,卻沒有對其造成任何傷害。

「還是...幻覺嗎?」楚劍萊如夢初醒地問道。

「是不是幻覺,對於劍萊來說應該不重要吧~」另一隻手拍住了他的另一側肩膀,這次傳來的是他母親的聲音。

「你們...」楚劍萊瞪大了眼睛,隨即雙眼再次被火焰燒成了一蓬血霧。他低下頭,咬着牙問道:

「你們來這裏做什麼?我會幫你們報仇的,快回去安息吧。」

「劍萊,你知道你心臟上的這個寶物,它有什麼特殊功效嗎?」他的父親卻突然煞有介事地問道。

聽到這話,楚劍萊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在不斷地燒毀與修復,可唯獨地核之心周圍的那層肉壁卻始終沒有損壞。

地核之心正在用他的身體當作護盾,通過不斷修復自己心臟周圍的肉體來保護地核之心不被火焰與輻射燒毀。

但與此同時,他也感受到地核之心正在吸收著周圍的能量。儘管吸收能量的效率並不是很快,但地核之心卻彷彿永遠都吸不飽似的,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我知道,也正是這件寶物害了我們楚家。」楚劍萊心情沉重地回答道。

「這件寶物當年之所以被三大門派看中,就是因為這塊『無限電池』。至於地核之心,倒也只是意料之外的添頭罷了。」楚劍萊的父親站在他身後說道:

「即便是這座泄漏的核反應堆,它也能把其中釋放出來的能量照單全收,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而已。」

「所以我現在應該做什麼?在這裏等待地核之心將輻射能量全部吸收嗎?」楚劍萊問道。

「可是輻射泄露出去之後,整座城市都會受到影響。」楚劍萊的母親卻說道:

「這座城市裏的人都會被輻射影響。他們沒有地核之心這等寶物傍身,遭受輻射的後果就是病死。」

「可我...應該救他們么?」楚劍萊遲疑了一下,問道。

若是曾經那個心懷赤誠,夢想成為俠客的他,或許會毫不猶豫地保護這些老百姓。但現在的他卻連「應不應該救」都成了困擾的問題,因為他覺得自己根本不配去守護他人。

「劍萊,你還記得我告訴過你,只要能找到最厲害的武器便能成為天下有名的俠客嗎?」他的父親突然問道:

「我問你,你覺得天下最厲害的武器是什麼?劍?刀?槍?還是你胸口的這件寶物?」

「俠客最厲害的武器,應當是為蒼生立命的覺悟。」楚劍萊咬牙說道:

「但我已經不配成為俠客了,因為我已經不可能再擁有這樣的決心。我不是俠客,我只是一個殺人的劊子手罷了。我的雙手早已沾滿仇人的血,我不配去救任何人。」

「胡說!誰說做俠客就得為蒼生立命了?不會是儒門那幫兩面三刀的假文人吧?」他的父親卻嗤笑一聲,無奈地說道:

「你老子是個粗人,說不過那幫假斯文的混球們。但俠客最厲害的武器,是尋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並且在這條道路上堅持走下去的恆心。再說了,誰說只有成為俠客才能救人?」

聽到父親的話,楚劍萊頓時若有所思,只感覺腦袋「嗡」地一下顫抖了起來。

「你想要為我們報仇,那復仇便是你的道路。只要在這條道路里堅持走下去,以仇入道,你便是俠客!只是因為沒有為眾生立命的覺悟便不能稱自己為俠客了?只是因為殺了人便不能再去救人了?俠客之名豈是如此不便之物!」楚劍萊的父親振振有詞地說教道。

「愛弟,以你現在的力氣,應該可以將那座金屬大門強行關上。」一隻手突然撐住了他的後背,身後傳來一名年輕男子的聲音。

「哥哥...」楚劍萊轉頭看去,卻發現兄長的身影也出現在他的身後。劍眉星目,身着道袍的年輕男子正在注視着他,表情分外平淡。

「只要你把鐵門關上,你就能暫時阻斷反應堆里的輻射泄漏。而你的同伴應該也會想辦法奪取反應堆的控制權,讓保護措施重新恢復運作,拯救這座城市的人。」楚劍萊的哥哥柔聲說道:

「當然,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殺人並非是純粹的惡,救人也並非是純粹的善,它們只是你能做出的不同選擇。但無論你做什麼,只要能堅定自己的道路,成為能讓自己感到驕傲的人,我們便會以你為榮。」

