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惡人難做

第463章 惡人難做

工部尚書鄭賜不知從哪兒聽說輔國公到了,急忙趕到黃侍郎這裏,邀請夏潯到他那兒坐坐,夏潯推卻不過,只好讓劉玉、珏和黃侍郎繼續談他們的,自己隨着鄭尚書離開了。

劉玉珏與黃侍郎就火器匠作需要工部提供的各種材料、技術一一敲定之後,便告辭出來,此時夏潯仍在鄭尚書那裏閑談,劉玉珏見國公正應酬著,只好自行離開了。

他從夏潯那裏討得了解決火器射速的辦,解決了目前丙剛成立的神機營面臨的最大難題,此事需要馬上呈報皇上,這是要由皇上下旨令神機營照辦的,作為錦衣衛鎮撫使,他不可能直接跑到神機營去指手撲腳。

劉玉珏趕到宮裏的時候,丘福正興沖沖地從謹身殿出來,劉玉珏忙側身避讓一旁,躬身行禮,丘福瞟了他一眼,見是個四品官,也不認得,都未多看一眼,便大搖大擺地出去了。他已把針對倭寇的行動計劃『提交給了朱棣,朱棣業已答應了。

以朱棣的性格,根本容不得別人的侵辱撩撥。他鎮守北平的時候,還只是一方藩王,就決不肯讓蒙古人侵犯他的虎威了。夏潯在青州的時候,齊王曾為戶部把銀兩拿去犒賞北平將士,無及時撥付給他建造王府而發怒,那一次朱棣是因何發兵呢?

就因為在他的戍守營地,邊軍巡防時,發現一個損壞的馬車車輪,那種制式很明顯是蒙古人的,於是,他疑心蒙古人又要寇邊打草谷,這是事先派人來偵察,於是就揮軍北上,來了個先發制人,在徹徹兒生擒胡酋首領孛林帖木兒后,又窮追敗兵上千里,一直殺到兀良哈禿城,打得哈剌兀落荒而逃。如今比北元還要弱小的倭人時不時跑到他的地界劫掠一番,他如何能忍受得了。

丘福是他手下大將,當初在興州成立六軍時,丘福是前軍都指揮使,慣打硬仗、猛仗的主兒,這位將軍戎馬一生,身經百戰,是一員極驍勇的老將,對他的指揮能力朱棣當然是信得過的,對付北元和朝廷那種正規且強大的軍隊,丘福都勝任有餘,對付一幫海盜,朱棣認為已是牛刀小試了。

所以,他只是匆匆看了看丘福制訂的計撲,便很痛快地答應下來,囑咐丘福全權處理此事,一定要予倭人以嚴懲,叫他們曉得大明上國的厲害。全權處理此事,那就是把朱能也排除在外了,丘福根本沒把一群日本海盜放在眼裏,眼見大已唾手可得,自然滿心歡喜。

待丘福離開后,朱棣看看時辰差不多了,內閣轉來的奏摺也批完了,便想到後宮去歇歇。

朱棣有很嚴重的風濕病,這是他年輕的時候爬冰卧雪造成的,在北方的時候還好些,因為空氣乾燥,除了冬天很少發作,可是江南濕氣重,一到秋冬時節,尤其令人難熬,那種鑽心蝕骨的痛楚實在難受之極,就算膝前放着炭爐,也不能減輕,幾分。

可他剛剛站起身來,木恩進來稟報,說錦衣衛南鎮撫到了。北鎮撫是替他監視不軌朝臣的,南鎮撫掌握着他最感興趣的火器,對這兩個衙門的鎮撫使,但有求見,朱棣是從不延誤的,於是他又重新坐了下來。

劉玉珏見了朱棣,立即把正匯同工部研製燧發槍的打算告訴了他,工部本來就可以開發研製一些東西,倒不必事無巨細告訴皇帝,不過要是皇帝對這個也感興趣,有他說句話,從上而下,那力度自然大為不同。朱棣一聽,果然很感興趣。

他沒有接觸過燧石和擊砧,不過兵刃擊碰會濺出火花這種現象他在軍中可是常見,聽劉玉珏一說,想來大概就是類似的道理,不禁笑道:「好,這燧石擊砧若是研究出來,可比臨陣舉著一支火把方便多了。這件事,朕會關照工部一聲,讓鄭賜那邊儘快研究研究這個玩意兒。」

