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故技重施

第六百七十六章:故技重施

到了晌午,雪環未停,果然如那掌柜所說,米鋪的門前。人流更多,鵝毛的大雪紛紛下來,銀霜積雪冰凌,將整座略帶殘破的太原城雕飾得銀裝素裹。

明年本是個豐年,誰知有了這雪,卻讓更多人饑寒交迫。以至於一些最吝嗇的人都餓極了,不得不拿出家中最後一點余錢,但求換一兩斗摻滿了沙和穀殼的陳米。

人總要吃飯好,尤其是這天寒地凍的天氣,相比起來,他們能在城裏有個棲息之所,已經算足夠幸運了。

空氣中許多人呵出來的氣升騰起淡淡的薄霧,老樹枝丫上的殘雪和冰凌掛成了一串串長條,晶瑩剔透,雪白得若少女的肌膚。

不遠處的一座別院,已經修葺了一番,積雪給掃了乾淨,又掛上一盞盞紅燈籠,在這雪天裏多了幾分溫暖。幾處倒塌的房屋,瓦礫也已經收拾乾淨,就像從一開始,地崩就與這別院無關,看不到一點殘破的痕迹。

幾頂轎從街尾出來,接着是一個主事冒雪出來,引著轎從角樓的儀門過去,一直到偏院停下,轎中率先落出一個紫衣官袍的中年,這人身材有些瘦弱,臉上略帶幾分酒se掏空的疲倦,可是隱隱之中又帶有幾分貴氣。他踏着貂皮靴下了馬車,腳一看到雪地,立即有個隨着車過來的軍卒拿了一件狐裘大襖過來給他披上。

雖是天寒地凍,此人的身卻是溫暖如春,他似乎還嫌不夠暖和一樣,不由緊了緊襖,眼睛不由地向主事瞥了一眼,慢悠悠地道:「這樣的天來赴宴,若不是看在鄭國公的面上,還真不想來。」主事笑呵呵地躬身作偎道:「文相公辛苦。」文相公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踩着雪帶着人往廳堂那邊走。

後頭落下的幾個轎也都是緋衣的官員下來,這幾個和主事倒是熟識」為首的一個正是太原知府王直」王直年紀已是不小,尖嘴猴腮,眼中總是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見了這主事,他居然不端架,笑呵呵地道:「今日喜鳩掛枝,本官就想,肯定是有什麼喜事要臨門了。

果不其然,國公爺居然來了太原。」

吳主事呵呵笑道:「大人客氣。」

一干賓客到了正廳,這廳堂里居然燒了地龍」不需燃炭,甫一進廳堂,之前那披着狐裘的文相公便忍不住將外衫脫下,呵呵笑道:「早知這樣,就不帶這累贅來了。」

廳里是一張圓桌,總共十二道熱菜,六道冷盤,兩邊都有小婢各端著一個個托盤,盤中熱氣騰騰,想必這菜還沒上完。

鄭克今日換了一件儒衫,見到客人來了,已經笑呵呵地迎過去,雙手握住文相公,道:「文相公日理萬機,比不得老夫這閑人,今日能來」賞光得很。」

這文相公淡淡一笑,誠摯地道:「國公相召,下官豈能不來?」

二人一邊落座一邊寒暄,文相公苦笑道:「太原地崩,不知惹出多少事來,窮忙了這麼久,竟想不到還有這般清雅的去處。」鄭克呵呵笑道:「文相公要來,隨時來就是。」他低聲對身邊的主事囑咐道:「明日把這宅院的房契送到文相公府上去。」

主事應了一聲。

文相公呵呵一笑,tn了tn嘴,既沒有顯lu出貪婪之se,也沒有拒絕」只是安坐在主賓的位置上,道:「聽說朝廷已經另委了欽差來,是平西王嗎?不知他什麼時候到?」

說到平西王」鄭克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隨即道:「他若是來了,大家的日只怕都不好過了。」

文相公淡淡地道:「汴京是汴京,太原是太原,他來賑他的災,有什麼不好過的?大不了不和他打交道就是。」

鄭克和文相公說話,其餘的官員都插不上口,都是靜謐地坐着,臉上掛着笑容。

鄭克沉眉道:「平西王不是祁國公,文相公可莫要小視了。」

文相公沉吟了一下,道:「這個我自然知道,聽說此人一向不諳官場規矩,做事出人意料,本督也有耳聞,他是天近臣,我們是閑雲野鶴,苦兮兮的在這邊關里枕戈卧甲,沒他得時運。」文相公哂然一笑,像是自哀自怨一樣,繼續道:「不過話說回來,太原有太原的規矩,他來了,大家敬他三分,大家各走各路,各不相干。可要是兔給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狗急了還知道跳牆呢!真要惹急了,在座之人誰是輕易能惹的?」

眾人不禁鬨笑,那王直捋須插了一句話道:「依下官看,平西王這一趟是來打救他的岳丈的,想必不願意節外生枝。」

文相公輕輕一笑道:「打救他的岳丈,就勢必要拉個替罪羊出來給他岳丈背黑鍋,這個人不是你便是我,再不然……」他微微一笑,眼睛落在鄭克身上,道:「就是鄭國公也是未必。」

祁國公的事,參與的人不少,他這一趟過來硬頂着不肯買糧,不知得罪了多少人,這會有人設下圈套,大家一起落井下石,坑了那祁國公一把。

否則單靠一個鄭家,如何去煽動民變?邊軍和差役突然不見,等到事情間得差不多了突然出現?

