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5章 稟殿下,聖旨到!

第0155章 稟殿下,聖旨到!

聽聞陳平這兩問,劉盈也終於是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老爹劉邦,確實是打算讓自己全權處理此番,關中糧價暴漲的事。

並且是以劉盈為主,而非往常那般,蕭何負責具體事宜,劉盈掛個『名譽董事"的名頭。

至於派陳平回來,問劉盈的具體措施,倒也談不上不信任。

正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

再怎麼說,劉盈這個監國太子,也還只是個半大小子。

就算劉盈拿出了一個看上去非常不錯的方案,作為漢室真正的掌控者,劉邦也必須問一問詳細方案、具體措施。

只不過,劉盈還是有些想不明白:老爹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才一改出征前,夢囈都不忘嘟囔著的『易儲廢后"一事······

「家上?」

正思慮間,陳平稍待遲疑的一聲輕喚,終於是將劉盈的心緒,從十萬八千裏外拉回眼前。

略有些尷尬的僵笑一聲,又稍一沉吟,劉盈便也索性將心中疑慮放在一旁,將自己的盤算,盡數擺在了陳平面前。

「關中糧價鼎沸一事,乃自去歲秋收前後,就已顯先兆。」

「——前歲,即漢九年,時值秋收前後,關中米價,大體為千六百錢一石上下;」

「去歲秋收前後,父皇出征在即,關中米價,則為千八百錢一石。」

「前歲千六百、去歲千八百,面似相差無多。」

「又前歲,關中風調雨順,關東無有戰事;去歲則陳豨即亂代、趙,又關中農獲不豐,米價稍貴,亦情有可原。」

說到這裏,劉盈便悄然將話頭一轉,面容之上,也稍帶上了些許沉凝。

「去歲秋九月,父皇率軍出征,以討陳豨不臣;大軍在外,月耗糧草近百萬石。」

「又孤得父皇臨出征之時,以關中水利整修事相托,便發少府官奴,及功侯貴戚、朝臣百官家中之私奴,另以『石磚鋪渠"之名,得自來修渠之關中民壯數以萬。」

「父皇征戰於外、孤修渠於內,朝堂糧草之耗頗巨;至歲首十月,關中糧價之漲幅,便已盡顯怪異······」

說着,劉盈不由自嘲一笑:「彼時,孤還不以為意,只當去歲關中糧產不豐,方有糧價之異沸。」

「至冬十一月中下旬,修渠事暫罷,孤得歸長安,偶聞建成侯言:凜冬將至,市集蕭瑟之際,長安米價,竟已至二錢每石,更日錢每石!」

語帶沉重的說着,便見劉盈悠然長嘆一口氣,面容之上,卻不見絲毫輕鬆之色。

「父皇大軍在外,關東戰事未休,關中糧價事,乃關乎社稷存亡之重!」

「聞知糧價之異沸,孤不敢擅言於朝堂諸公,只遣建成侯日日往東、西二市,以查糧價之漲跌。」

「如此至春正月末,長安糧價,已至石四千錢之地;一俟開春雪化,民出而買糧,關中,便當立亂······」

搖頭嘆息的道出此語,便見劉盈強自一笑,望向陳平的同時,不忘略有些尷尬的摸了摸側肋。

「為平糧價之隱患,孤便欲自長陵田氏入手。」

「遇刺一事,便乃孤往會田何田子庄,歸途之上,沿經長陵田氏之宅······」

聽着劉盈以略帶些尷尬的語調,將天子劉邦率軍出征之後,發生在關中的事娓娓道來,陳平也是不由長嘆一口氣,面帶唏噓的搖了搖頭。

「曾幾何時,長陵田氏,亦乃民聞天下之王族貴胄。」

「怎想不過十載,往昔之田齊王族,竟已淪落為商賈末業之戶,更膽大妄為,意欲屯糧居奇,而亂吾漢之國本······」

「唉~」

見陳平滿是感懷的發出一聲長嘆,一旁的蕭何也是符合著一嘆氣,順着劉盈的話頭接了下去。

「家上一俟遇刺於長陵,皇后便雷霆大怒;又知田氏乃此番,關中糧價鼎沸之主謀,便令老夫率禁卒而往,盡拿田氏闔族,勿審而斬棄市······」

聽聞蕭何此言,陳平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在聽到『皇后髮禁卒"之時,也是不由面色一僵。