「......」楚劍萊逐漸低下了頭,沉默不語。

「哥哥~」楚劍萊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了一下。

他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妹妹也出現在了身旁,輕輕拽住自己的衣角。

「小傢伙,你怎麼也來了?」楚劍萊蒼白地笑了一聲:

「放心吧,我會為你報仇的,每年都會去你的墓前給你塞零食。」

「不是的,哥哥...」年幼的小姑娘卻倔強地搖了搖頭,說道:

「我感覺哥哥很痛苦,也很困惑,所以才想出來和哥哥說幾句話。」

「你想說什麼?」楚劍萊問道。

「哥哥,我從小到大都很崇拜你。所以不要再擺出這種糾結的臉色了,哥哥無論做什麼都很帥的!」小姑娘可愛地笑着,眼中彷彿有光芒綻放。

「做什麼都很帥?」聽到妹妹童言無忌的稱讚,楚劍萊忍不住笑了一聲,回答道:

「你哥哥只是個沒用的廢物罷了,連你都保護不了。」

「那就下輩子再做我的哥哥,下次一定要保護好我哦!」小姑娘卻天真無邪地笑了笑。

聽到這句話,兩行黑色的血淚終於忍不住從楚劍萊的眼眶中滑落。他悲傷地嗚咽了起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自從楚門被滅后,他就給自己打上了「復仇者」的標籤,並認為自己不配去做復仇以外的事情。

楚劍萊覺得只要這樣虐待自己,抹殺自己曾經的人格,他就能為自己當年私吞地核之心的錯誤贖罪。

可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他已然為了復仇而丟失了一切...他的夢想,他的驕傲,他的赤誠之心,他的仁善之意,以及他對這個世界的愛。

財閥聯合會和各大門派剝奪了他的家庭,而他卻因為自責而剝奪了自己僅剩的一切。這麼做到底是錯是對,從來沒有人告訴他正確答案。

可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需要知道答案。

「劍萊,我們已經不在人世了,給不了你什麼。」他的母親搖了搖他的肩頭,輕聲說道:

「我只能送給你八個字。母親我其實很後悔,要是我早點把這八個字告訴你,你或許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他的母親停頓了一下后,認真地說道:「但循本心,莫問前程。」

「但循本心,莫問前程...」楚劍萊跟着小聲呢喃了起來:

「但循本心,莫問前程...」

他的父母兄妹簇擁在他身旁,看着他陷入沉思。

半晌后,楚劍萊終於抬起了頭。

他的表情無比猙獰,面龐在火焰中一遍遍地焚燒與重組。但不知為何,他卻舒暢地笑了起來。

這是他十年以來,因為復仇以外的事情而發出舒心的笑容。火焰灌進他的口中,灼燒着他的聲道,卻無法讓他停止歡笑。

「父親,母親,兄長,妹妹...我知道你們不是真實存在的,指不定是我腦子裏突然蹦出來的臆想人格...」楚劍萊上揚著嘴角,沉聲說道:

「也許剛才只是我在自己說服自己罷了,但我還是很感激你們...我真的,太想你們了...」

「現在這座城市裏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會被輻射所污染,他們也許會遭受十年前姑蘇鎮那樣的慘劇。完整的家庭妻離子散,孩童們抱着父母的屍體無助地哭泣,重傷的人們在絕望中慢慢死去...我想要救他們,我想要把那扇門關上。」

楚劍萊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但是這裏的火浪很大,我光是站在原地就快撐不住了,所以我能拜託你們一件事情嗎?」

「我們是家人,有什麼事情儘管說出來就行了,千萬不要自己扛着~」楚劍萊的母親微笑着對他回答道。

「愛弟,想做什麼儘管做就是了。只要不是違背道德祖訓的事情,我們都會支持你的!」楚劍萊的哥哥也推着他的後背,爽朗地笑着。

「你們...能推我一把嗎?幫我走到那扇門前...」楚劍萊指著不斷有火焰輻射湧出的巨大金屬門,開口問道。

他的話音剛落下,便感覺自己的兩側肩膀和後背都在被人用力往前推了一把。就連個子只到他腰間的妹妹也用力推了一下他的腿,試圖幫助他往前行進。

在這份推助力下,楚劍萊忽然一個踉蹌向前走去,火浪帶來的壓力彷彿也減少了許多。

他轉頭看去,卻發現自己的父母兄妹站在後面微笑地看着他,而妹妹還在興高采烈地給他揮手。

楚劍萊閉上眼睛,努力不再讓自己去看任何畫面。但他的腳步卻逐漸挪動了起來,一步又一步地朝巨大的金屬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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