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文化學習

很明顯，一營長王雷虎說的這番話，幾乎代表了院子裏所有幹部的心聲，大家就是這麼想的。

可這個想法明顯是錯誤的，消極的。

一旁的李雲龍忍不住道：「老孔，不是我說你，學什麼文化呀？文化學好了，就能把小鬼子打跑嗎？」

趙剛皺起了眉頭，但他注意到孔捷的神情似乎很平息，於是暗自等待着孔捷的下文。

孔捷看了李雲龍一眼，又把目光轉移在一眾幹部們身上，他朗聲問道：

「同志們，我問問你們，要是現在有一款新式的步槍，你們願不願意去學習怎麼使用？怎麼拿着它殺鬼子？」

「團長，這還用問嗎？肯定要學！只要是能殺鬼子的，咱們都願意學。」

「對，殺鬼子的我們都樂意學！」

「這就對了，所以我才要求你們一個個不但要學會拿着槍打仗，還得學好文化，運用起文化知識去殺鬼子。」孔捷定論道。

幹部們愣住了，李雲龍也懵了，忍不住道：「老孔，你小子是不是糊塗了？這學習文化多認倆字兒，也能殺鬼子了？」

李雲龍說出了戰士們的心聲。

孔捷正色道：「你知道為什麼有些青蛙看到的天空，只有巴掌那麼大一塊兒嗎？」

「為啥？」

「因為他是井底的青蛙。」孔捷道。

「學習文化知識為什麼不能殺鬼子？我告訴你們，文化知識在抗日之中能起到的力量，絕不亞於機槍子彈，甚至不亞於飛機大炮。」

「文化知識學好了，你能知道你手中槍械發射子彈的原理，你能了解槍支保養的原則；文化知識學好了，你能造炸彈，造坦克，甚至是造飛機；文化知識學好了，你可以看各種軍事書籍，自我學習進步，然後在實踐之中加以應用結合，而犯不着非要在實踐之中吃了虧，流了血，有了犧牲，踩着戰友們的骸骨蝸牛一般向前進步著；文化知識寫好了，你會寫自己的名字，也會寫戰友的名字，你甚至能把你，包括你的戰友們在抗日作戰中的各項英勇事迹，寫在筆記本上，讓它永遠的流傳到後世去，而不是僅僅留下一個名字，要不了多久就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文化知識學好了……」

孔捷都不記得自己說了多久，反正和倒豆子一般，把自己能想的一吐為快。

幹部們原本都有些不太在意，可漸漸的，一個個神色都變了，是期盼，是狂熱，是追尋。

就連李雲龍也默不作聲了，孔捷的話讓他感到震撼。

趙剛意外地看着孔捷，李文傑目光里透露著思索。

半晌，再次開口的孔捷，打破了小院裏的沉默：

「所以我再問同志們最後一次，你們願不願意定下心，和學好如何殺鬼子一樣，認真的學好文化知識？」

「團長，您別說了，我們願意！」王雷虎第一個表態。

接着是二營長沈泉，三營長王懷寶，連帶着連長、排長，還有班長、副班長們都紛紛發聲，表示願意學習文化知識。

幹部們對於文化知識的渴望，從來沒像此刻這樣急迫過。

孔捷終於笑了，笑得很欣慰，「這就對了，你們以為整日地把大老粗、泥腿子掛在嘴上，那是一件很光榮的事兒嗎？告訴你們，不是，那是人家在他娘的罵你呢！」

李雲龍：「……」

「咱們獨立團不止是要做野狼團，還要做文化團，咱們不止要會拿得起槍殺鬼子，還得拿得起筆，學文化。」

「眼下咱們團有最好的條件，燕京大學的政委就在咱們團呢！告訴你們，這是別的團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接下來是我的命令，從今天開始，咱們獨立團全團上下，除了正常的軍事訓練之外，每天至少給我抽出兩個小時來，跟着趙政委學習文化知識。」

「另外，全團幹部按照級別以身作則，咱們就先讓政委老師從認字開始教起，認識了這個字之後，接着要會寫這個字，每天咱們得有學習的任務指標，由政委安排學習計劃，每天認多少個字，會寫多少個字，隔幾天，咱們進行一次聽寫，老師說字，我們寫，寫對了得分，寫錯了不得分，按照一百分計算。」

