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0章 媽,我該上學了

第0130章 媽,我該上學了

聽聞呂釋之略帶遲疑的道出此言,呂雉、劉盈母子二人面上神情,不由雙雙一滯。

約莫三息之後,又不由齊齊一聲輕笑。

——蕭何親自去國庫調糧,究竟是不是劉盈『過苛』?

如果撇開劉盈敲打蕭何、對外宣示『修渠事絕不可誤』的意圖這兩點不論,單就『丞相蕭何親往國庫』這件事,那劉盈確實稍有些『過苛』的嫌疑。

但問題的關鍵在於:劉盈怎麼對蕭何,關呂釋之什麼事?

人蕭何自己都沒抱怨,呂釋之,這操的是哪門子的心?

劉盈正思慮間,就見呂釋之稍帶心虛的又一拱手。

「家上。」

「丞相酇侯蕭何,今乃朝堂之首,曾為陛下贊之曰:漢開國第一侯!」

「且今,酇侯亦已老邁,發虛白而年花甲······」

「家上雖身以為太子儲君,然於此等功勛卓著、於國有功之老臣,當稍寬仁些?」

說着,呂釋之又似是怕劉盈誤會般,趕忙補充道:「若不如此,朝堂公卿百官,恐當因此,而於家上稍存芥蒂於心?」

聽聞呂釋之此言,劉盈只一聲僵笑,便似無其事的低下頭。

見劉盈這般反應,呂雉心中,不由又是一陣點頭,方溫笑着抬起頭,溫和的望向呂釋之。

「兄長此言,莫不矯枉過正了些?」

溫言道出一語,呂雉也不由稍搖頭一笑。

「酇侯同陽少府往來密切,而致國事隱弊一事,乃早已有之。」

「前幾歲,陛下亦曾因此而心生疑慮,后酇侯於關中大行自污事,此事,才方不了了之。」

說着,呂雉不由回過頭,對劉盈慈愛一笑。

「今吾兒奉陛下之令,而得太子之身,以行監國事,不過數月,便亦感此弊。」

「太子身以為社稷之儲、國朝之後,縱因此事,而稍行敲打於酇侯,亦乃肖父、效父之舉,更乃明查朝政之弊。」

「言此『過苛』,恐有些不宜?」

見呂釋之又欲開口,呂雉又稍一抬手,仍是面色溫和的一笑。

「再者,較之於往,陛下迫酇侯自污於關中,后又不了了之之往事,吾兒今日之處置,無疑更妥當些,亦於酇侯更仁善、更護酇侯丞相之體面。」

「況秋九月,陛下臨出征之時,可曾名言:太子監國,主肩修渠事;酇侯執掌朝堂大局,從助太子身側。」

「然自秋冬之際,吾兒始修鄭國渠,酇侯於修渠一事,可謂不聞不問;至歲首十月,更拒撥少府官奴之口糧,險誤修渠事。」

說到這裏,呂雉不由又是側過頭,對劉盈一笑。

「此番,吾兒使酇侯親往國庫而調糧,當亦有以此警醒外朝:修渠之事,縱酇侯亦不可誤之意?」

聽聞老娘替自己道出這一番解釋,劉盈只一聲呵笑,便面帶親切的望向呂釋之。

「母后所言,當能解舅父之惑?」

溫聲一句,便見劉盈也笑着一搖頭。

只這片刻之內的神情、舉動,竟同片刻之前的呂雉,可謂是一般無二。

「歲首十月,蕭相拒撥少府官奴口糧,以致少府哭訴於甥當面;甥不得已,只得自手中所得酈侯去歲之租稅,調糧米三萬石。」

「彼時,舅父亦為此糧之監官,當是知曉此事?」

見呂釋之趕忙一點頭,就見劉盈又是一聲輕笑。

「此事,雖面似無傷大雅,然實則,亦已稍誤修渠之期。」

「——若無此事,甥手中有糧,今也不至愁苦於二月開春,復興修渠之時,酬賜與民之糧米。」

說到這裏,劉盈話頭稍一滯,自顧自笑着一搖頭。

「若只如此,倒也無傷大雅。」

「然舅父試想:若此間事,為外朝百官聞之,當作何念?」

「聞蕭相拒撥糧米,甥便忍氣吞聲,出呂氏私糧而充之,待日後,外朝豈不人人效仿酇侯今日之舉?」

「時日一久,待日後,凡甥欲有所為,則外朝必言:府庫空虛,懇太子依漢十一年冬修渠事,出呂氏私糧而為之!」

「長此以往,甥縱身以為太子儲君,安得人君的威儀分毫?。」

「甥母族呂氏,日後亦縱身以為國戚,焉能為外朝所敬畏,而為甥之外援?」

語調極盡溫和的道出這番話,劉盈才面帶誠摯的望向舅父呂釋之。

「甥如此細述,舅父,可能明白?」

「往昔,甥只以仁善之面示人,恐已為外朝所暗輕。」

「此番,蕭相拒撥少府官奴口糧,險誤修渠事;若甥視若無睹,以蕭相功高而畏首畏尾,恐當為外朝論之曰:無人主之相!」

「須知父皇意欲易儲,險廢甥之儲位、母后之後位,距今不過數月······」

「縱今,外朝公卿百官,亦多有駐足觀望,不敢擁護於甥啊?」

看着劉盈望向自己時,面上滿帶着的誠懇,以及言辭間,對自己那毫無保留的信任,呂釋之下意識一拱手。

