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佛之惡魔

「啊！我又輸了！」

陳熵無奈地甩出手中的3456牌，嘆氣道。

剛剛丟出王炸結束遊戲的千代緩緩站起身來，說道：

「明明你總是擺出一副勝券在握的態度，但運氣卻出奇的差啊。」

陳熵俯身將地上的牌整理起來。就在這時，一個長發飄逸，手持佩劍的男子緩緩朝他們走來。

「結束了？」陳熵頭也不抬地問道。

「結束了，道門滅了。」楚劍萊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那我們去下一個地方。」陳熵將撲克牌收進盒子裏，起身準備離開。

「佛門么？」亞雙義千代問道。

「沒錯，那裏有最可怕的敵人等着我們。」陳熵說。

楚劍萊沉默不語，默默跟了上去。

鬧市區的大街上早已空空如也，遊客們早已被察覺到異常的警察疏散了。

眾人來到了佛門的彌勒山。與另外兩座門派不同，佛門似乎沒有設置防守，眾人上山時沒有遭受任何攻擊。

「好安靜，街上也沒有佛門的人...」千代呢喃道，雙手抓着機械太刀警戒：「他們是要從哪裏偷襲嗎？」

「那些佛教徒應該都已經散了。」陳熵輕鬆地伸了個懶腰，彷彿毫無防備心：

「他們只忠於信仰，不忠於門派。對他們來說，就算彌勒山炸了也無所謂，換個地方也能繼續求佛傳教。」

楚劍萊沉吟片刻后，說道：「當日來姑蘇鎮搶引擎的人裏面，沒有佛門弟子。」

「啊？那你為什麼不早說？」黑卡莉絲早已從宕機狀態中恢復了過來：「你不想復仇的話，我們還來這裏做什麼？」

「但是佛門的方丈來了。」楚劍萊接着說道：「他一人殺了我楚家十一人，姑蘇鎮百姓九十九人。」

方丈，就是崑崙區佛門的最高領袖。傳聞其數年前開始便躲在山中閉關，無人知曉他的音訊。

「所以我們只要把那個什麼方丈殺了就行了吧？」黑卡莉絲輕鬆地擺了擺手：「估計也會被你像切水果一樣，三下五除二地砍死吧～」

四人一路上山，穿過大大小小近百座寺廟，終於來到了彌勒山的峰頂。

明明現在是燥熱的秋季，彌勒山的山頂卻已經覆蓋了一層雪鎧。幾顆枯萎死去的老樹在風中搖曳，一座孤零零的寺廟浮現在他們眼前。

寺廟周邊的景象分外詭異。與其說是這座寺廟被建造在雪地里，不如說是寺廟將周圍的一切生機和熱量都吸收走了，才導致其四周形成了雪地。

陳熵及時穿上一件外套，依舊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進去吧。」陳熵推開寺廟的大門，示意眾人跟進去。

走進寺廟，眾人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隱約能聞到腐朽的氣味與刺鼻的機油味。

焚——！

忽然，兩側牆壁上的蓮燈亮了起來，溫和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整棟佛堂。

也正是這一刻，眼前的一幕讓眾人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震撼。

......

【以下內容節選自《XX晚報》特刊《策劃回憶錄》】

那天，我終於採訪到了「策劃」，那個讓全夜樞城的財閥恨之入骨的男人。

我們相談甚歡。策劃先生非常幽默，說起故事來眉飛色舞，連我也不由得心潮澎湃。

談及他在崑崙區的經歷時，我問他：「你當初進入佛門的山頂寺廟，到底看到了什麼？」

策劃先生忽然十指交叉，

擺出一副沉思的神情。

沉默了許久后，他才開口說道：「從古至今，無論是哪個宗教的信徒，他們的畢生追求都是更加接近自己所信仰的神。」

「然而少部分信徒在追求神明的途中，不知不覺將自己也變成了比肩神明的存在。」

「我看到他的時候...怎麼說呢...恐懼？敬畏？絕望？站在那樣一個存在面前，任何情緒都會消失無蹤，大腦中只剩下一片蒼白。」

「儘管我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當我親眼見到他的時候，依舊難以克制住想要跪下來向他禱告的衝動。」

說到這兒，策劃先生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再次恢復了平靜。

「那你們最後是怎麼戰勝他的呢？」我問。

策劃先生卻會心一笑，意味深長地回答道：「因為我突然想起來…我就是他所追求的神。」

......

佛堂內的燈光亮起，映入眾人眼帘的是一條由機械人殘骸堆砌而成的道路。

道路的左側是一排只有上半身的機械和尚，正在雙手合十地祈禱著；而道路的右側則是那些機械和尚的下半身，以倒栽蔥的方式整齊地排成一排。

道路的盡頭，一個身高將近兩米的機械和尚坐在寬椅上。他的背後插著密密麻麻的電線，一直連接到佛堂後頭如小山般高的儀器中。

楚劍萊與亞雙義千代最先肩膀一沉，感覺有什麼東西壓在他們身上，雙腿瘋狂顫抖起來。

兩人用武器強撐住身體，這才不至於失態地跪在地上。

「神...」亞雙義千代呢喃著，眼中只剩下一芒金光。

這兩人的靈感是最高的，他們應該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存在。

靈感只有2的陳熵倒是淡定地打了個哈欠，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強烈的壓迫感，不禁打了個趔趄。

這時，坐在道路盡頭的機械僧人睜開了眼睛，用低沉的嗓音開口問道：「既然見到了真佛，為何不拜？」

眾人沉默，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機械僧人想了想，又說道：「你們想要來殺我，對嗎？」

「別廢話了，老頭子～」陳熵抬起手中的輕弩，喊道：「趕緊起來打架吧。」

「呵呵...老頭子？」機械僧人扭動了一下身上的關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閉關數年，聽到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被人叫老頭子。」

緊接着，機械僧人的目光掃向一旁的楚劍萊，又開口道：「我記得你，你是姑蘇鎮那個撿到地核之心的孩子...現在它在你身上嗎？」

「你還真有臉問...」楚劍萊青筋暴起，-胸口的引擎似乎感受到他的強烈情感，加速運轉起來。

「不用猜都知道了，你是來取我性命的。」機械僧人的語氣平靜，就好像早已預料到了一切：

「不過我並不打算在這裏被你們殺死...」

「這些年，我用盡一切手段，只為了追求極致的佛道。可無論是機械人還是人類，終究都是有極限的。」

陳熵輕咳了一聲，笑着問道：「所以你想要成為超越一切的存在，成為佛的本身嗎？」

「看來施主懂我...」機械僧人雙手合十，在空曠的佛堂中拍出清脆的響聲。

緊接着，道路兩側的機械和尚殘骸動了起來。

它們宛若喪屍一般爬行，逐漸向道路盡頭的機械僧人聚攏，然後通過電纜的鏈接與他合為一體。

最終浮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荒誕到恐怕只有地獄才能容下的存在。

那是一個由近百名機械僧人的軀體拼接而成，只能用「直立的人體蜈蚣」來形容的巨型機械怪物。

機械怪物站起身來，隨手將一件巨大號僧袍套在自己身上，並用從上往下數第三顆機械頭顱說道：

「來吧...你們也來與我融為一體！佛有千態萬象，我想要達到這個境界，就必須繼續融合...讓更多的人與我融為一體！」

「來吧，你們也來成為我身體的一部分！」

佛袍怪物身上的數十顆頭顱同時張口咆哮起來，將佛堂的蓮燈震得搖曳欲熄。

「來了，準備好！」陳熵抬起輕弩，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