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7章 陳豨自立為王

第0107章 陳豨自立為王

「及老朽此行,卻也非逃荒。」

聽到張病己這一聲輕語,劉盈終是從沉重的心緒中稍回過神。

就見張病己話頭一滯,調整一番情緒,才擠出些許微笑。

「日子苦是苦,然得陛下挂念,也還能熬得住。」

「坊間傳聞,陛下令太子修關中水利,首當其衝者,便是鄭國渠!」

「若果真如此,待明歲秋,渭北民十數萬戶,或不必再苦糧稼無水以灌,糧米長而不豐?」

聽出張病己話語中,那抹幾乎不帶絲毫掩飾的試探,劉盈稍斂面上沉凝,不由鄭重一拱手。

「老丈但可無憂!」

「待明歲開春,鄭國渠之水,必當流過張家寨而不斷!」

「小子於農事知之無多,不敢言明歲,渭北民得糧或豐;然灌田之水,必當不缺!」

聽聞劉盈這一聲滿是決然,甚至隱隱帶有些許承諾意味的沉呵,張病己終是安下心來,面帶欣慰的點了點頭。

「若果真如此,日後,關中民數十萬戶,必當於太子之恩銘記於心。」

由衷道出一聲贊語,張病己輕笑着低下頭,也總算是將話題拉回正軌。

「前些時日,老朽聽聞太子欲修鄭國渠,然力役之缺甚。」

「又聞太子為修鄭國渠,不惜盡發少府備築長安之石磚,以用於鄭國渠?」

見劉盈仍面帶些許鬱結的點下頭,張病己便又是一聲輕笑。

「鄭國渠之疏、塞,關乎兩岸渭北民十數萬戶之生計。」

「既陛下令太子整修,老朽等渭北之名,自也該當出些許薄力,以助太子。」

說着,張病己不由從車窗內稍探出頭,面上略帶些得意地看了看馬車后,背負着糧袋的鄉中老弱。

「張家寨本有青壯三百餘,然前時陛下出征,張家寨之青壯,多為陛下征之以為軍卒、民夫。」

「后老朽聞整修鄭國渠之力役有缺,亦遣村中男壯數十,往而修渠。」

「此番,老朽攜村中老幼,亦欲往。」

「其一者,老朽欲親睹鄭國渠之整修事,及寨中男壯之冷暖、饑飽,方稍安心一些。」

「其二······」

說到這裏,張病己悄然將話頭一滯,望向劉盈的目光中,也略帶上了些許審視。

「其二,便為送糧······」

聽聞張病己此言,劉盈本就已經沉重的心,頓時便五味雜陳了起來。

面色複雜的抬起頭,看着張病己那稍帶試探的目光,劉盈已全然顧不上思考,只停下腳步,對車內的張病己沉沉一拜。

「張家寨民不過二百餘戶,為父皇出征、小子修渠,竟出力役數以百!」

「今老丈更攜村中糧米,輸往而為修渠之民壯食······」

「小子,謹拜謝!!!」

說着說着,劉盈的語調中,竟也帶上了更咽。

待劉盈直起身,張病己更見劉盈面龐之上,已盡為點點淚珠所遍佈。

就見劉盈滿是倔強的搖搖嘴唇,又毫不扭捏的抬手一抹臉,便面帶決然的張病己一點頭。

「老丈莫憂!」

「鄭國渠之整修事一日不畢,小子便一日不歸長安!」

「便是鄭國渠通,渭北農田之水足,小子迴轉長安后,亦當稟奏父皇,彈壓關中糧商惡賈,以正漢祚農重之國本!」

鄭重的做下承諾,劉盈便滿是堅定的回過身,稍昂起頭。

「鳴鏑!」

「喚南軍的兒郎們過來,幫鄉親們背負行囊!」

「加速前進,務必於明日日暮之前,趕抵蓮勺!」

看着劉盈滿帶着朝氣,英姿勃發的下達着命令,張病己只暗自點了點頭。

至於劉盈口中所說的『彈壓關中糧商』,張病己只當沒聽見,只求明年開春,家中田畝,能有足夠多的水灌溉。

但到了明年,張病己就會發現:一個言必行,行必果的太子,對劉漢社稷,對這天下萬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

在關中,尤其是長安左近,從事糧米販賣的糧商巨賈們,到那時也會意識到:在劉漢天下,在長安皇城腳下,做糧食搗騰生意,究竟是一個多麼危險的職業······

※※※※※※※※※※※※※※※※※※※※

劉盈離開長安短短數日之後,關中,終還是傳來了那則所有人都有所預料的消息。

——代相陳豨自立為代王,舉旗判漢!

消息傳出,整個關東,便嗡而被緊張無比的戰爭氣息所充斥!