劉玉珏見朱棣甚有興趣,又趁熱打鐵地道:「是,不過這燧發的東西要研究出來,怎麼也要一段時間,一旦研製成,火鎖也要進行相應的改造,如今正在使用的火銑也不能就這麼做廢了,臣還聽到了一個三段擊的子,不但於現在的火銑適用,就算研究出了燧發火銑,同樣適用,這個子不費一兩銀子、不需改裝武器,就能馬上使用。」

「哦,你說說看。」

劉玉珏把雲南沐英對付當地土人的象兵時發明的這種射擊方一說,朱棣大喜過望:「妙啊,這是黔寧王想出的子?朕在北平時從未聽說,是誰這般博聞強記,曉得這樣的好辦?」

劉玉珏道:「回皇上,這是輔國公楊旭告訴微臣的,剛才那燧發火器的主意,也是輔國公提醒臣的。皇上,臣以為,天下盡多奇人異士,說不定什麼人,在什麼時候,就會想到一個很巧妙的辦,不僅僅是在軍伍上,士農工商各個行業莫不如此,可惜,出於種種顧忌,這些妙策不得流傳,如果皇上能詔示天下,就如朝廷施政廣開言路一般,鼓勵天下百姓獻計獻策,與皇上的社稷江山,必定大有益處。」

朱棣膘了他一眼,問道:「這個提議,不是楊旭教給你的吧?」

「不是,只是臣聽輔國公提醒之後,有所感觸,才向皇上進言的。」

劉玉珏很小心,生怕自己的提議為皇上所不喜,方才那燧發火槍和三段擊的辦,也是見皇上讚譽有加,這才說出是楊旭給他出的主意,如今皇上問起,臉上不喜不慍,他也不知皇上心意如何,就不敢承認是楊旭提醒他的了。

朱棣聽了微笑起來,頜首道:「好!你有此心,才是認真做事的人。嗯,你提議的很好,這件事,朕會知會解縉,叫他理個章程出來,再詔告天下。」

他捶了捶腿,說道:「好了,朕乏了,要歇歇。」

「是,臣告退!」

劉玉珏躬身退了出去,朱棣覺得雙腿酸痛的感覺越來越嚴重了,不禁苦笑道:「唉,俺本生於南方,自幼成長於此,如今反倒受不了這裏潮濕的天氣了。這雙腿啊,真是要命!」

朱棣勉強站起來,走向後宮。

一進坤寧宮,徐皇后迎上來,看見他的臉色,便關切地道:「風濕又犯了么?」

「嗯,濕氣太重了,俺這雙老寒腿,一到這時候就遭罪啊!」

「快些,多搭幾個火盆子進來!」

皇后對小太監吩咐一聲,便扶著朱棣到了床邊,替他脫去翼善冠、團龍袍,又除去一雙靴子,讓他在榻上半躺了,將他一雙腳搭在自只大腿上,一邊給他輕輕捶著腿,一邊憐憎的道:「你呀,也不知道愛惜自己身子,眼下內閣已有七位大學士,尋常的事交待他們去做就走了,何苦事必躬親呢。」

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朱棣就沒有謹身殿中那種威嚴肅穆了,他很放鬆地倚著靠枕,微闔雙目,懶洋洋地道:「能推出去的,俺已經都推出去了,你道俺不想省心么,可江山初定,方方面面,太多事了,有些事,牽一髮而動全局,放不開手啊」」

朱棣有感而發,這句話出口,不禁輕輕嘆息了一聲。

看着丈夫憔悴的模樣,徐皇后也很心疼。什麼事放不開手,牽一髮而動全局?她忽地想到了近日皇城裏邊關於立儲的一些風言風語,本待要問,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雖說那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可立儲是國事,丈夫是個有主意的人,身為後宮之主,干政的事不能做。不過兒子們的事問不得,妹妹的事卻無妨,於是,徐皇后一邊給丈夫捶著腿,一邊把今天妹妹向自己吐露的心事給朱棣說了一遍。