蕭何則是自顧自繼續道:「糧價即沸一事,本乃田氏為首所行;然田氏族亡,關中糧價,反仍不見平降。」

「至此,家上方召老夫,以『少府官營關中糧米"一事相問。」

說到這裏,便見蕭何稍待遲疑的止住話頭,試探了看了看劉盈。

待劉盈無奈一笑,蕭何才又重新望向陳平。

「官營之事,誠乃古今未聞之先;老夫不敢定奪,便書奏以請陛下示下。」

「及太子,亦自修書以奏陛下,請准糧米專營事······」

言罷,蕭何便朝劉盈又一拱手,方微笑着稍低下頭。

聽聞蕭何之言,陳平只緩緩點了點頭,就聽劉盈爽朗一笑。

「及平抑糧價之細略······」

「嘿!」

「不敢相瞞於曲逆侯:方才,孤正同蕭相,細商策略。」

說着,劉盈便側頭看了看蕭何,又對陳平咧嘴一笑。

「曲逆侯此來,可是正得其時啊?」

聞劉盈此言,陳平也是微微一笑,正要拱手,便見蕭何從對席的位置上起身,從面前案幾之上抓起一卷竹簡,緩步走上前,放在了陳平面前的案幾之上。

「這······?」

待蕭何面色淡然的坐回座位,劉盈也終是一臉面上輕鬆,稍帶嚴肅的一昂頭。

「曲逆侯,不妨先觀此簡所書,再問孤平抑關中米價之詳略不遲。」

聞劉盈此言,陳平也只好面帶疑慮的點點頭,旋即攤開面前的竹簡。

隨着一個個分開來看稀鬆平常,連起來卻令人心驚膽戰的篆體映入視野,陳平也是不由瞪大雙眼,將上本身都稍前傾了些。

「春二月戊子(二,關中糧商錢、張、魏等數十戶齊聚,以錢氏為首,續謀關中糧價事······」

「下策,盡售存糧,轉貨他物,不復為糧商米賈······」

「中策,藏米糧於深山僻野,以待陛下······易,易儲?」

神情滿是凝重的道出此語,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之處,陳平不忘趕忙抬起頭,撇了撇劉盈的神情。

卻見劉盈聽聞『易儲"一詞,卻是面不改色的一昂頭,示意陳平繼續看下去。

「嗯······」

「上策······」

「盡!」

「盡投米糧於涇、渭二水,以亂天下?!!!」

面帶遲疑的低下頭,才剛看到這句,陳平便再也無法按捺胸中憤怒,音量也從先前的默讀,轉變為了滿含驚駭的高詫!

幾乎只用了三息,將竹簡後續的內容掃視一眼,便見陳平神情震怖的抬起頭,神情竟比方才『不敢受赤霄劍"時的劉盈,都還要焦躁。

「此,逆天之議也!!!」

「擬得此議之賊子,當盡屠而絕天下,免後來者效之!!!!!」

看着陳平一副驚懼交加,又怒火難遏的架勢,劉盈也是心下一奇。

——縱觀開國功侯百四十六人,除去曲周侯酈商的兄長,已故廣野君酈食其,以及劉盈的太子太傅叔孫通二人,陳平,應該算是開國功侯中,難得一見的『儒雅之人"。

平日裏,坊間對其他的開國功侯,都是用『雄武"『威猛"等字眼形容,而對陳平,用的卻是獨樹一幟的『溫潤如玉"······

而此刻,看着被稱為『溫潤君子"的陳平,在自己面前神情扭曲的大發雷霆,劉盈驚奇之餘,也是不由為漢開國功臣的質量,再一次感到震撼。

「受金盜嫂之徒,竟也能有如此大局觀······」

「嘿!」

「也難怪這天下,能讓老爹坐那麼穩······」

稍帶惡趣味的腹誹著,劉盈面上卻是笑着一搖頭。

「曲逆侯所言,同孤、蕭相之意不謀而合。」

說着,劉盈稍側頭撇了眼蕭何,繼續對陳平說道:「方才,孤才同蕭相議定:擬得此策之錢、張二氏,其罪罰,依長陵田氏之例······」

「且得父皇威壓海內,又蕭相親鎮長安,如此逆天之議,當也無可成行。」

聽聞劉盈此言,陳平面上怒意稍艾,旋即略帶試探的望向對面的蕭何。

待蕭何面帶淡然的一點頭,才見陳平將繃緊的臉龐一松,稍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如此,倒是甚妥······」