這一樁樁的巧合,需要打點的是方方面面的關係,如今姓沈的來了,自然是來算賬的。若說在座的人不怕,那也是假的,可是這時候,所有人都是裝作鎮定自若的樣,盡量不被人小瞧:只是許多事有苦自知,沈傲是什麼人,誰都知道一點,此人做起事來一向雷厲風行,又是殺伐果斷。這人到了太原,這太原的地面非要震一震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沒有人吱聲。這時鄭克夾起筷夾起一口菜悠悠咀嚼,笑呵呵地道:「說這些喪氣話做什麼?沈傲只是人,又沒有三頭六臂,只要能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不讓他抓到把柄,又有什麼可畏懼的?說吧。便開始吃菜喝酒。

一道道菜上來,又一個個空盤撤下去,足足半個時辰功夫」幾個人酒足飯飽。一起起身到隔壁的偏廳小坐」上好的茶水遞上來,慢吞吞地喝了。茶,百骸都舒展開來。王相公呵呵笑道:「鄭國公,這酒菜吃了,茶也喝了,也該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這一趟鄭國公設下宴來,不只是舉盞言歡這麼簡單吧?倒不如開門見山?如今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沒有什麼遮遮掩掩的。」

王直附和道:「王相公說的是,大禍臨頭」還扭捏什麼?說實在的,下官現在還在後悔,下官不怕祁國公,可是這平西王是會殺人的,他手裏的尚方寶劍斬不到國公和王相公的脖上,可是下官不大不小正好是個五品,真要切下官的腦袋,還不是跟切韭菜一樣嗎?」他訕訕一笑,說得自己的脖居然真的有點兒發涼了。

鄭克呵呵一笑,道:「王大人放心,你這腦袋誰也砍不走。」他臉se變得嚴肅起來,繼續道:「既然要說,那麼不妨就說清楚。這沈傲來太原,就是要殺人的,殺了人能洗掉祁國公的罪名。眼下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可是我們呢?」

文相公皺起眉:「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鄭克闔着眼」點頭道:「正是。大家能到今天這一步都不容易,就算是死,也要爭個魚死網破。所以我左思右想,要對付沈傲,唯有一個辦法。」

所有人打起了精神」商量著對付一個親王已經足夠令他們緊張了,更何況還是平西王?只是眼下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坐以待斃只有死路一條。嗯到這個,大家反倒不怕了,既然只有兩條路,自然要拼一拼。

鄭克淡淡地道:「何不如故技重施」不過這一次,也不能盡同。」

故技重施「……,這故技自然是對付祁國公的辦法,煽動災民」圍了欽差行轅鬧事。

文相公傾了傾身,道:「怎麼個不同法?」

鄭克冷冷道:「從前是做個樣」鬧得差不多了再給祁國公去解圍。不過這一次得要假戲真做,咱們不去解圍……」他頓了一下,看了看眾人,悠悠道:「去收屍!」

「好一個借刀殺人!」文相公不禁笑起來,道:「欽差大人到了太原,不思救助災民,災民憤然而起,圍殺欽差,本督聞訊,立即帶兵去救,無奈賊勢太大,又事發倉促,等到驅散了賊人的時候,平西王已經為國殉忠?」

王直也跟着道:「法不責眾,更何況是在這風口浪尖上,流民雖然圍殺了欽差,卻也情有可原。」

鄭克道:「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就像貓吃老鼠,老鼠吃象一樣,率西王能吃定我們,我們卻能吃那些流民,流民發起瘋來,管他是什麼親王還是欽差?殺了又能如何?」

夾相公哈哈一笑,捋這頜下的美須道:「就這麼辦也好,他要我們的命,我們就要他的命。」

眾人心裏一塊大石落地,便將話題移開,說起了太原近來的近況。

文相公笑道:「如今已經入了冬,朝廷的糧食運不來,附近的路府餘糧都被鄭家搶購一空,三個月時間,也足夠鄭家生意興隆了。」

言外之意已經再明白不過,鄭家賺了這麼多錢,大家擔着這麼大的風險給鄭家保駕,無論如何也得拿出點好處來。

鄭克心裏想,這點錢算什麼?真正的大頭還是那一億兩千萬貫,若是能在這裏除掉姓沈的,多少錢鄭家都肯出。

鄭克笑呵呵地道:「這個好說,到時候都督府肯定會有一份厚禮的。」

文相公板起臉道:「國公說的這是什麼話?大家同舟共濟,倒像是下官要分鄭家的一杯羹似的。」隨即呵呵一笑,虛禮客套也就到此為止。

正說着,一個軍卒連滾帶爬地過來稟告道:「都督,不好了,平西王來了。」

「這麼栓……」

方放下的心,這時候又都懸了起來,商量著除掉沈傲是一回事,這姓沈的來了又是一回事,若說對着姓沈的不忌憚那也是假的。

文相公盡量做出一副風淡雲輕的樣,慢吞吞地道:「來了就來了,咋咋呼呼的做什麼?如今下了這麼大的雪,難道還要讓我們出城去相迎嗎?」

鄭克道:「我比他早一天來,想不到老夫這腳一到,他也到了,看來這一路上他走得倒是不慢,倒是迫不及待地想來自投羅網了。」

那軍卒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平西王不入城……」

「不入城?他想做什麼?」文相公臉上lu出一絲詫異,姓沈的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不容他不小心一些。

軍卒道:「城門的兄弟和平西王起了衝突,鬧得很大,因此就讓我先來通報一聲,請文相公去看看。」

文相公冷哼道:「荒唐,還沒入城就起了衝突,這平西王是不找茬不罷休嗎?」他長身而起,叫人拿了他的狐裘來披上,道:「走,看看去。」

鄭克卻不肯離座,淡淡笑道:「文相公模走,老夫不送。」

王直和其他幾個官員也都坐不住了,紛紛站起來,要隨文相公去看看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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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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