朱棣仰在靠枕上,硬硬的大鬍子撅起來朝着天,好象睡著了,一聲也沒吭。徐娘娘有些生氣、在他腿上稍用點力捶了一下,嬌嗔道:「人家跟你說話呢,聽到沒有啊!」

「啊,聽到了!」

朱棣指指腿:「這麼大勁兒正好,就這麼捶。」

徐皇后又好氣又好笑地道:「那你倒是幫我出出主意啊!」

朱棣茫然道:「出什麼主意?她願意嫁,那就嫁唄!」

「你這是什麼話!」

徐皇后沉下了臉道:「楊旭都兩房妻室了,我的妹妹怎麼能嫁?」

「那不嫁就走了!」

「不嫁也不成啊,那丫頭都慣壞了的,上一回輝祖伽…,結果小妹就離家出走了,難道還讓她來這麼一出不成?」

朱棣無奈地道:「好吧,好吧,那就嫁!」

徐皇后真生氣了:「你倒底有沒有聽人家說話呀,楊旭都兩房妻室了,怎麼嫁?」

朱棣苦着臉道:「要嫁也是你,不嫁也是你,關俺什麼事?你們徐家的閨女,又不是俺閨女,俺當姐夫的摻和這事兒幹嘛?俺腿疼,你別折磨俺啦。」

徐皇后試探地問道:「我這不是讓你給我拿主意呢嘛,要不然……,你出頭說說,叫楊旭把他那兩房妻室改了妾?」

「啥?俺不管!」

朱棣一扭屁股,靠床裏頭睡了:「嫁人的是你妹妹,得罪人的事讓俺做,俺不幹!」

「你管不管?」

「不管!」

「啪!」徐皇后在朱棣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朱棣哼唧兩聲,頭都沒回。

徐皇后一見,就開始抽抽答答起來:「我爹娘死得早,就留下這麼一個小妹子,輝祖犯了錯,現在不管事了,增壽鬼…,你說我這當大姐的不替她操心,誰替她操心呀?這沒爹沒娘的可憐孩芋,你就忍心…」

徐娘娘這一哭,朱棣也沒輒了,便坐起來,無奈地苦笑道:「成了成了,你別哭了,俺管,管還不成么?」

徐娘娘一聽破啼為笑:「真的?」

朱棣嘆口氣道:「唉!女人啊,真麻煩!」

此時,徐娘娘嘴裏那個沒爹沒娘的可憐孩子,已經興高采烈地走進了楊府大門……。

「郡主有暇的時候,就該多來府上坐坐。郡主也知道,我們輔國公自幼住在山東,受了皇上的寵信,這才才受封國公,在京里,他是沒有什麼故舊好友的。

要說起來,郡主您和我們國公早在北平時候就是相識,算是我們楊家的老朋友了。我和梓棋本是小門小戶家的女兒,和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女眷沒甚麼往來,平時寂寞的很,也很希望郡主能多來走動走動。」

說話的是謝謝,款待茗兒這樣的名門貴女,也就謝謝能答對一番,梓棋在這方面可就差了許多。

茗兒淺淺笑道:「姐姐客氣了,說起來倒真是的呢,在北京的時候,我跟姐姐還有梓棋姐姐就認得啊,是該經常走動走動。其實呢,姐姐也可以常去我那裏走走,有閑暇就來吧,茗兒與那些使相干金們也沒多少往來,倒是與兩位姐姐性情相投,也想多親近親近呢。」

茗兒說着,眼睛便捎到了花廳一角放着的那隻木馬,那是她小時候的玩具,上次來楊府的時候,送給了思楊和思潯。

剛才到了府上她才知道,兩個小丫頭隨她娘已經回了雙嶼,既然上了門總不能馬上就走,於是就由謝謝來陪坐吃茶了。

「大木馬……」要是我生了小寶寶,等他長大一些的時候,他就會騎着木馬在那兒玩耍吧?」

茗兒浮想翩翩,恍惚間,牆角的那隻木馬一前一後地搖動了,木馬上面坐了一個頭梳衝天辮,穿着紅肚兜,胳膊腿兒都白白胖胖像一截肥藕的小小子,他在木馬上騎呀騎的,發出「咭咭」的笑聲。

那模樣……,怎麼看都是年畫上邊畫的懷抱鯉魚的大胖娃娃形象

「要是我跟伽…生個寶寶,一定能像他一樣英俊、像他一樣勇敢,象我一樣聰明、伶俐……。」茗兒悠然神往,嘴角便漾起甜甜的笑意。

謝謝看在眼裏,心中暗暗納罕,這位郡主怎麼老走神兒呀?喔,對了,丙才感覺她身上有些淡淡的酒氣,莫不是喝醉了吧?