關中則稍好些,雖也有不少風聞流傳於大街小巷之間,但總體而言,輿論對於陳豨意料之中的舉兵叛逆,被沒有感覺到太過驚詫。

再加上秋後,先是天子劉邦率軍出征,帶走了關中大半青壯勞力,而後又是太子劉盈整修鄭國渠,將關中,主要是長安周圍地區僅剩的壯勞力帶走,便也使得長安左近,稍顯的有些蕭涼了起來。

便是在這一片蕭涼,而又無比安逸的氛圍中,皇后呂雉的鳳輦,悄然停在了當朝丞相:蕭何的府邸前。

恭敬的將呂雉請上首位,蕭何便面帶淡笑的走到西席,自顧自跪坐下來。

倒是端坐上手的呂雉,面容之上,隱隱透露出些許沉凝之色。

如此沉寂片刻,將蕭何並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呂雉也不由微微一笑,旋即意味深長的看向蕭何。

「昨日,函谷傳回軍報,酇侯可知軍報之上,所言者何?」

聽聞呂雉此言,蕭何面上笑容應聲一滯。

軍報?

在如今,長安朝堂公卿大半不在的情況下,竟然有軍報繞過丞相蕭何,直接送到了皇后呂雉手中?

稍一思慮,蕭何也回過味來:呂雉口中的『軍報』,指的恐怕並非是正常渠道送回長安的軍報。

想明白這一點,蕭何便稍整面容,重新帶上那抹溫潤淡雅的笑容,微微一搖頭。

卻見呂雉略帶感懷的稍嘆一口氣,旋即意有所指的『喃喃自語』道:「據說是梁王彭越稱病,拒應陛下之召啊·······」

「嗯······」

「恐明歲,待陳豨亂平,梁王彭越,或亦當為陛下降罪?」

聽聞呂雉此言,蕭何心緒終於有些沉重起來。

尤其是聽到呂雉在『亦當』這二字上稍咬下着重調,蕭何也終是無法維持那抹儒雅的笑容,面色嗡而沉了下來。

見蕭何這般模樣,呂雉只苦笑着搖了搖頭,望向蕭何的目光中,竟出現些許自嘲之色。

「唉~」

「短短不過數年,往日忠直、率真之酇侯蕭何,竟也變成了如今這般,密藏心語,而不言於吾之人?」

「待日後,一俟宮車殷駕,太子······」

說到這裏,呂雉悄然一止話頭,只苦笑着連連搖頭不止。

聽聞呂雉這一番幾乎不帶絲毫掩飾的『威脅』,蕭何心緒百轉,也終還是無奈一笑。

「皇后此來,若有言,直言便是。」

「臣年近古稀,縱口齒亦不能全,待陛下百年,臣冢外之草,恐亦當有丈八之高······」

說着,蕭何不忘稍張開嘴,露出已缺了四五顆的牙齒,神情之上,儘是對生老病死的坦然。

見蕭何這番作態,呂雉笑容一滯,面上也稍湧上些許愧意。

只片刻之後,那抹愧意,便被一陣莫名而來的鄭重,以及若有似無的使命感所取代!

「既如此,吾亦不多測探。」

「——酇侯以為,若淮陰侯亡長安,待陛下班師回朝,當有何念?」

嘴上說着,呂雉不忘稍眯起眼角,目光緊盯在蕭何的面容之上:「吾聞前些時日,絳侯曾歸長安,以陛下密令轉呈於絳侯?」

「此事,酇侯又是何看法?」

聽聞呂雉提起淮陰侯韓信,蕭何先是心下一緊!

待呂雉道出後面那句『周勃回長安,給你送陛下密令的事,你怎麼看?』的時候,蕭何的心緒,頓時便有些複雜起來。

稍昂起頭,見呂雉面上只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對自己微一點頭,蕭何又百般思慮,終還是低下頭,並未開口言語。

見此,呂雉也不由從上首的座位上悄然起身,將雙手背負於身後,踱步來到蕭何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向蕭何那張寫滿為難,和糾結的面龐。

「酇侯不敢言,吾便試言。」

「陛下先以此間事,『誤』使汝陰侯夏侯嬰聽去,又使曲周侯酈商聞之。」

「如此,曲周侯記恨陳年之血仇,必當以『闔族擁戴太子』為籌,求吾速殺淮陰。」

「待陛下班師,朝中公卿迴轉長安,淮陰侯信,便為吾所殺。」

「到那時,陛下自可雷霆震怒,以『擅殺忠良』之名,廢吾后位。」

「吾后位不保,吾兒儲位亦當為趙王所代;如此,陛下心心念念之易儲一事,便順理成章!」

以一種似是推演,卻又極為篤定的語調道出這番華,呂雉便低着頭,對仍舊跪坐於筵席之上,面呈糾結之色的蕭何一笑。

「酇侯以為,戚姬那愚婦、趙王那奴生子,可能穩坐這劉漢社稷?」

說着,呂雉不由稍彎下腰,望向蕭何的目光中,竟隱隱帶上了些許洞悉。

「若吾未猜錯,陛下使絳侯轉呈之密令,所言者,便當是······」

「——后殺淮陰,太子從助於側;及相公蕭何,則阻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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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第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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