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三. 美提斯之眼

時間又過去兩個月，距離陳熵開始滲透吉吉里區以來已經度過了三個多月。

這段時間裏，奧因區長偶爾會給陳熵安排一些日常任務。為了維持兩人之間的好感度，陳熵自然會毫不吝嗇地幫他處理。

與此同時，奧利安時常會與陳熵聯繫，告知自己當前的動向。

在遊戲的設定中，奧利安是一個有天賦的政治家。如果不是因為他看透了人間疾苦，腦子一抽決定組織反抗軍，那他未來的成就絕對不亞於父親。

根據彙報，奧利安出色地完成了父親指派給他的所有工作，進一步獲得了父親的信任。

在此基礎上，奧因區長已經能夠放心地將一些區長事務交給自家兒子獨立完成。

其實奧因區長早就想這麼幹了，畢竟他對於揮霍權勢這種事情壓根就毫無心理負擔。

如果能利用自己區長的身份給兒子提供在政場上磨練的機會，奧因區長絕對會迫不及待地這麼干。

只不過在此之前，自家兒子一直都是那種不苟言笑的自閉宅男形象，就算他學習成績和品行再好，奧因區長也不敢讓他輕易牽扯進政治裏面。

然而奧利安並非是這類人，他只是為了防止自己的反抗軍首領身份被父親發現，所以故意把自己偽裝成自閉男孩。

不過在陳熵的建議和協助下，奧利安逐漸在家人面前恢復了他原本那副樂觀健談的樣貌。再加上他在抓捕偷渡組織的行動中有功績，於是奧因區長就放心地讓自家兒子開始接觸政治方面的工作。

在奧因區長看來，就是「北原上單」先生開導教育了奧利安，讓他重新變成一個有責任心的陽光開朗大男孩。

「那麼你現在大概努力到什麼程度了？」陳熵好奇地問道。

陳熵之所以要來吉吉里區搞事，是為了將反抗軍拉攏起來，讓他們在日後成為自己對抗財閥聯合會的籌碼。

如果奧利安操之過急，很有可能會讓奧因區長和財閥聯合會察覺到不對勁，從而開始提防他。

因此陳熵完全不着急，甚至希望奧利安慢一點行動。

「最近多虧了父親將很多工作交給我，讓我得知了不少情報，

尤其是吉吉里區的警備部署和各大財閥在此地的動向。」奧利安用比較小的聲音說話，彷彿是生怕隔牆有耳：

「而且我還找到了關於吉吉里四大幫派的內部資料。這些人一直都是牆頭草，誰給錢就跟誰，就算是跟財閥合作最深的口罩幫也是如此。我最近在考慮能否收納他們作為反抗軍的勢力之一，實在不行就通過內線滲透他們。」

「聽着還挺有條理的，那你可得好好加油干～」陳熵放心地掛斷了電話。

踏入政治領域的奧利安就像是如魚得水，雖然許多行動還彰顯著幼稚和理想主義的印記，但總體來說很讓陳熵滿意。

這些時日，陳熵也會時常聯繫天空都市來了解情況。

據說在福爾瑪琳的輔佐下，瑟緹婭已經成為了一名稱職的政治家，雖然還是需要有幾位前朝老官輔佐就是了。

至於楚劍萊，他依舊是一個吉祥物，在政治方面一竅不通，腦子裏除了俠道和復仇外完全裝不下其他東西。

但是他本身武力超群，又有瑟緹婭傾力輔佐，想必也不會吃什麼虧。

不僅如此，福爾瑪琳索性讓那群革命軍也入駐天空都市，將那裏當作大本營，好方便她進行管理。

總而言之，天空都市現在一切安好，雖然因為政治動蕩的緣故導致經濟出現下滑，但勉強還算是能穩住。

但要說唯一麻煩的事情，大概就是天空都市與夜樞城的外交。

作為核戰之後僅存的少數幾座行政都市，夜樞城對天空都市的關注度是非常高的。

天空都市發生政變后，瑟緹婭及時發出了一份相關聲明，順勢抹去了陳熵等人主導政變的事實。

但夜樞城方面好像不會對這種模凌兩可的聲明而買賬。

事實上，財閥聯合會對天空都市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屢次派出使者和間諜前去調查。

儘管瑟緹婭和一眾大臣們每次都盡心儘力地將這些來客全部打發回去，財閥聯合會這邊卻始終沒有放棄的意思，依舊三番五次地派人來調查。

雖然財閥聯合會沒有明說，但他們的行為簡直是把「你們國家絕對有問題吧？」這串疑問句寫在自己臉上了。

畢竟天空都市的現任國王是屠遍崑崙區的連環殺人犯，而輔佐國王的外來政治顧問則是參與霧都事件的主謀通緝犯。這些消息要是不小心傳進財閥聯合會的耳朵里，夜樞城可能會對天空都市發動強硬的政治交涉乃至戰爭。