見陳平面不改色的點了點頭,對自己『按照族誅長陵田氏的標準,懲治錢、張二族"的決定表示『甚妥",劉盈心下又是一奇。

待陳平將情緒平復下去,劉盈終是將面色一正,將話題正式推入正軌。

「此番,長陵田氏首倡鼓抬關中糧價;母后降大怒以族田氏,關中糧商但不知收斂,反擬如此蛇鼠之議!」

「故孤以為,少府專營關中糧米一事,實矢搭於滿弓,不得不發!」

神情嚴肅的道出此語,劉盈不忘看了看蕭何:「此事,蕭相亦已附議。」

「只待父皇恩准,孤便當力促此事,以使販糧貨米之商賈,盡絕於關中!!!」

言罷,劉盈只將面色稍一沉,面無悲喜的望向陳平。

「曲逆侯以為,然否?」

聞劉盈此言,又稍總結一番先前,自己從劉盈、蕭何二人口中獲知的信息,最終,陳平的目光,定格在了面前的案幾之上。

「盡投米糧於涇、渭二水,促關中無糧米可食,民餓殍遍地,卒飢而嘩變,吏反固自據,以圖天下大亂,糧價鼎沸······」

將臉稍側過去,又似是被刺痛眼睛般,將眼睛稍眯起,重新看向那一行人神共憤的篆體,陳平終是面帶決然的一點頭。

「農者,國之本也!」

「商者,國之末也!!」

「農本之所產,斷不可掌於奸商末賈之手!!!」

似是自語般接連幾聲低吼,便將陳平猛地抬起頭,對劉盈沉沉一拱手。

「少府官營關中糧米,臣以為,甚善!」

「家上未冠之身,縱遇刺而不忘社稷之本,臣······」

說着,陳平話頭猛地一滯,下意識看了看身側的蕭何。

糾結片刻,陳平終還是一咬牙,朝上首的劉盈沉沉一拱手。

「臣,謹為天下賀!!!」

一聲看上去,甚至略微帶些溜須拍馬性質的恭維,卻是惹得劉盈、蕭何二人齊齊瞪大雙眼!

「往日,曲逆侯陳平,可是以長袖善舞,聞名於勛臣之列······」

「怎今日······」

思慮著,蕭何便面帶驚疑的抬起頭,望向上首的劉盈。

卻見劉盈在短暫的錯愕之後,毫不生硬的將面色一變,笑着直起身,也對陳平拱手一拜。

「父皇應天之請以罰暴秦,順天應命而開漢之國祚,先入咸陽而不犯,反先約法三章;」

「又父皇授民田爵,輕徭薄稅,行黃老無為之政,許民修養以生息······

「縱觀千古,繞論三,功至大,莫過於父皇!」

絲毫不帶生硬的給遠在趙都邯鄲的老爹劉邦,送上一個七彩祥雲彩虹屁,便見劉盈又靦腆一笑。

「及孤,不過效父皇之所為,稍分父皇之重擔,以盡全孝道而已······」

「曲逆侯如此盛讚,孤,實無顏相受······」

說着,便見劉盈笑着對陳平一拱手,旋即朝侍立一側的小太監春陀一揮手。

片刻之後,便見近十位身形魁梧有力的內侍,自殿側魚貫而入,將一個個巨大的木箱,次序放在陳平和蕭何之間。

便見劉盈稍昂起頭,略帶笑意的望向陳平:「此,便乃孤擬此番,少府專營關中糧米之詳案。」

「今日,孤本欲以此供蕭相覽閱,以言其不妥,再行更、補。」

「恰曲逆侯,攜父皇之口諭而來,不妨同觀。」

「若有和不妥之處,曲逆侯不必諱語,但可直言便是。」

言罷,劉盈又望向蕭何,笑着將手指向殿內的木箱。

「蕭相,請。」

聽聞劉盈此言,陳平禮貌的一禮,便從座位上起身,翻看起木箱內的一個個竹簡。

而蕭何則是看着劉盈滿帶溫笑的面容,回想着過往這片刻之內,這位『監國太子"的表現,悄然低下頭。

「得監國之權不過半歲,便已至如斯之地······」

「可真是······」

「令人期待啊······」

------題外話------

有點小難受,今兒就2更吧,謝謝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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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第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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