「先說好了，為了讓幹部們按照級別起帶頭作用，到時候兒咱們學習班一共有多少人，成績出來了，是要按照高低排名的。」

「要是哪個營長的分數比底下的幹部們還低了，對不起，你錯的字，是要罰抄寫的，至於具體懲罰的措施，政委說了算。」

「同樣的道理，連長比不過排長的，排長比不過班長的，班長比不過副班長的，通通都得懲罰。」

「另外，這段時間我下令各連部的炊事班也都加了餐，到時候連長和指導員負責，聽寫成績優異的，有肉吃，聽寫成績要是太差的，甚至不合格的，哎，把他們的肉分給優異的同學吃！」

孔捷的命令說完，全團的幹部們足足愣了數秒。

孔捷道：「怎麼的，剛才還信誓旦旦地沖着老子嚷着要學習文化知識呢！這會兒就他娘成了慫蛋了？」

一旁的李雲龍悄悄起身，左右偵查著，眼神飄忽不定。似乎想溜。

孔傑的聲音緊接着響起，傳遍整個院落：「看看，什麼叫覺悟？咱們的李副團長已經率先從座位上站起來，向大家表態了，李副團長是帶頭支持這學習計劃的，大家給李雲龍同志鼓掌！」

噼里啪啦的掌聲響起。

李雲龍身子一僵，想罵娘心都有了。

「老孔，你他娘的就不能不揭老子的短？你知道的，老子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這哪能行啊？」

李雲龍壓低了聲音說道，只是後面的戰士們在孔捷暗中示意的壓手動作下，忽然安靜了下來。

李雲龍的聲音倒是傳得格外清晰。

反應過來的李雲龍：「……」

孔捷輕咳了聲，斜站着身子，拿眼睛撇著李雲龍說道：「老李，不就是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嘛！這也沒什麼丟人的，同志們，你們不會寫自己名字的也不少吧？都舉個手看看！」

果然，舉手的嘩啦響起了一片。

李雲龍：「……」

「這就對了，咱們識字少，不會寫自己的名字，這不丟人，丟人的是明知道連個名字都不會寫，扁擔倒了都不知道是個一字，還他娘不願意學習，不願意上進。我不怕告訴大家，我孔捷照樣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另外，這次學習計劃中誰的級別最高呀？那當然是我這個做團長的，你們裏邊但凡有哪個分數比我高的，我連頓肉都吃不上，還得被政委老師處罰，老子都不怕，你們怕個球？」

「老李，你該不會是慫了吧？也成，從今天起，只要你撂下話，說你李雲龍不如我孔捷有文化，哎嘿，這次的學習計劃，你想來就來，不想來也就算了！」

孔捷說完，還當着全團幹部的面兒呢！

激將法立馬起了作用。

李雲龍罵道：「屁話，老子肯定比你孔二愣子有文化！」

「有沒有文化不是嘴巴說了算的，咱得看學習成績啊！」孔捷繼續刺激道。

李雲龍不服輸的火氣上來了，應道：「行，不就是認幾個字，學習文化嗎？咱老李從來就沒有怕過，不是老子和你們吹牛，你們等著吧，要不了半個月，這全班第一名，肯定是咱老李的！」

最後政委趙剛也表了態，「只要同志們願意學習，認真學習，我也願意認真的教大家識字、寫字，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咱們獨立團的幹部們一定可以擁有一定的文化底用的，到時候咱們整個獨立團呈現出來的，那可又是一番新的風貌。」

……

……

獨立團全團幹部開展的學習計劃，就這樣提上了日程。

孔捷還專門兒安排了人手，去敵占區縣城買了一些筆和本。

在文化學習上投資上還是很有必要的。

總不能讓幹部們趴在地上，拿根木棍學習吧？

政委趙剛成了幹部們集體的老師，老趙也的確盡職盡責，甚至抽出時間專門的安排了教學的課程，先從字的拆分，一筆一劃教起，橫、撇、豎、捺，再到偏旁的組成，利用中國漢字象形字的特點，盡量把每天認字的課程轉換的生動有趣一些。