聽到這些消息，陳熵的臉色自然也不算很好看。畢竟天空都市是他的底牌，如果被財閥聯合會提前發現就等同於功虧一簣了。

就在陳熵躊躇著怎麼幫天空都市排憂解難時，杜莎教授卻在一次聊天中說道：

「財閥聯合會的那幫傻逼玩意兒三番五次來調查我們，估計是因為有人察覺到了端倪，一口咬定天空都市的政變聲明是騙人的。」

「瑟緹婭發出的公告聲明確實避重就輕，忽略了許多重要情報。但是也不該有人對其抱有百分之百的懷疑，連續不斷地派人過來調查。」陳熵暗自呢喃著：

「那人如果不是有多疑妄想症，那就是擁有令人感到恐怖的洞察力。」

能夠堅定地推測出天空都市的政變大有隱情，並且還有權力說服財閥聯合會屢次派人區調查...此人必定是財閥聯合會的高層角色，而且還是個德高望重的智囊型人物。

這樣看來的話，其實人選範圍非常狹窄。

「老烏龜教授的手下確實有幾個聰明的幹將，但他們大多都是政治手腕上的精明和圓滑，而不是推理上的聰明。」杜莎教授思考者，回答道：

「要說見微知著，識破謊言的恐怖推測能力，那大概就只有一個人擁有這樣的才能了。」

「難道說...」陳熵似乎猜到了杜莎教授想說什麼。

下一刻，杜莎教授那邊發出了渾身肌肉抽搐的輕聲呻吟，似乎是切換成了福爾瑪琳人格。

「真是的，為什麼又要我來跟你說話...太噁心了！」福爾瑪琳一上來就用不爽的口吻抱怨道：

「但是我和杜莎教授推斷出那個人的身份，也是多虧了我的直覺，所以她才想要讓我來說明這個人的身份吧～」

「其實經過你們的提醒，我好像已經猜到那個人是誰了。」陳熵挑了挑眉頭，輕鬆地撇嘴笑了起來。

「那麼就公佈答案咯～」福爾瑪琳嘆了口氣，不情願的說道：

「察覺到真相的人應該是教授身邊最年輕且最有才華的謀士，也就是我的三姐愛麗絲！」

「愛麗絲啊...看來只有可能是她了。」陳熵平淡地點點頭，顯露出理所當然的眼神。

「你那是什麼語氣啊？搞得好像你認識她似的！」

福爾瑪琳對陳熵聽到這個名字時的淡定反應而感到詫異，畢竟她以為陳熵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會先困惑地問一句「她寄吧誰啊？」，然後福爾瑪琳就會向他耐心地介紹自家三姐。

「我當然認識她，而且連她的建模骨骼都看過～」陳熵又開始說不著調的屁話：

「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甚至可以跟你講講我當初跟美術部門就「愛麗絲」這個角色應該搭配傳統金髮還是漸變彩虹殺馬特頭髮而吵起來的故事，不過我們最後還是決定用充滿智慧的天藍色作為發色的主基調。」

「...」福爾瑪琳沉默片刻，給這段信息巨大的屁話一個簡單的評價：

「能不能好好聊天別發癲，傻逼？」

福爾瑪琳平時不怎麼喜歡罵人，但她好像只會在和陳熵相處的時候爆粗口。

要說原因，或許是因為福爾瑪琳和這個男人三觀不合，卻在杜莎教授人格的影響下變得喜歡他，自此產生了難以抑制的煩躁感吧。

明明知道這個男人三番五次地利用自己，明明這個男人做的事情讓自己噁心到吐，但自己的內心深處卻在嚮往著和這個男人，希望和他多聊一會兒，多見幾次面，甚至發展更進一步的關係...這種矛盾而微妙的感覺讓福爾瑪琳變得很難在陳熵面前控制情緒。

「好了～說正事！」陳熵輕咳一聲，果斷拉回話題：

「如果敵人是那位號稱『美提斯之眼』的女人，恐怕有點難對付。」

「美提斯之眼」是財閥聯合會內部給教授三女的稱號，也是這位姑娘當初接受的人體改造實驗的代號。

「美提斯」是核戰前某個神話體系裏的「智慧與謀略之女神」。而這項人體改造實驗顧名思義，就是強化人類的大腦，讓它達到超越計算機的程度。

僅憑心算就能快速得出世界級數學難題的答案；將讀過的所有書籍如同圖書館一般牢記在腦內；甚至通過總結歸納人類自古以來的發展史推測出未來的世界形勢走向...

