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5章 吵了大半輩子,就別再吵了

第0195章 吵了大半輩子,就別再吵了

在劉盈略有些詫異的目光注視下坐上輦車,不片刻的功夫,呂雉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長樂宮長信殿外。

收到皇后親自前來的消息,劉邦也是鄭重其事的換了身常服,旋即來到長信正殿,等候起呂雉那極有可能暴跳如雷的身影。

但出乎劉邦預料的是:踏入長信殿時的呂雉,似乎並不見多少惱怒之色······

「唔······」

略帶詫異的一聲輕喃,待呂雉不出意外的徑直來到御階下落座,劉邦稍一思慮,便稍發出一聲僵笑。

「朕本以為,皇后此來,當攜去歲秋,揚言朕若易儲,則必使關東大亂之勢······」

笑着搖了搖頭,劉邦不由一挑眉,望向呂雉的目光中,也悄然流露出些許詫異。

「倒未曾想,皇后今日,似是心緒尚佳?」

聽聞劉邦寓意不明的發出這聲調侃,呂雉只皮笑肉不笑的昂起頭,旋即似無其事的嘆息著別過頭去,輕輕拍打起衣擺處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唉~」

「托陛下洪福~」

「積鬱心中多年之憂一朝得解,縱陛下抱恙卧榻,妾亦不忍心中稍喜。」

說着,呂雉雲淡風輕的面容之上,便悄然湧上些許冷意。

「只不待妾欣喜片刻,陛下三言兩語,竟使太子吾兒,心生代父出征之念?」

見呂雉絲毫不避諱的直入主題,劉邦方訕訕一笑,旋即伸出手,端起御案上的葯碗稍抿一口。

「呼~」

「朕就說,聞知此事,皇后怎會如此淡然······」

似是自語般道出一語,劉邦便將葯碗重新放回案上,旋即似是疑惑不已的抬起頭,直盯向呂雉那頃刻之間,便徹底冷下去的面龐。

「怎麼?」

「皇后以為,太子代朕出征,以平淮南,有何不妥?」

見劉邦這幅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模樣,呂雉只輕蔑一笑,更是暗自搖了搖牙根。

「不妥······」

「哼哼······」

「妾不過得陛下恩幸,以為後宮之主;外朝國政之事,妾自無染指之權。」

「陛下即有意令太子出征平叛,妾『區區』皇后之身,亦無相阻之能。」

「只妾不知,陛下此舉,可欲使漢社稷再生事端,以致陛下垂垂老朽之年,仍忙社稷之事,而無暇他顧?」

語調清冷的說着,呂雉望向劉邦的目光,便愈發銳利起來。

「敢請問陛下:若太子於淮南有何差錯,儲君之選,可是趙王?」

「又若太子僥倖得以平叛,陛下又可能如今日這般,於朝公百官當面直言不諱,明言社稷之後,當由太子繼之?!」

「亦或者,陛下已籌謀佈局,太子此行,斷無以取勝;待太子兵敗而歸,陛下便可以此為由,廢儲易立?!!!」

說到這裏,呂雉終是再也不掩飾面上冷意,只微微眯起眼。

「莫非陛下抱恙,亦不過稱病於外;所欲為者,乃使太子出征平叛,而與陛下廢儲之由······」

聽聞呂雉先前的話語,劉邦還面帶笑意的搖頭不止,待聽到最後這句『你不會是裝病吧?』,終是神情一滯。

意味深長的盯着呂雉看了好一會兒,才見劉邦突兀一笑,旋即悠然抬起頭,環指向偌大的殿內。

「朕這長信殿,可有皇后所不知之事?」

只此一語,便惹得殿內宮女、宦官齊齊一愣,旋即驚慌失措的跪地叩首,神情慌張的發起抖來!

劉邦卻是絲毫看不見這些,只又笑着低下頭,端起葯碗猛灌一口,才抬頭望向呂雉。

「凡長樂宮太醫,每三者必有其二,乃皇后布朕左右之耳目。」

「朕疾之虛實,皇后所知之,恐較朕亦多些······」

聽着劉邦直言不諱的道出這等秘幸,呂雉面色只陡然一僵!