稍一思慮,也終是緩緩點了點頭,面上神情稍趨於緩。

「臣愚鈍,未明家上此間用意,此臣之罪······」

說着,呂釋之就做出一副自愧告罪的架勢,作勢要對劉盈一拜。

見此,劉盈自是輕笑着一虛扶,對呂釋之又一點頭。

「舅父忠善率直,不過一時情急,方偶有心蔽······」

見呂釋之聞言,面上終於重新帶上了那抹標誌性的淡然,劉盈也不由稍側過頭,同母親呂雉相視一笑。

雖然劉盈沒說,才呂雉、劉盈母子二人都清楚:還有一句話,劉盈沒有明說。

為人君者,縱至善,亦有雷霆之怒······

隨着劉盈音落,偌大的宣室殿,也再次歸於一陣寧靜。

見呂釋之抱腹低頭,做出一副思慮狀,呂雉也終是抹去面上那一抹若有似無的嚴謹,滿是輕鬆地笑着望向劉盈。

「既如此,少府官奴口糧一事,便算是暫得其解。」

「今臘月未至,距二月開春仍有數月。」

「此數月,盈兒作何打算?」

聽聞呂雉此言,劉盈不由稍有些疑惑地抬起頭。

待看見呂釋之那仍有些憂慮的面容,劉盈也趕忙回過味兒來:老娘這是在緩解氣氛。

溫爾一笑,便見劉盈稍一挪屁股,朝老娘又坐近了些。

「正要稟告母后。」

「自秋七月,太上皇駕崩,父皇遷奉常叔孫通,以為兒之太傅,距今,已近半歲。」

「然七月,父皇顯易儲之意,直至八月方稍艾;父皇出征之時,托兒以整修關中水利之責。」

「秋七月、八月,兒忙於固儲位,又秋九月始至今,兒皆奔走於鄭國渠之修整事······」

說着,劉盈的面色之上,也稍帶上了些許愧意。

「母后。」

「自七月為父皇任之以太子太傅之職,叔孫太傅得見兒當面,不過五指之數啊······」

聽聞劉盈這一番稍帶些遲疑,甚至略有些許懇請之意的話語,呂雉片刻之前才輕鬆下來的面容,不由嗡時又一緊。

「盈兒之意,乃今歲冬,皆受教於叔孫太傅?」

聽出老娘語調中的那一絲憂慮,劉盈不由稍發出一聲苦笑。

「兒身以為太子儲君,雖為父皇托之以監國之責,然亦不便插手朝堂之事。」

「又臘月凜冬,修渠事暫休,兒身於長安而別無要事,若再不往而受教於太傅,恐有非議······」

「且父皇班師,若聞兒手中無事,縱靜卧宮中亦不願受教,亦恐雷霆震怒,以此非兒?」

聽聞劉盈這一番合情合理的解釋,呂氏面上憂慮卻是不減絲毫。

沉思良久,呂雉終還是稍帶疑慮的望向劉盈。

「吾且一問:於儒家言,盈兒做何感?」

「於黃老無為之術、商韓刑名之學,亦或長短縱橫、墨之兼愛非攻等諸說,吾兒又做何念?」

見老娘滿是鄭重的發出這麼一問,劉盈也是不由自主的稍坐直了身。

沉吟措辭片刻,終是面色嚴肅的望向呂雉。

「——黃老無為,乃今國祚方立,府庫空虛,天下百廢待興,民無餘力,方暫行之舉。」

「施黃老無為之政,與民休養以生息,當為往後十數年,甚數十年,吾漢祚所當立行之國策!」

「——商韓刑名之學,便乃秦時之法家言;雖於社稷有利,然殘民、勞民過甚,不可輕用。」

「縱用,亦當暫待數十年,待天下安和,百廢俱興,再謹而慎用之!」

「——及長短縱橫、墨家非攻等諸學······」

說到這裏,劉盈不由面色尷尬的低下頭:「此諸學,兒知之無多。」

聽聞劉盈這一番回答,呂雉面上憂慮稍艾,卻也沒忘趕緊追問道:「儒家如何?」

見老娘死咬着這個問題不放,劉盈也不由在心中稍嘆一口氣。

「過去那個『劉盈』······」

「嗨······」

稍腹誹一聲,便見劉盈似是心虛的看了看左右,終還是將上半身稍前傾些,將聲線也稍稍壓低。

「孔孟之學,稍具教化之能,可用之於啟民智。」

「然此學之言,皆為豪強奔走,而於農戶黔首輕,此悖吾漢『強本弱末』之國本。」

「故兒以為,父皇於儒家之薄待,當恰適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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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第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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