另外每天認多少個字，教讀多少遍，教寫多少遍，什麼時候溫故而知新，趙剛都準備得井井有條。

次日上午。

李雲龍找到孔捷，張口就說道：「老孔，借我五挺歪把子輕機槍。」

孔捷愣住，「老李，你要機槍做什麼？」

李雲龍道：「這不是準備去一趟新一團嘛，另外帶幾把機槍，和丁偉那小子做點兒生意。」

孔捷點了點頭，他沒記錯的話，孫德勝就是李雲龍拿五挺歪把子輕機槍，從丁偉那兒換來的。

聽起來主意倒是不錯，看來把孫德勝弄到獨立團來，這事兒也不用自己操心了。

「只是，老李，你這一開口就問我要五挺輕機槍，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厚道了？」

李雲龍眼睛一瞪：「屁話，老子到你這兒打短工，你不得發點兒工錢？」

孔捷道：「去你的，你小子剛來沒兩天就想要工錢，有這麼打短工的嗎？」

臉上堆滿了笑的李雲龍連忙湊了過來，帶有討好之意，「嘿嘿，老孔，咱倆誰跟誰呀，你還能拖欠我工錢不成？我就是提前預支點兒工錢。」

孔捷心裏偷樂，表面上還得拿捏著。

「行，那就提前給你預支上，只是話我可得給你說明白了，這提前預支工資，工資就得減半。」

「他娘的，你的意思是，原本十挺輕機槍的工資，這轉眼間就成了五挺了？」李雲龍傻眼。

孔捷點頭道：「就是這個道理，天上沒有掉餡餅的。」

「你小子可真是個黑心商人。」李雲龍吐槽了一句，「那老子預支十挺輕機槍，行了吧？」

孔捷：「對不住，你的工資也就十挺輕機槍，預支的話，就只有五挺。」

「……」

「……你的個人魅力值+1。」

「他娘的，五挺就五挺。」

眼前的孔捷是油鹽不進，李雲龍沒轍，只能這麼着了，心裏想着，反正先要到再說，以後再討價還價就是了。

就這樣，孔捷給了李雲龍五挺輕機槍，李雲龍帶了兩個戰士，帶着輕機槍，直奔新一團駐地。

新一團。

團部。

老戰友相見，丁偉拿出了好酒相待，酒過三巡，兩人的大笑聲傳遍整個小院。

「老李呀，不管怎麼說，恭喜了，總算是從被服廠熬出來了。」丁偉感慨道，又給李雲龍喝空的酒碗倒上。

「老實說，人家老孔這次可對你是真夠意思的，我聽說了，為了給你求情，旅部那是沒少跑，老孔還專門兒給旅長送了好一批的裝備，好傢夥，我看了都眼紅，這才把你從被服廠調到了獨立團去。」

李雲龍樂道：「是咱欠了老孔人情了，但是老子給他當副團長，幫他打短工，這份人情遲早也給他還上。」

「這倒是，老李，再走一個！」

「干！」

一口烈酒下肚，李雲龍轉着眼珠子，「老丁啊，你不知道，我這日子過得苦呀，雖然說是從被服廠調到前線來了，可現在乾的是副的，說話也不頂個用，手裏又沒個好使的人，你說說，這叫什麼事兒？我這沒轍了，也就只能到你這兒喝頓酒，發發牢騷。」

丁偉心中暗罵，老李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張大彪可是員虎將，別說是李雲龍使得順手，這段時間丁偉使的照樣有些捨不得。

但畢竟是「鳩佔鵲巢」，頂了人家李雲龍的窩，送李雲龍去被服廠的時候，自己也親口答應了。

丁偉索性大氣一些，說道：「放心吧老李，老戰友這一傷感，我這心裏也不痛快。」

「他老孔都能為你做那麼多，咱老丁也不輸給他，張大彪是把好手，我知道他是你老李的愛將，君子不奪人所好，一會兒你回去的時候，就把張大彪帶上吧！」

「好兄弟，好戰友啊！啥也不說了，幹了。」

李雲龍舉起了酒碗，兩人又撞了一個。

似乎帶着些酒意，李雲龍非常自然地說道：「那啥，老丁，你好人做到底，張大彪一個人過來，那也就是個光桿兒司令，一營裏邊還有一些骨幹，我用的也順手，一會兒走的時候我一起帶上。」

「李雲龍，你小子怎麼又做起生意來了？」丁偉忍不住開口，老李這性子，一佔起便宜來，果然還沒完沒了了。

「機槍，嶄新的歪巴子，那啥，小鄭，把槍都抱進來，給咱丁團長瞧瞧。」

丁偉怔住，隨即就樂了，好嘛，原來是拿機槍換的。

「老李，你早說呀！」

丁偉感慨著，又拿起酒碗和李雲龍碰了一個，「我知道你在孔捷的獨立團也待不了多久，什麼時候就扶正了，去了新的團，新兵多，不好帶，離不開一些軍事骨幹，按理說着新一團是你的老班底，帶一些過去也是應該的。」

「老丁，那這事兒你同意了？」李雲龍像是突然酒醒了一般，問道。

「同意了！」丁偉道，心裏又補充了一句，看在五挺歪把子輕機槍的份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