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箭已在弦

第八百六十二章:箭已在弦

四月十三,清明剛過,在細雨紛紛中,五艘炮艦突然出現在蘇杭的外海上,不過炮艦並沒有停靠在口岸,也沒有放下平底沙船,在撤下帆布之後,只放下一個雙人的小舟上岸通報。

碼頭上的官員以曾歲安為首,紛紛登艦去拜謁,先是曾歲安在沈傲的艙中停駐了片刻,接着就是江南東路按察使、轉運使等人,再之後還有不少商人,其中一個商賈停駐得最久,在燈火搖曳的艙中,沈傲負着手,聽着這商賈喋喋不休地說着什麼,臉色凝重地在艙中踱步。

「殿下,人亡政息,歷朝歷代這樣的事還少了嗎?眼下皇上病危,我等行商之人個個自危,最怕的就是這個。海政是斷不可廢的,否則這蘇杭那泉州非遍地哀鴻不可,受影響的豈止是我們這些商賈?那數百萬的青壯勞力,難道能打發他們回田間去?真要如此,只怕非要激起民變不可了。鄙人代表各家商會,今日便是希望殿下站出來,為我等做主,只要殿下還在,咱們才能衣食無憂,才能有口飯吃。」

那商賈說得情真意切,言語頗為煽情,明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偏偏能把道理引申到家國上去。

不過他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海政轟轟烈烈地進行了這麼久,參與進來的人何止數百上千萬?那碼頭上的腳夫、船上的水手,工房裏的工匠,織布機邊的女工,這些人從田間到城市,早已習慣了這花團錦簇的生活,讓他們再回鄉間,誰肯?

可是一旦海政廢黜,那麼整個大局必然受到影響,這些人就要失去工作,沒有了工作就意味着沒有飯吃,沒有飯吃是要造龘反的。

沈傲沉着臉,他當然也明白,現在的自己已經被逼到了牆角,而這些商人的意思也明確,他們寧願魚死網破,也絕不肯結束海政。

沈傲在,海政才在,商人們推舉此人來遊說,便是要表達對沈傲的支持,商人的優勢在於金錢和輿論,輿論的效果已經顯現,現在除了汴京,幾乎全天下的周刊都在不斷地貶低太子,而各地的官員態度曖昧,居然都成了睜眼瞎。至於金錢的力量,沈傲暫時還用不上,真要用的時候,就是大動干戈的時候了。

沈傲深吸一口氣,在艙中駐足,慢吞吞地道:「你的話,本王已經知道了,回去告訴大家,海政不會廢,但凡本王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荒廢海政。」

「殿下的意思是?」

沈傲淡淡地道:「沒什麼意思,你也不要胡亂猜測,就這樣吧。」

炮艦並沒有在蘇杭停留,而是以極快的速度,仍舊向泉州而去。

半月之後,炮艦終於抵達泉州,當炮艦穩穩停靠的時候,吳文彩早已等候多時,快步上了棧橋,等到沈傲下了船,立即迎上去,二人的眼神相對片刻,隨即沈傲道:「陛下如何了?」

「快不成了。」吳文彩憂心忡忡地道:「日夜盼著殿下回來。」

沈傲頜首點頭道:「還有什麼消息?」

吳文彩道:「衛郡公也到了泉州,已經見過了陛下,瞧他的意思,似乎在擔心三皇子的安危。」

沈傲苦笑道:「這件事,我知道,太子不是蠢物,怎麼可能會放虎歸山?」

吳文彩繼續道:「除了這個,洪州那邊倒是送來了個有意思的人。」

沈傲道:「是誰?」

吳文彩道:「煉丹術士。」

沈傲的臉色已經冷了下來,雙眸中閃過一絲殺機,道:「人在哪裏?」

「已經秘密拘押起來了。

「先不入行宮,先帶本王去看看。」

吳文彩皺起眉,道:「只怕不妥吧,不如先去覲見了陛下之後再說。」

沈傲道:「不急這一時」

………………

幽暗的房子裏,幾個看守的錦衣衛也不禁心驚肉跳起來,眼前的場景實在有些恐怖,讓人有想嘔吐的衝動。

這術士渾身赤龘裸,幾乎是貼著牆,渾身流血,哀號連連,站在他身前的,是手中握著小匕首的沈傲,兩個校尉死死地將術士按住,沈傲漠然一笑,蹲下龘身去,匕首一翻,從這術士的小臂上割下一塊肉來,術士已經痛得要昏厥過去,凄厲大吼一聲,看到鮮血淋漓的小臂發出駭然的驚叫。

「第幾刀了?」沈傲面無表情,憤恨得咬牙切齒。

「十一刀……」

沈傲站起來,大口喘著粗氣,在他的頭頂上,馬燈發出幽暗的光線,將這張平素熙和的臉照耀得很是恐怖。

沈傲露出一個猙獰的淡笑,將匕首放在掌間,淡淡道:「可以說了嗎?本王有的是時間,割十刀不說,就割一百刀,直到活剮了你。你放心,本王也不會輕易地殺了你,想死,哪有這般容易?」