茗兒想得開心,甜甜地笑着,一抬頭,看見謝謝正好奇地瞧着她,不由嫩臉一熱,好象給人看破了心思,有些心虛地摸摸自己臉頰,問道:「姐姐看甚麼呢?」

「哦,沒有,沒有,呵呵,郡主請喝茶。」

「姐姐請!」

茗兒端起杯,向謝謝示意了一下,剛將茶杯湊到唇邊,小荻就喜滋滋地跨進門來:「少爺回來了!」

茗兒的手一抖,茶水稍稍潑出一些,沒有濺到地上,卻濕了下巴,茗兒以袖掩著,輕輕一擦唇角,一顆心便慌慌地跳了起來,她忽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一個問題:「我……,我今天來幹嘛了?」

還是那間靜室,天氣漸漸冷了,坐在那兒的那個人穿的似乎也厚了些,本來就寬寬厚厚的肩膀,這回更顯得壯實了,人坐在那兒,有一種淵停岳峙的感覺,他的腰桿兒始終拔著,昏暗的光線中,一雙眸子也熠熠地放着光。

「丘福打算征剿倭寇?哼!他久在北疆,以為水上做戰同陸地也是一樣的么。北方一馬平川,有北方的打:雲貴深淵大澤。自有山地的打;至於水戰,江河湖泊中的水戰,與海上的水戰也大不相同的。

陳暄是個精於水戰的都督,但他也只是精於內河做戰而已,到了海上,也算半個門外海。而丘褳,…居然還把陳暄排除在外,他也太狂妄了吧!」

對面有人茶道:「老爺,據小人得到的消息,似乎是因為陳暄在丘福面前屢次讚譽楊旭,令丘福非常不悅,這才棄陳暄而不用的。」

坐着的那人冷冷一笑道:「鄭小布沒有白白犧牲,總算在楊旭和丘福之間,埋下了一根刺!可對外用兵,卻非朝中內爭,丘福公私不分,這便輸了一半。他不知敵,不知己,驕橫狂妄,又輸了一半。

因為倭寇被稱之為寇,他就真把倭人當成不成氣候的水寇了么?呵呵,要是倭寇這麼好對付,哪還輪到他來征剿。不過,這對我們倒是個機會,以丘福用兵的特點,素來喜歡先發制人,所以他要討伐倭寇,必是主動出戰,東海諸衛中,唯有太倉、觀海兩衛有海船,現在還要加上一個雙嶼,我們就容易做手腳了!」

「老爺是說六

「不錯,這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咱們在東海的安排,可以提前發動了。」

對面那人遲疑道:「可是…倭人畢竟是外虜,咱們這時動作,豈非讓倭人佔了便宜?」

那人淡淡地道:「丘福此戰必敗,就算沒有大敗,拖也得被倭寇拖死。與其如此,不如我們幫他一把,早早做個了斷。至於雙嶼那群海盜」亨!一群打家劫舍的強盜,有什麼值得憐憫的?楊旭在軍中毫無根基,竟然飢不擇食,拉攏一群無惡不作的海盜做他的班底,這樣的人,能成什麼氣候,就讓伽…栽在這群海盜身上吧!」

「是!」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對於立儲,京中現在如何議論?」

對面那人道:「皇帝似乎果有易儲之心,朝野間對此議論紛紛,皇帝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不過…皇帝那邊一直還沒什麼動靜。」

「朝中文武,意向如何?」

「很奇怪,朝中文武就跟商量好了似的,文臣們大多傾向於皇長子,而武將們大多傾向於皇次子,從他們平素的言談里,就能看出來。剩下的人,就是觀望聲色的牆頭草了。」

那人淡淡一笑,說道:「這沒甚麼好奇怪的!文臣們都是讀儒家的書,習儒家的文,科舉入仕的「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幼,的道理,早就深深刻在他們心裏了。再說,朱高熾雖然體型痴肥,卻知書達禮,溫文爾雅,很對他們的脾氣。朱高煦呢,雖然文采也不差,可他太愛炫耀武力了。

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也算是他揚其所長的聰明之處吧,他的文采雖然不錯,較他大哥還是遜色一些,況且朱高熾是長兄,就算他文采出眾,也難以爭取文臣,可若論武,他大哥比他就差了不是一點半點了。

軍中將領們唯一信服的,就是勇武、就是拳頭,這朱高熾在軍事上面,確有獨到之處,有名將之風,再加上他與那些武將並肩作戰四年,有袍澤之誼,朱高煦上台,對武將們來說自然要比那位柔弱的皇長子強的多,他們當然會站在朱高煦一邊。」