這就是教授所期待的「智慧女神」。

與蕾阿麗塔的「超直覺實驗」和卡扎琉的「超級戰士實驗」不同，「美提斯之眼」的難度可謂是難於登天。

如果要詳細追究，這場實驗起碼消耗掉上千個孩童。一部分孩童因為承受不住高強度的大腦改造而死，但更多的孩童卻在實驗中成為腦死亡的植物人，被實驗室進行安樂死處理。

而在上千名實驗體中，一個叫「愛麗絲」的藍發小女孩最終倖存了下來。

她從恢復意識開始，她就知道自己變得與眾不同。因為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大腦正在如同脫韁狂奔的野馬般思考着，思維彷彿停不下來似地不停發散。

在之後的一系列測試中，愛麗絲也顯露出了驚為天人的智慧。就連前來測試她的考官也驚訝地罵了她一句「怪物」，然後頭也不回地逃離了實驗室。

不過這位少女在經歷了殘酷的實驗之後，並沒有如願以償地重獲自由，而是被教授秘密囚禁了起來。

囚禁她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她這麼聰明的人簡直就是一顆定時炸彈，放任不管遲早會出事。

比如說她要是對財閥聯合會懷恨在心，那她只要稍微轉轉腦子就能輕易逃出教授的監視，並且開始悄悄在各大財閥之間遊說拱火，頻繁製造矛盾，直到讓財閥聯合會四分五裂為止。

如果放任愛麗絲不管，就等同於將一隻惡魔放出牢籠。只要她一念之間，整座城市都會被她玩弄於鼓掌之中。

所以教授囚禁愛麗絲的手段也是極其殘忍，可以說完全斷絕了她逃跑和反抗的機會。

由於愛麗絲的大腦過於活躍，一刻都停不下思考，導致她經常失眠，精神格外脆弱，需要每天注射鎮定劑來維持睡眠。

於是教授就在鎮定劑里摻入特殊的肌肉鬆弛劑，讓愛麗絲的全身肌肉都不聽使喚，不能逃跑也不能反抗，只能坐在自帶機械臂的智能輪椅上完成簡單的日常行動，進食也得依靠插管輸液。

不僅如此，教授還將愛麗絲關押在中心區一處守備森嚴的秘密據點。除了偶爾出席重大活動之外，她基本不會在大眾的視野中露面。

但就是這樣一位被硬生生搞成殘疾的姑娘，卻是財閥聯合會的頂級智囊兼教授的最高私人顧問。

愛麗絲很聰明，她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辦法反抗，只好暫時無條件地為教授服務。

不過教授也沒有奢求她為自己付出太多，只是將財閥聯合會處理不了的一些棘手問題丟給她。

畢竟相比起讓她當智囊，教授的真正目的是等到「靈魂轉移技術」研究完成後，將她當作奪舍的人選之一。

如果陳熵猜得沒錯，教授應該是將霧都事件和天空都市的政變事件都交給愛麗絲處理了。

所以教授才能知道霧都事件有自家七女蕾阿麗塔參與，也知道天空都市的政變內藏隱情。

即便被囚禁在閉塞壓抑的空間里，愛麗絲依舊能依靠碎片般的情報推測出重要訊息，這就是她的實力之可怕。

如果不是因為陳熵是個通曉遊戲全貌的穿越者，並沒有在行動中露出太多破綻，恐怕「策劃」的身份也會被她推理出來。

「總之，事情變得很麻煩啊...」陳熵嘆了口氣，感慨道：

「如果想讓財閥聯合會不再派人去調查天空都市，就得讓愛麗絲改口承認那座城市的政變沒有任何疑點。」

「說起來，我只在幾次家庭聚會和財閥宴會上見過她，但她虛弱到連開口說話都辦不到，只能用手指慢慢打字。」福爾瑪琳回憶起了什麼，語氣變得擔憂起來：

「而且她的身邊總是有教授的私人保鏢陪着，雖然嘴上說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想必是為了監視她吧...」

「真是個可憐的姑娘，簡直就像是被廢掉了大腦以外的所有器官，連自由都被徹底剝奪了～」陳熵哀愁地感嘆道。

「說到底，教授創造出了一個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怪物，怎麼想都是他自己的錯啊！」福爾瑪琳憤憤不平地抱怨道：

「但是現在教授要用怪物三姐來對付我們，這可不妙啊！」

「你說的沒錯，看來是真的沒辦法了！」陳熵想了想，下定了主意地說道：

「為了天空都市的未來，我親自去找你三姐好好聊聊吧！」

「啊？」福爾瑪琳吃驚地叫了一聲，完全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