待呂雉不自然的將目光挪開,劉邦終又是搖頭一笑,輕輕抬起手一揮,殿內眾人便如蒙大赦般,爭相從各個殿門退去。

等殿內,只剩下夫妻二人兩道身影,又見呂雉神情陰鬱的低着頭,劉邦也是從御榻之上緩緩起身,負手望向殿門外,悠然長嘆一口氣。

「太子出征平叛,確乃朕意。」

「且此事,縱朕無恙,亦當為之!」

語調滿是堅決的道出一語,劉邦面容也是稍一肅,望向呂雉的目光中,也稍帶上了些許無奈。

「皇后可知,此因何故?」

見呂雉仍不願開口,劉邦只自顧自搖頭一笑,旋即悠然上前兩步,語調中,也帶上了一股莫名的感懷。

「往昔······」

「唉······」

剛一開口,劉邦便不由話頭一滯,滿是愧欠的撇了呂雉一眼,又搖著頭髮出一聲長嘆。

「朕活往一甲子,其首四十七載,皆於豐沛得過且過,未成一事。」

「后二世立而天下亂,朕得天時而奪人和,興兵伐秦,方立得些許功業。」

「后又項羽遍封諸侯,朕先還定三秦,后東出函谷,與項羽決戰垓下,終立漢國祚······」

滿是感懷的道出此番回憶之語,劉邦的面容之上,卻絲毫不見自豪之色。

「後漢立,又關東異姓諸侯遍立;朕每平其一者,又聞另一者反······」

「國朝初立,百廢待興;然自有漢至今,朝堂之力,皆耗於朕親征平叛,以剿異姓諸侯之事······」

「幸今,異姓諸侯已為朕剪除大半,只余淮南王英布一人。」

「待英布授首,關東,便當可得五十年安和······」

語調滿是沉重的道出此語,劉邦便緩緩低下頭,終似是下定決心般,再度抬頭望向呂雉。

「朕今生,功業可謂盡全,縱死,亦無憾!」

「得立劉漢社稷,朕縱於九泉之下,也當可直背而面吾劉氏列祖列宗!」

「然今,朕老朽而將崩之際,卻仍有一事高懸於心,縱壽數將至,亦不敢早崩哪怕一日!」

說着,劉邦終是將滿帶着祈求和期盼的目光,撒向呂雉那仍寫着『生人勿進』的冰冷麵孔之上。

「皇后可知,朕憂之者何?」

聽聞劉邦這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語,呂雉的心中,也悄然湧現出些許動容。

但只片刻之後,那抹動容便在呂雉面容之上一閃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絕不容任何人質疑的強勢!

見此,劉邦面容之上,不由湧上一抹極盡複雜,又自相矛盾的神情。

——由欣慰、安心,以及苦澀、憂愁,甚至些許忌憚所組成的複雜神情。

「唉······」

「也不知,今日護太子周全之皇后,來日,又可能不為吾漢家之大患······」

在心中發出一聲哀嘆,劉邦也終是再度坐回御榻之上,將拳頭在大腿上沉沉一砸!

「社稷!」

「朕之所憂,乃朕百年之後,吾劉漢之社稷,當否不蹈嬴秦覆轍,以至二世而亡之境地!」

劉邦此言一出,就見呂雉眉頭嗡然一皺,神情之上,也頓時帶上了些許惱怒。

不待呂雉開口,便見劉邦又是一聲長嘆,旋即將拳頭一下下輕砸在大腿上。

「自盈兒誕,朕便奔走於天下,先以沛公之身入關中,后又漢王之身,自三秦南下漢中。」

「后還定三秦,朕又東出函谷,合關東諸侯之力,以同項羽決雌雄!」

「待社稷鼎立,朕亦不得暇,歲歲往走以平關東異姓諸侯······」

說到這裏,劉邦便抬頭望向呂雉,略帶感激的一點頭。

「往十數載,太子得皇后親身教誨,自不比二世之暴虐。」

「又元勛功侯之不恭者,多已為朕去之;吾漢庭,亦無趙高、李斯之流。」

「然皇后,終不過女兒身······」

「太子受教於皇後身側,可謂盡得明君、雄主之姿;然太子唯有一缺,使朕輾轉反側,縱老朽而抱病,亦不敢亡崩······」

神情滿是哀愁的說着,劉邦望向呂雉的目光,便愈發懇切了起來。

「皇后當知,吾漢祚,乃得兵甲之銳、行伍之烈,方得立!」

「尚武之風,更吾漢家安身立命,享天下供養之根基!」

說着,劉邦不由又是面色一苦,旋即滿是哀愁的搖頭一嘆。

「然今之太子,終過短於雄武······」

隨着劉邦情真意切的話語,以跌宕起伏的語調傳於耳中,呂雉面上堅決,終是出現了些許鬆動的痕迹。

因為從劉邦的話語中,呂雉能明顯感受到:事情,似乎並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樣······