「是,那咱們……要站在哪一迎」

「我們么……站兩邊!」

「站兩邊?」

「不錯,真正的決定權,在朱棣身上,這兄弟二人誰勝誰敗,現在還很難預料,一邊押一注,就能攪和得更熱鬧一些,等到事態明朗,咱們也不會大傷元氣。不能把注都押在一個人身上,不能啊」,」咱們m已經輸不起了!」

「是,小人明白了,小人這就去回復侯爺!」

對面那人躬身行了一禮,緩緩退了出去。

斑斕的秋陽,在半枯的草地上躺着,在凋零的樹枝上掛着,在清清的池水上浮着。

因為已是黃昏,那陽光是艷紅色的,縱然沒有多少暖意,也能給人心中一種暖暖的感覺。

這樣的秋陽,映在一張吹彈得破的俏麗面孔上,便使它愈加生動起來,就好象燈下看美人的時候,憑添了幾分風情。如果這美人兒本來就是一個明眸皓齒的絕麗乒女,那容顏就真的是明艷不可方物了。

「咳,再公,你這府里,下人還是少了些。」

茗兒忽然覺得喚他國公有些怪怪的,本來都習慣了的稱呼,怎麼說…

或許……是因為她心中明白,再過些時日,就要換個稱呼了吧?

這樣一想,臉又紅了。

她也不知,自己鬼使神差的到楊府來幹什麼來了,心裏明明想見他,真見了他時,反而不如以前自然,不由自主地就會害羞。

好在,夏潯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雖然陪着她在園中行走,卻故意拉開了距離,茗兒瞧他那副樣子,若換在平時,心中只有幽怨、生氣,可是現在有了姐姐的承喏,就是另一種感覺了,那是既好氣又好笑的感覺。

「躲,你就知道躲,裝模作樣的,等我姐夫下了旨…」看你還不原形畢露!」

促狹之心一起,還稍帶着些小小得意,反而不那麼害羞了。

他們正走過一座假山,踏上一座跨池的虹橋。

這個院落,是由蘇穎和兩個孩子居住的地方。因為她們回了雙嶼,所以這院中寂寥無人,王駙馬這憧宅子雖然小,已經足夠夏潯一家人住了,從這個院落再往前去,還有一處小院兒,也是一直空置著的。

夏潯答道:「哦,眼下,不需要雇傭那麼多人,呵呵,朝廷分到我府上兩百多個官奴,現在還沒領回來呢。再有兩三個月的時候,輔國公府就落成了,等我搬過去時看看還缺什麼人手,再從人牙子那裏雇些就走了。」

「哦!」

茗兒漫聲應着,心中便想:「國公府兩個月後落成,要是姐夫現在就下旨許婚,那m國公府落成之日,正好可以做我的新房吧?嘻,好害羞……」

夏潯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她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是那種強抑著的,但是又表現無遺的歡喜,她這麼開心幹什麼?出門檢著金元寶了么?

夏潯忍不住問道:「郡主,什麼事這麼高興?」

茗兒張口欲言,卻又忍住,向他嫣然一笑,調皮地道:「不告訴你!」

她感覺得到,夏潯其實是喜歡她的,她也知道夏潯在顧忌什麼,如今姐姐答應了自只,那就沒有什麼障礙了,心事已定,她恨不得大聲歡呼,讓全世界都為她開心。

不過,到了這時候,她反而不着急讓夏潯知道了,誰叫他那麼沒膽子的,活該!偏不說給他知道,等皇帝下了旨,嗯……就算給他一個驚喜吧。

夏潯看了她那活潑可愛的樣子,心中也莫名地有種歡喜,他真的不想看見茗兒在自己面前幽怨的模樣,難得她這麼開心,夏潯摸摸鼻子,便也笑道:「你這小丫頭啊…,淘氣!」

「你叫我什麼?」

茗兒的眸子驀地放出光來,她停住腳步,眼睛盯着他,眼神變得非常奇異。

上一次夏潯這麼叫她,還是兩人避難在茅山鎮外時,道路封鎖了,沒有吃的,兩個人都快餓死了,夏潯叫她獨自逃生去,因為只要她出現,官兵是絕不會傷害她的,一定會把她安全送回中山王府。

可她不肯,因為如果她那個時候走出去,就等於變相地告訴別人:夏潯也在這裏。而夏潯一旦被抓住,那就必死無疑,所以,她寧可餓死,也不肯離開。

當時…」夏潯抱着她,緊緊的抱着他,用很無奈的語氣,說得就是這麼:「你這小丫頭啊」。」那聲音里,是很深很深的寵溺,沒有身份的隔閡,沒有地位的差距,沒有其他的顧慮,就只是單純的男人和女人的關係……