術士哪裏聽得進沈傲的話,痛得幾乎暈過去,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是淋漓的鮮血,如蚯蚓一般在地上扭動。

沈傲朝身邊的校尉努努嘴,校尉點了頭,提了一桶海水來,淋在術士的頭上,這海水中帶咸,傷口一觸動,更是疼痛難忍,術士又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嚎,兩腿亂蹬在磚石上,那小腿都已經磨出一層層的翻白皮肉。

術士被送到了泉州,也曾審訊了幾次,不過因為怕失手把這術士弄死,所以不敢用刑,這術士的口風很緊,心知此事實在太大,當然不肯說。直到今日,沈傲親自來割他的肉,這最後的心底防線才被擊垮了。

「我……我說……」

沈傲招招手,有人給他搬來個椅子,他面無表情地坐下,邊上一名錦衣衛頭目拿了紙筆出來開始記錄。

「小人其實並不是什麼術士,從前只在鄉間給人算命,後來汴京來了個劉公公,因為和小人是同鄉……」

「你的籍貫在哪裏?」

「河間府。」

「那個劉公公全名叫什麼?」

「劉鄔。」

「查!」沈傲乾脆利落地道。

身邊的錦衣衛飛快地去了,過了足足兩柱香才跑回來,道:「宮裏是有個叫劉鄔的也是河間人,想來是沒有錯了。」

「這劉鄔在宮中哪裏做事?」

錦衣衛低頭翻出一卷檔案,念道:「建中靖國元年入的宮,先是在教坊司里做事,後來不知怎的直接入調到後宮做了王皇後跟前的隨侍太監,此後王皇后病逝,因宮中無人提攜,又回了教坊司。」

「王皇后……」沈傲的眼眸中閃爍出一絲冷意,這王皇后便是太子趙恆的生母,只是在十年前就已經病逝了。

沈傲的目光又落回到那術士身上,道:「你繼續說。」

術士不曾想沈傲這邊居然把所有人的底細都查得清清楚楚,哪裏還敢胡說,繼續道:「劉鄔因為與我是同鄉,又見我落魄,說是有一樁富貴要送給我,我當時吃了豬油蒙了心,又尋不到什麼生業,便答應下來,後來劉鄔給了我一百貫錢,卻不叫我做什麼,而是讓我去一個道觀里修行,足足過了一年,才又來尋我。」

沈傲問:「修行了一年,在哪裏修行?又到底是哪一年?」

術士不敢胡說,道:「在汴京附近一個小觀,叫清水觀。那還是宣和四年的事。

沈傲翹著腿,腦中將汴京附近的寺觀回想了一遍,他從前主掌鴻臚寺的時候,倒也知道一些道觀的事,至少那些道觀僧道要有度牒,都得鴻臚寺准許,不過印象中卻沒有清水觀這道觀,想來這道觀應當不是官府認定的小觀,裏頭的道人也不是朝廷頒發口糧和土地,應當是靠富戶們接濟的。

沈傲只好作罷,繼續道:「而後呢?」

術士道:「而後便叫小人四處佈道……」

「佈道?」

「對,就是按月給小人一點兒錢糧,到這京畿附近接濟一些窮人,偶爾也會拿些葯、配些符水給人治病,從此之後,坊間都說小人是仙人,名聲越來越大,連一些王公都開始請小人去做座上賓了。」

沈傲吸了口氣,冷笑道:「看來這讓你做事的人是早有預謀了?」

術士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只是渾身痛得厲害,流血過多,而臉色已變得慘白了,期期艾艾地道:「再後來,劉鄔又來了,叫小人去見了一個公公,這公公也沒有報出自己的名諱,只是打量了我一會,問了我幾句話,便又去和劉鄔商量了一會,才對小人說,有一樁富貴要給小人,讓小人聽他安排。」

大致的脈絡,已經問清楚了,可是幕後主使之人卻還沒有浮出水面,還好還有線索,沈傲朝身邊的錦衣衛道:「去杳一杳劉鄔。」

錦衣衛拿着檔案道:「劉鄔在兩個月前就已經病死了。」

沈傲似乎不覺得意外,這種殺人滅口的事是常有的,便對術士道:「那與你接觸的另一個公公,你還認得嗎?」

術士道:「認得。」

沈傲道:「若是下次本王把他帶到你跟前,你能指出來嗎?」

術士道:「可以。」

「這就好辦。」沈傲站起來,拍拍手道:「給他治傷,好好看着,本王還要去覲見皇上,其餘的事都交給你們了。」

沈傲出了那陰霾的地牢,深深吸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的衣袍沾了不少的血,只好先去沐浴、更衣之後,才騎了馬往行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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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如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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