見呂雉面上決然,終於轉變為了些許遲疑和猶豫,劉邦終是暗自鬆了口氣。

稍歇片刻,劉邦便再度開口,將自己的良苦用心,向髮妻呂雉娓娓道來。

「朕身以為吾漢開國之君,論武功,自非後世之君可比。」

「太子之武功暫不及朕,亦本屬應當。」

「然朕得娶皇后之時,足歲四十又二······」

「今朕年過花甲,行將就木,然太子年不過十四、五,尚得五歲之功,方至弱冠之年······」

滿是愁苦的說着,劉邦的面容之上,也不由湧上些許遺憾。

「若朕年稍壯,縱太子短於戰陣,而于軍中無有威信,朕亦可徐徐圖之,緩立太子之威儀。」

「若太子稍年壯,朕亦可不必憂於朕百年之後,太子即立之時,使社稷生主少國疑之虞。」

「然朕今,已感壽數無多······」

語調沉重的道出這句『我感覺我活不久了』,劉邦望向呂雉的目光,終於是盡帶上了懇求。

「朕壽數將至,實無力徐圖太子立威之事。」

「若欲使太子速立威儀,於朕百年之後,以未冠之年繼位,而使社稷無疑,唯有使太子得立武功!」

「又今,關東異姓諸侯盡除在即;待英布授首,再與北蠻匈奴虛與委蛇,吾漢家,當二十年再無戰事。」

說到這裏,劉邦便滿是懇切的拍了拍大腿。

「英布!」

「唯有英布!」

「可供太子速立威儀,以得漢家之將帥崇敬、朝臣之敬畏之機,唯獨英布項上人頭!!!」

「如此良機,朕又怎能不與太子,反抱病親往,以使太子沾染『父抱病出征,而不與分憂』之不孝罵名?!」

「朕之良苦用心,又如何言說,方可為皇後知曉?!!!」

看着劉邦滿是懇切的拍著大腿,將焦急地目光,灑向自己仍掛着寒霜的面容,呂雉一時之間,竟也有些遲疑了起來。

劉邦想要表達的意思,呂雉自然是明白。

呂雉更是十分清楚,對於漢室的天子而言,武功,究竟是多麼不可或缺的一項成就。

而事實也確實如劉邦所言:關東異姓諸侯,只剩下英布一人,北蠻匈奴,漢室短期內也沒法收拾。

要想讓劉盈在短期內,憑藉『武功』得到足以比擬成年帝王的威望,英布,確實是最後的經驗寶寶。

但即便對此瞭然於胸,呂雉對於劉邦,仍舊帶有最後一絲本能的戒備······

低頭沉思良久,感受到劉邦望向自己的目光愈發懇切起來,呂雉終還是暗自一搖頭。

又權衡利弊許久,呂雉才抬頭,望向劉邦的目光中,只帶着一抹毫不加以掩飾的試探。

「陛下如此肺腑之語,太子出征一事,妾自無他言。」

「只不知,於趙王、戚姬,陛下欲作何處置?!」

嘴上說着,呂雉的目光,只一刻不移的鎖定在劉邦的目光之上,語調中,也悄然帶上了些許陰狠。

「前時,太子於長陵遇刺,后酇侯查得,趙王同長陵田氏牽連甚深。」

「后太子不忍致法於王,趙王及其母,皆為妾禁足宮中,以待陛下親自懲處。」

「今,太子念社稷之重,而代陛下出征在即;不知陛下於趙王母子······」

聽出呂雉話中深意,劉邦只面色一僵。

待緩過神來,劉邦終是面帶唏噓的嘆口氣,旋即對呂雉苦澀一笑。

「趙王······」

「皇后若因趙王而心懷憂慮,實大可不必······」

說着,劉邦終是再次從榻上起身,朝呂雉苦笑的一點頭。

「朕意,太子出征之時,趙王就國邯鄲。」

「及趙王母戚姬,待朕百年,自當為趙王太后,而遷至邯鄲,為趙王所奉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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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第一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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