可當他們回來,他在自己面前,就又變成了一個彬彬有禮的外人,一口一個郡主,見了她恨不得隔開八丈遠。她喜歡他叫她小丫頭,在他面前,她只想做個小丫頭,永遠是他呵護寵愛的小丫頭,而不是一個敬而遠之的郡主。

忽然從他口中再次聽到這樣的稱呼,尤其是她心結已開,滿心歡喜的時候,那種觸動,簡直如同洪水,立即沖開了她的矜持、她的剋制,她壓抑許久的情感都流動起來,心尖兒都歡喜的發顫了。

「啊!」夏潯察覺自己叫錯了稱呼,連忙改口道:「郡主恕罪,是我一時口誤,一時口誤!」

茗兒兩眼閃閃發光,着迷似的走近:「不是郡主,你剛丙叫我什麼,再叫一遍,我喜歡聽…心

「你……你……郡主

夏潯有點失措,他終於發現今天小郡主有些異常了,他退了兩步,后腰一下子靠在跨池虹橋的石欄上,再也無處可退,就只能停在那裏。

下一刻,時光好象無限地延長了,猶如一個正在播放的慢鏡頭,他看見茗兒款款地邁動腳步,身姿曼妙,以一種十分誘人的步姿向自己悄悄逼近,風吹着她的衣帶,裙袂輕輕地擺動,們們盈盈。

茗兒俏麗的臉蛋浮起兩抹酡紅,一雙眸子就象兩顆黑寶石似的閃閃發光:「反正…。」反正馬上就是他的人了!」

茗兒想着,那小小的一杯果酒,便在她身體里猛烈發酵起來,讓她的腦袋迷迷糊糊的,勇氣卻倍增。

她含羞帶笑,伸出雙手,輕輕環住夏潯的脖頸,一張嬌艷欲滴的臉蛋越來越近。

夏潯被嚇住了,眼前這個嬌美可愛的小姑娘,此刻在他眼裏真比張牙舞爪的老虎還要可怕。

緋色的唇瓣準確無誤地重疊在他的唇上,只是蜻蜓點水似的一觸,涼涼柔柔的感覺,還帶着一絲淡淡的果酒香氣……

夏潯石化了一般,根本沒有想到躲開。

輕輕地一觸,還沒來得及品味,唇瓣便分開了。

然後,那小丫頭臉上便露出困惑、奇怪的表情,她用靈活的小舌頭舔舔嘴唇,回味似地道:「這「…就是接吻么?好奇怪的感覺

夏潯很無語,不逝…不過自己的心怎麼也悸動的厲害?

雖然只是輕輕的一觸,可是這麼萌萌的小丫頭,說着這麼萌萌的話,那感覺回味起來,真比火辣的濕吻還要動人,她的人、她的吻,就像一杯極品香茗,是要慢慢品味的。

茗兒眼中閃著歡喜、奇怪的的光,好知」好象食髓知味,還要嘗嘗?

夏潯的理智終於重新接管了他的身體,他貼著橋欄蹭開,慌慌張張地道:「啊!天色不晚了,郡主也該回府了,我們。我們離開見…」

話還沒說完,夏潯已落荒而逃。

「喂!」

茗兒只嬌嬌地喚了一聲,夏潯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

茗兒嘟起小嘴,嗔道:「真是個膽小鬼!」

不過轉念一想,又沾沾自喜地笑起來:「嘻!姐姐都答應我了,你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么,嘿嘿!」

小淑女動了春心,就變成小怪獸了。

夏潯匆匆逃到花廳,迎面正撞見謝謝出來,謝謝問道:「郡主呢,已經離開了?」

「哦!她m還在院中游賞。」

謝謝奇道:「哪有你這麼陪伴客人的,丟下人家不管了?你還真不拿人家當外人。」

剛說到這兒,肖管事匆匆走進來道:「老爺,二皇子差人送請柬來,有請老爺後天赴宴。」

「啊?又請吃酒!」

夏潯有些頭疼地接過請柬,翻開一看,落款只有朱高煦一人,不由又是一怔。大皇子朱高熾雖不常常參與宴請,但是朱高煦代表朱高熾請客,一向是會帶上三皇子朱高燧的,他單獨請客,這還是頭一回。

夏潯忽然覺得手中那片薄薄的請柬,變得沉重起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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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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